大厅内陷入短暂沉默。
王熙凤和贾琏只隔着两拳的距离站定。
贾琏的面容不停变换着,先是震惊,接着是紧张,最后转变为狂喜。
他瞪圆双眼,精光闪闪的看着娇羞的王熙凤问:“我...我的?”
被这一问,王熙凤娇羞顿时化为恼怒,没好气嗔怪道:“不是你的,难不成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就你一个人碰过老娘,你还想赖账不成?”
“我没有,我不是...,我唉”贾琏一时语无伦次,再无半分杀敌时凶狠和魄力。
这到底是他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一个新生命的诞生,使得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自己的喜悦和兴奋。
看着丈夫这笨拙又滑稽的模样,王熙凤噗呲一笑,柳叶眉弯成新月。
半是欢喜半是娇羞的朝丈夫嘟哝道:“瞧你那傻样,还伯爷呢,连和女人说话都说不明白,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贾琏这时也缓缓蹲下,将脑袋贴靠到王熙凤柔软的小腹,似乎细微的声音传来。
王熙凤则是轻抚丈夫脖颈,脸上挂着母性光辉,喃昵说道:“大夫说了,三个月,这回多半是个儿子。巧儿要有个弟弟,你也要有个血脉来继承这家产不是。”
“那你可得小心些,别太操劳了?”贾琏忙抬起脑袋提醒。
“嗯,有你在外边撑着,我又何苦把自己累得和个男人似的。”王熙凤眸泛流彩,幸福的嗫喏道,“以后咱家的生意,除却大宗的以外,小宗的我都交由平儿去做。”
“我就踏踏实实,当你的伯爷夫人。”
“那得看你表现。”贾琏拿捏着腔调,缓缓从地上站起。
王熙凤妩媚一笑,伸出雪白玉手抱住贾琏的狼腰,顺势把小脑袋贴在他的宽阔胸膛:“等我身子好了,由着你折腾就是,现在却是不敢胡来。”
低头瞧了眼面颊泛红的王熙凤,贾琏心下荡起涟漪。
在贾琏看来,王熙凤除却性子泼辣些,简直是一个完美的女人。不过现在她对自己的泼辣,已消散大半,转而被少妇的贤淑取代。
这就好比一匹烈马,未曾驾驭她时桀骜不驯。
一旦将其驾驭,她便对自己唯命是从。
二人彼此相拥着,转眼就至正午时分。
四月末的时节,厅外一片绚烂的阳光不冷不热,一阵风来,院中松枝摇曳,将二人从甜蜜中打断。
王熙凤一把拍掉贾琏搭在自己饱满上的大手,红着脸啐道:“没个正形,脑子就想那些坏事,小心你儿子有样学样,将来也是个大淫棍。”
意犹未尽的抽回大手,贾琏紧盯着王熙凤,满嘴油腔滑调道:“这说明他起码是个正常男人,不是个太监或者兔子,我还有什么不放心?”
说着,哈哈大笑,跨步走出大厅。
王熙凤狠瞪了眼贾琏,紧随其后。
夫妻二人用过膳食过后,王熙凤本来照例会去午睡,可她看着兴儿和旺儿手忙脚乱,就感觉浑身有蚂蚁爬一般。
“两个没长进的东西,这么点儿小事都办不好。”尽管被贾琏拉到小厅,可她还依旧不满的隔空骂起兴儿和旺儿,“我看,这府上是该再多寻些人来了。”
“再怎么说,咱家现在也是实打实的伯爵。”
贾琏正要搭话,兴儿和旺儿满头大汗的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年纪偏大的中年男人。
王熙凤抬眼一瞧,顿时眉头一拧,因为那中年男人她可太熟悉不过了。正是宫中的一位大太监——夏守忠。
以往时候,可是最喜欢来她这儿打秋风。
他怎么来了?
王熙凤不免心下紧张,朝贾琏投去询问目光。
结果贾琏还没回答,夏守忠先笑呵呵的越过兴儿和旺儿,堆笑着面团似的面颊说道:“小的见过荣宁伯,见过荣宁伯夫人。”
“小的想起此前欠了伯爷夫人些银子,今儿个来是专程还银子的。”
还银子?
王熙凤一脸震惊,像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他在荣国公府当家时,这老东西每次都旁敲侧击的借银子,结果一次都没还过。
今日主动上门来还,倒让王熙凤有些受宠若惊。
不过,她很快又想明白其中关键——荣国公府虽祖上阔气,可到了这一辈,在朝中却无一人有实权。贾琏却不同,贾琏刚立下大功,圣眷正隆。
为千把两银子得罪贾琏,实则不值当。
正在王熙凤沉吟时,夏守忠已将两张一千两的银票掏了出来。贾琏朝兴儿打了个眼色,兴儿接过,规矩的递送到贾琏跟前。
贾琏随手放到左手桌上,语气略带着几分阴阳怪气道:“难为夏公公还记得这些,似这等小事叫个小的来跑一趟就是了,何苦劳烦你夏公公亲自跑一趟呢?”
“呵呵,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怎能不记得。”夏守忠不理会其中讥讽,只憨笑着回答。
二人说着对望一眼,都能瞧出眼中的虚情假意。
这时,贾琏忽然想到夏守忠敲诈自己老婆王熙凤的手段,于是指着王熙凤说:“荆拙最近身子有喜了,这宅院看着有些小,我瞧着富贵街那边有处宅子不错。只可惜囊中羞涩,就算是添上夏公公的这钱,依旧还差了两千两银子。”
此话一出,大厅内众人的表情变得精彩。
尤其是王熙凤和夏守忠,以往二人一个是被借,一个是借,今儿个这转换过来,倒还真有几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之感。
夏守忠一脸尴尬,他能来还钱就已是放下身段。
怎料贾琏驴骑着老虎不怕狼,竟敲诈到自己身上来。
但想着贾琏在皇上那儿的地位,夏守忠也只能咬牙答应下来:“既是为伯爷夫人购置房产,这钱小的是怎么也得借的。”
了不起从这儿丢的,再从贾府敲回来就是。
“呵呵,我早从凤儿来听说,夏公公仗义疏财,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贾琏朝王熙凤一笑,又转身看向正中站立的夏守忠说,“既夏公公如此慷慨,那在下乐得交夏公公这个朋友。”
“伯爷和伯爷夫人客气了。”夏守忠一脸谄媚,笑着回答。
两边人客气寒暄几句,夏守忠立刻随着兴儿和旺儿一同撤步离开。
夏守忠前脚刚走,王熙凤便迫不及待的站起,一把夺过贾琏身侧银票。贾琏伸手想要夺回,王熙凤却已塞入小腹前的裙摆。
看着欲哭无泪的贾琏,王熙凤笑嘻嘻嘟哝道:“你刚才可是说了,这是给我和儿子买新宅子用的,你说话可得算数。”
“唉,算我服了你个管家婆。”贾琏扶着额头,一脸无奈的叹息。
这时王熙凤忽然俯身,对准贾琏的红唇狠狠印了下去,少妇嘴唇的湿润和香甜,瞬间让贾琏身躯发出触电般的轻颤。
正当他还想抱住王熙凤时,王熙凤抽身一退,贾琏抱了个空。
“你不许对我使坏,伤到儿子,我跟你没完。”王熙凤柳眉一竖,接着又软糯着语气朝贾琏说,“今儿个我知晓,你是在为我出气,谢谢我的好夫君。”
说完,王熙凤立刻转身,逃一般跑出小厅。
贾琏摸了摸自己湿润的嘴唇,脸上挂着淡笑,暗骂一声“傻女人”。
...
等到了夜间时分,贾琏洗漱完毕后,打着哈欠,径直往自己的卧房钻。推门而入,就见王熙凤已卸去淡妆,只穿着一件织鲤鱼的红色睡裙,靠在床头。
贾巧一脸纯真,穿着一件奶白色小衣,侧趴在王熙凤胸口位置。
瞧见贾琏闯入门来,乖巧可爱的巧儿兴奋的喊了声“爹爹”,王熙凤则是一脸紧张的看着来人:“你来做什么,我可告诉你,我现在可没法由你胡来。”
贾琏不管不顾,直往里走:“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咱们一家四口踏踏实实睡个觉都不成了?巧儿,你娘是不很霸道?”
“是。”巧儿说完,站起身扑倒床前的贾琏怀中。
“好个死没良心的姑娘,我养了你这么久,才两三个月不见,你就敢这么编排你娘。”王熙凤嘴上生气的骂骂咧咧,身体却是诚实的往里一缩。
贾琏笑着揉了揉巧儿脑袋,顺势了下去。
他躺的位置,正好是在王熙凤刚才躺过的地方,上面热乎乎的,还透着王熙凤那浓郁的体香。贾琏精神一震,迫不及待的去搂王熙凤。
王熙凤又惊又惧,但是还是任由贾琏抱住。
不过,接下来贾琏并未有动作,这倒令王熙凤心下安分不少。屋内的烛火还未熄灭,一家三口极为温馨的躺在一起,只见贾琏侧身躺在最外边。
巧儿正对着贾琏,被夹在中间。
王熙凤一脸小心谨慎,平躺在最里。
“要是能一直这样那该多好啊。”看着眼前的活泼的女儿以及娇羞可人的妻子,贾琏不免心绪荡漾,一颗心都暖得要融化。
深吸口气,贾琏朝内里的王熙凤承诺道:“凤儿,以后我会让你和巧儿过上好日子的。以后你回娘家时,都得他们八抬大轿,用轿子把你请进去。”
“我知道。”王熙凤侧过身子,看向贾琏幸福一笑。
“那我呢爹爹?”贾巧天真的问。
贾琏呵呵一笑,双手捧着贾巧白嫩的小脸蛋儿说:“你就是咱家的小公主,谁敢欺负你呀?”
“娘亲有了弟弟呢?”
贾琏刚想说,八字还没一撇呢,但想着王熙凤那期许的眼神也不好打断,只说道:“你弟弟是你弟弟的事情,你是你。”
“行了,你别把她宠坏了,不然去了婆家以后可有得她受的。”王熙凤眉头一拧,插话道,“你瞧瞧,我才不在两个多月,这姑娘都野成什么样了。”
“哪还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模样。”
“这叫随根。”
“随谁?”
“随你呗。”贾琏怼道,“你尽说巧儿,你又不是不知晓你自己此前是个什么模样,别说女人,就是男人见了你也得颤上三颤。”
王熙凤两颊绯红,正要反驳,贾琏却是竖起手指在鼻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低头一瞧,巧儿不知何时竟直接睡了过去。
王熙凤轻轻抱过巧儿,将其平放到自己背后,夫妻二人这才得以面对面靠在彼此。
二人一贴着身体,王熙凤便忧心忡忡的说道:“你这会是立下大功,可我们王家可倒了大霉。”
“二叔要是倒了,我王家可就彻底垮了。”
听出王熙凤似有求情之意,贾琏急忙义正言辞的打破她的幻想:“此事非我所能干预,哪怕是周尚书也因此事受到些牵连,二叔这回是被打断了脊梁了。”
王熙凤心中咯噔一声,抱住贾琏的玉手都忍不住一僵。
自己在贾琏这儿,所依仗的无非是王家嫡女的身份,以及一位身居高位的叔叔。要是叔父倒了,贾琏还会一往既往的对自己好吗?
尽管贾琏对自己百般爱恋,可女人容貌终会衰老。
到那时,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瞧出王熙凤的心事,贾琏抱着她的手忍不住加上些气力,把嘴贴着她的耳垂温柔,说道:“我对你的心思,你还不知晓吗?为你和女儿遮风挡雨,那是我的事情。你安心养胎,带好咱们的女儿,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嗯。”王熙凤勉强答应,但仍有些担心。
贾琏邪邪一笑,继续道:“再说你又不是知晓你自个儿的厉害,似你这般白日能上等厅堂,晚上能下得床铺的成熟美少妇,是个男人都得为你着迷。”
“你这坏胚,人家和你说正事,你就尽变着法打趣我。”王熙凤双眸含羞的朝贾琏一嗔,心中却如同吃了蜜一般甜。
“好了,我只是想说,你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贾琏轻轻抱住王熙凤腰臀,盯着她一本正经道,“你现在是我贾琏的女人,区区一个王家算什么?”
“以后,叫王家都仰着你的鼻息过活。”
“那贾家呢?”王熙凤又问。
“哼,贾家那群抱残守缺的老东西,等皇上腾出手来,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他们。”贾琏冷冷笑道。
王熙凤听出贾琏心中怨气,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惜一想到姑母那颐指气使的嚣张模样,王熙凤柳眉一蹙,闭嘴无言。
“呼”的一声,贾琏吹灭烛火,卧房内便彻底陷入黑暗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