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何时何地,在最终胜负显现之前,绝不能押上所有的筹码。
洛克菲勒。
邱式显然没读过这句话。
对普通人来说,身处体制外的社会底层,很少有机会接触到一些高层面的人或事,也没见过什么声势浩大的场面,平时要是碰巧撞见一列警察开道警笛长鸣的气派车队,就足够七嘴八舌讨论好几天了,而今晚,许多人就足够幸运,在楚河区寻常的大街小巷上,亲眼见证了宏伟壮观的一幕:数不清的警车从四面八方赶来,风驰电掣,颇有夸父追日的态势,排山倒海一般疯狂向鼎湖会馆涌去,霎时燎原议论纷纷一大片,谣言满天飞。在老百姓眼中,鼎湖二字早就超越了一个小湖的字面意义,代表着权势滔天,挥霍无度,**三千,有谁会想到从来都是载歌载舞的会馆会发生这样惊天地泣鬼神的变故?鼎湖原本宁静祥和的氛围荡然无存,每个人虽然不至于惊恐万状,但起码是惴惴不安。
五十几辆横冲直撞的警车呼啸而至,一百多个荷枪实弹的警察鱼贯而入,几乎囊括了楚河所有警力。
楚河分局局长纪宛丘亲自带队,让人乍以为这里发生了什么轰动全国的惊天命案,气氛骤然凝重。
人心惶惶。
邱式像检阅部队的军区首长,最后一个慢条斯理地踱步进来,一手插着裤兜,一手把玩着一枚硬币,银色的小东西在各道指缝间来回翻动,那张不捯饬也像被包养的帅气脸庞一反常态,深刻得如重峦叠嶂,而那套过于轻浮的白色西装不见影踪,重新换上了一套黑色唐装,与长孙能臣的装束不谋而合,但可惜的是他驾驭功夫尚欠火候,没能将那份成熟底蕴刻画得入木三分,所以只是形似神不似的东施效颦,颇有点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得意忘形。
刚才的噩梦,估计他这辈子都不愿再忆起,自己变成落汤鸡不说,那辆独一无二的捷豹也长眠湖底。
带着这个奇耻大辱,他抛下哭得声嘶力竭的魏娜,让她自行打的离开,自己也叫了一辆车,垂头丧气回到家中。当时纪宛丘正和其他两个荣辱与共的分局局长陪着他爸邱祭祖筑长城,四人玩了挺久,已经摸了八圈,兴头正起,而邱式的突然出现,再加上这副湿漉漉的颓废模样,理所当然地引起了广泛关注。
尤其是纪宛丘,忍痛割爱,放下刚刚摸到可以叫糊清一色的七索,屁颠屁颠跑过去嘘寒问暖。
他这个人,业务水平一般,在市刑警队呆过很多年,官运不算亨通,虽然破过不少案子,但都是一些鸡毛蒜皮证据确凿的小案,汗马功劳没有立下多少,所以只能一直原地踏步,长期担任副队长一职,但却是邱祭祖倚重的近臣,属于嫡系部队,在局里的地位举足轻重。去年年底,恰逢张至清准备要上调省里,便偷偷摸摸搞了一个门前清,对人事权城门大开,集中提拔安插一些亲信,纪宛丘时来运转,一扫流年不利的晦气,赶上了末班车,一步登天,坐上了青黄不接的楚河分局二把手的位置,而他那巧舌如簧察言观色的公关能力开始挥洒自如,令他一路水涨船高,在今年的五月份更上一层楼,摘掉副字,扶正了。此刻,见到邱公子如此的失魂落魄,当然得一表忠心,问明情况原委之后,当即拍板给他报仇雪恨,掏出手机,一口气连拨了10通电话,那义正言辞的口吻,使到几名正在洗浴中心搓背的派出所所长衣冠不整地就往外跑。
而向来爱子如命的邱祭祖从头至尾都默不作声,悄无声息地摸了一张牌,然后截糊,自摸十三番。
这样六月围城,鼎湖方面竟然还是一套缩头乌龟的做派,没有派出一名高管来跟警察衔接沟通。
够种。
邱式对这事似乎也不放在心上,视线不停地在面面相觑的人群中搜索,寻找可以出这口恶气的目标。,
其实,并不是他不想报复鼎湖,只是在临出门前,邱祭祖终于开口,轻轻嘱咐了一句:“别动鼎湖。”
父亲之命,怎敢不从?
好,鼎湖既然不可以动,那就另辟蹊径,反正他没觉得这是当头一棒,因为这世界上有替罪羊一说。
“请问,哪个是萧云?”纪宛丘声音低沉,却掷地有声,像晴天霹雳一样,瞬间使大堂炸开了锅。
祸不单行。
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轩然大波,众人神情各异,有些人幸灾乐祸,譬如车泰来他们,有些人愁眉不展,譬如唐悦儿他们,有些人怒目而视,譬如张宝他们,有些人爱莫能助,譬如贾伯侯他们,有些人漠不关心,譬如林紫竹他们,有些人平静如故,譬如南宫青城他们。而更多的人则是抱着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心态,闲看窗外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今晚,确实奇妙到令人有些匪夷所思,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且更难以置信的是,焦点人物竟然都是同一个人,当中刺激的明争暗斗实在难以描述。不过,鹬蚌相争也好,两虎恶斗也罢,他们并不是太在乎,只要事不关己,就坚决高高挂起,但如果能在置身事外的同时,欣赏到一场令人大快朵颐的饕餮盛宴,夫复何求?
世故到令人发指。
靠近阳台的沙发上,柴进士微微眯起双眼,死盯着邱式,嘴角勾起一个冷笑,不屑道:“狐假虎威。”
而处在风口浪尖的萧云表现得令人大跌眼镜,并没有一丝一毫风雨将至的惊慌失措,只是笑而不语。
原本还在苦思冥想用什么张良计过墙梯来试探鼎湖方面,老天却突然掉下了馅饼,怎能让他不笑?
“谁知道萧云在哪里?”纪宛丘像天生给领导顶缸护驾擦屁股的劳命人,又问一遍,这次声如洪钟。
“我知道。”一个年轻人把玩着一只精致小茶杯,施施然走过来,很淡定,微笑道,“他在这里。”
纪宛丘愣了一下,随即沉下脸去,萧杀气甚浓,正了正顶着国徽的警察帽,问道:“你就是萧云?”
“如假包换。”萧云微笑道,没有前倨后恭的奴才做派,也没有吞吞吐吐的懦夫风范,神情坦然。
“带走。”纪宛丘也不过多寻根问底,干脆利落地一声令下。
身后几名早已是摩拳擦掌想建功立业的警察闻风而动,掏出晃眼手铐,几步跨上前,那种大义凛然,真是像雷锋同志在日记里写的那样“对待敌人,就要秋天扫落叶一样”,终于让人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同仇敌忾。饭碗是谁给的,就得听谁的话,对付站在人民对立面的歹徒,不需要奋不顾身视死如归,但对付站在领导对立面的傻蛋,就得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了,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既然纪宛丘是个跟屁虫式的货色,那他身边的人,当然也是沆瀣一气蛇鼠一窝了。
萧云不怵,也不打算反抗,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慷慨就义样,任由几个警察七手八脚地给他拷上双手。
这幅画面,令人一下子就联想起《乔纳汉的秘密》里的镜头:一只弱小的羚羊被一群野狗生吞活剥。
张宝和孔阳虽然火冒三丈,很想将这些牛鬼蛇神一网打尽,但此刻竟不动声色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处。
因为那个即将身陷囹圄的年轻人用眼神知会了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强压怒火。
可在关乎清白的大是大非面前,总会有人挺身而出,锄强扶弱的。
“纪局长,这样风风火火,会吓着很多人的,做事别太过分,太张扬,见好就收,丢了西瓜捡芝麻这种欠缺考虑的破事,只会让你得不偿失。”这句霸气甚喧尘上的话语当然不可小觑,出自锦湖集团老总柴进士之口,一字千金,他闲庭信步,走到了风暴眼的核心地带,顾盼自雄的模样,会让人不自觉就心生敬畏,又开始慢慢转悠着左手尾指的那只古玉戒指了。,
罗曼?罗兰:政治的后台老板,总是金钱。
纪宛丘当然认出了这位叱咤风云的人物,不敢得罪这尊大佛,迎风吐艳,笑道:“原来柴总也在这?”
“这样高档的宴会,我怎么能缺席?倒是你们这些人民卫士的出现,让我有些害怕。”柴进士轻笑道。
“冒昧打扰,实在不好意思。”纪宛丘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一些,不留下目中无人的把柄来。
“纪局这样说,我就该天打五雷轰了。警察办案,每一个守法公民都应全力配合的。”柴进士轻声道。
“谢谢柴总,理解万岁,我们的任务完成了,这就撤,你们继续吧。”纪宛丘扬扬手吩咐,准备离开。
“那倒不用这么来去匆匆,纪局既然大驾光临,怎么着也要喝上几杯吧?”柴进士永远是热情好客。
“不了,我们这些吃公家饭的,没那么多闲情逸致,有公务在身,不方便,改日吧。”纪宛丘婉拒道。
“既然这样,我也不勉强,日后再找个合适的时间,咱好好喝上两盅叙叙旧。只是现在我有一个小小的不情之请,你们抓的这个对象,恰好是我的一个朋友,我想了解清楚一点,他到底犯了什么罄竹难书的罪行,能让纪局亲自出马,这样兴师动众?”柴进士停止转动古玉戒指,他当然不会相信萧云真的触犯天条,这种打击报复的戏码他见过不少,只不过是头一回参与其中罢了,神情开始慢慢走上正轨,恢复了我佛慈悲,那白中透红的清秀面孔,像涂了油彩似的闪闪发光,两条漆黑的、细长的眉毛,铿锵有力地向上扬着,将到顶端时,才弯成弧形。
一贵一贱,交情乃见;一死一生,乃见交情。
一直洗耳恭听的邱式做了一个轻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摆手动作,纪宛丘心领神会,沉默下来。
“这不违反政策吧?”柴进士平静道,见纪宛丘没有表态,又多问了一句。
“你算那棵葱,警察依法行政也要跟你汇报情况?”邱式还是显得过于年少轻狂,不懂得折锐摧矜。
“你不认识我?”柴进士挑挑眉头。
“克林顿当年也问过我这个问题,而我现在的回答,与那时候的一样,我认识你是孙子。”他狂妄道。
柴进士欲哭无泪,揉揉太阳穴,下意识瞥了一眼旁边那个虽然束手就擒但始终带着一抹清净如竹微笑的年轻人,轻轻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同样是风华正茂,差距咋就这么大呢?难怪李世民当年会大发感慨:‘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邱公子,你不认识我,我倒认识你,虽然跟你爸不是太熟,但见了面,还是能寒暄问候几句的。作为一名长辈,我想啰嗦几句,希望你不要介意,人生一世,草生一春,势不可去尽,话不可说尽,福不可享尽,规矩不可行尽,凡事太尽,势必早尽,到头来只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而已,得饶人处且饶人,总没坏处。”
“废话连篇,少拿我爸说事,没用。大叔,作为一名晚辈,我也想啰嗦几句,希望你不要介意,人贵有自知之明,你都一把年纪了,没必要掺和到我们年青人的争斗乱局中,真的,别到时候自己斡旋不成,反而跟别人结下梁子,落了个坏名声,那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再说,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凭什么在这里给我说三道四指手画脚?”邱式嘴角扯了扯,不屑一顾。
“你真不认识他?”戴着手铐的萧云无语,摸了摸鼻子,这个俗世公子恐怕除了美色,一无所知吧。
邱式掏出一根烟,庐山,熟练点着,粗犷地抽了几口,耸耸肩,轻声道:“我为什么要认识他?”
“最好还是认识一下,又没有什么引狼入室的损失,他可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萧云煞有介事道。
“叫什么?”邱式也是有好奇心的,虽然斜睨着柴进士,却是在问萧云,又惬意地吞云吐雾了一口。,
“他叫李四书。”萧云自作主张地介绍着,神情严肃到一本正经。
柴进士啼笑皆非,这厮也太能装神弄鬼了吧,这会工夫就让他改名换姓了,然后迷惑不解接踵而来。
“李四书?”邱式夹着烟,脑筋急转弯,努力在搜寻着这个闻所未闻的名字,以期能勾起一点回忆。
“对,他就是你四叔。”萧云淡淡道,忽然扬起一个暖风熏得游人醉的唯美微笑,令人瞬间迷茫。
猫戏老鼠。
咬文嚼字的小把戏,众人顿时明白过来,轻笑,也包括柴进士自己,除了不幸做了一回老鼠的邱式。
“自己都快沦为阶下囚了,还这么口无遮拦,会很吃亏的。”邱式气急败坏冷声道,心烦气躁地接连喷了好几口烟雾,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牲口还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刺头,见谁蛰谁,他透出了风雨飘摇暗夜如磐的愤怒和孤独,想要反驳,又没点底气,自己肚子里的那点墨水,只能糊弄糊弄花痴女人,在行家面前,一蹦三尺高的能耐都黯然失色,只能打掉门牙往肚里咽,恨不得把这个不知死活的混球给活埋了,那才叫酣畅淋漓。
“我这人不会说话,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别放心上。”萧云立即真诚道歉,让人顿生负荆请罪的错觉。
邱式嘴角不禁又扯了扯,不过这一次是汗颜,面对这样一个人,真是老虎咬刺猬,不知道怎么下口。
“别看你老是找我茬,其实我得感谢你。”萧云思维跳跃,前一秒还冷嘲热讽,下一刻就感激涕零了。
邱式倍感意外,有点窃喜感,放下一百多号的警察不管不顾,弹了弹烟灰,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是你令我重新审视自己,没认识你之前,我真没发现原来我有以貌取人这毛病。”萧云认真道。
“”
一石激起千层浪。
微小的事物往往更难对付,例如你可以坐在五千米的山顶峰,却很难坐在五十厘米的针尖上。
被一个普通年轻人这样再三戏弄,邱式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暴跳如雷,将烟头狠狠向萧云砸了过去。
当然,如果想一击即中,有点天方夜谭。
萧云轻轻一侧身,那一丁点星火随即飞了过去,相隔仅仅一寸,摇摇头,撇撇嘴道:“真粗鲁。”
邱式气喘如牛,双手紧紧握成拳头,青筋毕现,对着那几名警察狂吼道:“还愣着干嘛,带走!”
可是,西游记告诉我们:凡是有后台的妖怪都被接走了,凡是没后台的,都被一棒子打死了。
显然,萧云是有后台的,而且是一个有许多后台的大妖怪。
几名警察还没来得及迈步,就被人出声阻止了。
南宫青城。
他永远像皇太子一样的高贵,举止优雅,谈吐不凡,轻声道:“邱式,没必要这样不依不饶。”
邱式惊骇失色,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他最敬重的人竟然说出这句话,愣愣道:“青城,你帮他?”
皇太子浅浅一笑,似乎无论他的表情是怎样,都会让人觉得称心如意,轻声道:“就事论事而已。”
邱式失望的神情无所遁形,咬牙切齿,第一次选择了叛逆他的话,不容置疑道:“他,我非要带走。”
皇太子愣了一下,一声叹息,向萧云露出了一瞥抱歉微笑,他就是这样的人,永远不会钻牛角尖。
他从不会强人所难,既然邱式吃了秤砣铁了心,营救工作,等私底下再做吧,大局观确实令人咂舌。
可还有人威武不能屈。
韩雪。
她从人群中走出来,拿着一只纯白色oppo音乐手机,递给六亲不认的邱式,冷声道:“李书记。”
“哪个李书记?”邱式不接手机过来,睨着这位高不可攀的歌后,嘴角不由自主勾起一抹猖狂笑意。
“宁州市委副书记李松如,认识了吧?”韩雪冰冷道,清美如月的容颜现出了少有的愠怒,她虽然在智商上冰雪聪明,但是在情商方面,从来都是嫉恶如仇的,绝不会藏头露尾,一如此刻,神情像下了整整一晚的鹅毛大雪一般天寒地冻,十分痛恨这个螳臂自雄的家伙,尤其是他那抹自以为可以大杀四方的笑容,简直道貌岸然得一塌糊涂。,
邱式这才接过手机,却没有听,作了一个骇人听闻的举动,直接挂机,笑道:“你让他跟我姥爷沟通。”
“你”韩雪瞠目结舌,也哑口无言,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傲慢不羁,堂堂市委副书记的电话也敢这样悍然不顾地对待,这下彻底没辙了,对于早早离开家乡北漂的她,在宁州并没有多少根深蒂固的政治关系,能找到的最牛人物,也就是以前住在她家隔壁的李松如,除此之外,一片空白,手举着邱式递回来的手机颇为尴尬,原本还打算在南宫青城面前表现表现,这下可好,弄巧成拙了,真想找个缝钻进去,刚一撇头,却忽然瞥见萧云完美俊脸上还是绽放着他那一贯迷死人不偿命的天使微笑,猛然间有种心醉的感觉,不可思议,她赶紧拨弄一下秀发,来掩饰过去那一刹那的娇羞。
黄庭坚在《赣上食莲有感》里说:莲生淤泥中,不与泥同调。
萧云就是这种人。
乍看上去,平平无奇,但一旦时间长了,仔细研究,会发现,他永远是精力充沛,永远是坚如磐石。
“还有没有人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邱式奉陪到底,明刀明枪可以,耍阴斗狠也成,就算你跟中央步调一致,我也不理,玉石俱焚又如何?没怕过。宁州是我的地盘,就得听我的,如果谁没见识过我的手段,放心,我一定会令你大开眼界,如果谁想在我背后捅刀子泼脏水,放心,我会先下手为强,让你先走一步。不怕跟你们摊开来摆明讲,萧云,今晚我是一定要带走的,如果谁还想搬石堵路,我奉劝一句,狗急了,会跳墙,人若急了,不知会做出怎么样穷凶极恶的疯狂事情来。说真的,如果没有气吞山河的胆识,没有精卫填海的能耐,最好别逞强,为赋新词强说愁,是最不明智的。好,现在,我最后再郑重其事地问一遍,有谁还想当这只出头鸟?”邱式完全像一只走火入魔的疯狗,高行阔步,巡视着四周,说出了一番令人不寒而栗闻者足戒的话语。
静若处子。
可谁也没发现,风暴最外围,原本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病态青年缓缓起身,悄然离开。
他要等的事情终于如期而至了,为什么还不走呢?
步出大堂门口之后,更加寂静,想一口遗弃枯井里的一汪死水。
他停步,掏出一部手机,不贵,用苍白到恐怖的手指快速拨下了一串天底下鲜为人知的住宅号码。
“喂,您好,请问找谁?”一把女声响起,显得彬彬有礼家教有方。
“庆姨,晚上好,荣叔叔在吗?”病态青年平淡道,推了推那副死气沉沉的黑框玳瑁眼镜。
“哎哟,我还以为是谁呢,他在书房,你稍等,我这就给你转过去。”庆姨显得喜出望外。
静谧,那边沉默了半晌,一把如千里磅礴的黄河一般浑厚气势的声音忽然响起:“你哪位?”
病态青年嘴角微微上翘,配上病恹恹的模样,触目惊心,慢吞吞道:“荣叔叔,是我,甄青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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