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
一轮残阳,冬景萧瑟,恰如秦观笔下“山抹微云,天粘衰草,画角声断谯门”之景。
宁州青少年宫外,无数的家长们开着各色小车,翘首以盼着自己上兴趣班的孩子从里面出来。
这是农林路的一大奇景,每逢周末,这里都聚集起无数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风雨不改。
五点刚过,孩子们如出笼小鸟,甩着书包,欢呼雀跃着奔向自己的父母,只有一个孩子例外。
楼梯下,默默走下来一个背着黑色书包的女孩,十岁左右的样子,一身雪白连衣裙,亭亭玉立,长得眉清目秀,粉雕玉琢,依稀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只可惜让人觉得有点死气沉沉,温度都降了好几度一样,与周边孩子的活泼打闹形成了鲜明对比。都说秋波灵动的眉目,对女人来说,就像清冷古磬之于寒山寺,少了灵气,便黯然失色。
谁看了都会觉得扼腕叹息吧,如果这孩子那对眸子能够稍微灵动一些的话,绝对会更出彩。更加可惜的是,这女孩走路的时候,后背微微弓起,兴许是书包太重的缘故吧,每一步都要付出比别人孩子多几分的力气。她不像其他孩子那样,有家长接送,她安静地走过喧闹的人群,穿过互相攀比的名车,走到马路对面等公共汽车,孤独等车。
萧云的奔驰座驾就停在马路牙子那儿,远远就看见她了,微笑着挥了挥手,可女孩没留意他。
下午四点,他离开游乐场,匆匆赶回去天师会总部开了一个长会,因为好几颗埋在古道集团的钉子突然都被起了,措手不及。昨晚,萧云能成功找到常磊的住所,并轻而易举地拿到了他的项上人头,都是靠这些钉子在提供线索。会上,在跟十大处的头头们经过一番反复的推敲之后,鉴于清洗的势力不明,萧云最终决定按兵不动,等观察细致了,再作进一步的行动,现阶段也只能是偃旗息鼓,暂停一切和暗子的联系了。
“蔡徽羽,这儿呢!”萧云喊了一声,可女孩依然是侧着头,出神地望着公共汽车来的方向。
迎着周围异样的目光,萧云尴尬摸摸鼻子,怀疑女孩耳朵不好使,便决定考验一下她的听觉。
他没让狼屠跟上来,轻手轻脚走到了她身后十米的地方,喊道:“徽羽,你能听得见我吗?”
她没有回答。
难道耳朵真的出问题了?
玩心起了,于是萧云又移到她身后六米的地方,又重复说道:“徽羽,你听得见我吗?”
她依然没有搭腔。
萧云再走前到离她三米的地方,问道:“现在你能听见我吗?”
“听见了。”蔡徽羽没有回头,冷若冰霜道,“萧小七,这是我第三次回答你了,听见。”
“”
“今天怎么这么好心,来接我去吃饭?”蔡徽羽长大了,比起三年前,似乎女人味更足了些。
“想你了呗。”萧云嬉皮笑脸一笑,像极了那些穿大衣、会带小孩子上天台看金鱼的怪蜀黍。
“打住,你知道男人和女人看橱窗的方式,有什么不同?”蔡徽羽往上蹭了蹭颇沉重的书包。
“很简单,女人看物品,男人看物价。”萧云耸耸肩道。
“那不就结了?男人是个现实动物,别整那些感性的词语。”蔡徽羽没给萧云留一点后路。
“你能不能小孩一点?”萧云苦笑,摇摇头道,“主要是呱呱吵着要见你,我实在没辙了。”
“我也想她。”蔡徽羽终于柔和了一些,自从呱呱从香港回来之后,就整天粘在蔡徽羽身后。
“我已经给你爸打过电话了,咱直接过去就行,在帝品御厨三楼中华间。”萧云想狼屠招手。
狼屠立即打了左灯,将车开了过来,蔡徽羽把书包丢给萧云,然后就钻进了后排,萧云跟着。
“你书包都放了些啥?这么重。”萧云讶异道。
“萨特的《存在与虚无》,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南怀瑾的《楞严大义今释》。”蔡徽羽道。
“你能不能小孩一点!”萧云几乎是喊出来的这句话。
“你跟我家那些大人一样,都喜欢欺少年穷,都把我看得太轻,想想我都觉得好笑。”蔡徽羽嘴角微微上扬,宛若一朵雨后的百合绽放,轻声道,“前些天,学校布置了一篇家庭作文,叫《我的家庭》,我回家做了个简单的调查采访,问我爸,我是从哪来的。他说,我是我爸跟我妈捡来的。我又跑到我爷爷房间,问他,我爸是从哪来的。你猜我爷爷怎么说的?他说,他和我奶奶年轻的时候非常想要一个孩子,就天天烧香拜佛,结果有一天早上,一只老鹰叼着一个婴儿放到了我们家门口,那就是我爸。最后,我在作文里总结了一句:我的家庭很奇怪,已经两代人没有性生活了。就因为这句话,老师把我爸叫到了学校,联合起来对我进行了半个小时的说教,还把弟子规都搬出来了,真可笑。”
“我警告你,蔡徽羽,你千万别把你成熟的思想灌输给呱呱,不然没完。”萧云严肃道。
蔡徽羽撇撇嘴,恍若未闻,闭上眼睛幽幽地念起了一首现代诗:“佛从来没有看你一眼/你也没仔细看过佛/佛谁也没有看见/佛也没看见人海中你潮起潮落/你在那里跪着/佛永远在那里坐着/头上一旦有了光环/才把你的心事吹的曲曲折折/一个普普通通的摆设/却让你满脸虔诚魂不守舍/佛真的没有看你/其实你也没有看佛”
“”
夕阳西落,天色逐渐暗了下去,华灯初上。
狼屠把车子直接开到了帝品御厨的门口,早有侍应生迎上来,给萧云等人开门。
萧云提着黑色书包,领着性子沉凉的蔡徽羽走进富丽堂皇的大堂,就看到李玉妹匆匆走出来。
李玉妹,是苏楠寸步不离的贴身保镖,难得一见的女九品强者,也是薛子老婆李影踪的堂姐。
“四姊,怎么了?”萧云拦着李玉妹,由于她比萧云的年纪稍大,在家又排第四,就称四姊。
“七少爷,我刚想去领二狗他们进来,呱呱被人骂哭了,楠楠正跟对方理论呢!”李玉妹道。
“在哪?”萧云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那种杀伐气息,令身边本就凉薄的蔡徽羽也感到害怕。
“地下车库!”李玉妹答道,她匆匆走出来,就是想找二狗几个守在外围的保镖下去撑场面。
“不用找二狗了,你带我下去。”萧云微眯着眼睛道,不等狼屠停好车跟上来,就直接走人。
李玉妹引着萧云与蔡徽羽下到了地下车库一层,在东南角的停车位,有一群人正在大声争吵。
呱呱红着眼睛,如惊弓之鸟瑟瑟躲在苏楠的后面,曹阿瞒则被苏楠拦住,只能死死盯着对方。
对方是7、8个青年,有男有女,为首的是一个短头发的小伙,如果不是太嚣张,挺奶油的。
萧云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张山泉,张羡鱼的儿子,正在对立双方的中间努力斡旋。
“哪个王八犊子把我女儿骂哭了?”走到四五米的地方,萧云就扬声问道,眼神冷冽一扫。
“爸爸!”刚才还一直控制着情绪的呱呱终于按捺不住,哇地一声哭着冲了过来,紧抱萧云。
“呱呱不哭,爸爸带你去打怪兽。”萧云温柔地哄着女儿,一边走,一边替她抹着眼泪。
一旁的蔡徽羽见到萧云这副慈父模样,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了一弯,牵起了呱呱的小手。
而那边,张山泉见到萧云出现的那一刻,就泛起了苦笑,知道这事儿没那么容易大事化小了。
“二哥。”张山泉恭敬地喊了一声来到跟前的萧云。
“免了,大家又不同姓,没什么二哥不二哥的。”萧云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冷视奶油小生。
张山泉尴尬一笑,退回了一边,不再掺和到其中,这个和平鸽不好放,还是明哲保身好一点。
“七,别为难山泉,要不是他周旋,都快打起来了。”苏楠有了主心骨,也没刚才那么愤怒。
萧云诧异地望了一眼跟他曾经因为苏楠而结下仇怨的张山泉,笑了笑,轻声道:“谢谢。”
张山泉摆摆手,示意没关系。
“你认识?”萧云指着面前趾高气扬的奶油小生,问张山泉。
“汪小非,二伯母的侄子。”张山泉面露苦涩道,静静观察着萧云的反应。
这句话,传达了两层意思,一层是表明奶油小生的身份,汪寒梅亲戚,一层是希望手下留情。
萧云神情微变,视线转回不可一世的汪小非时,那股瘆人阴沉不见了,反而是一抹灿烂笑容。
“交情都扯完了吧?”汪小非不知好歹,傲气地看了一眼萧云,说道,“该说回正事了吧?”
“怎么回事?”这句话,是萧云侧头问苏楠的。
“刚才我准备带呱呱去坐电梯,路过他这辆车时,呱呱刮花了一点他的车。”苏楠复述道。
“一点?你看看这车头,足足一米的刮痕,还一点?你会不会教你女儿?”奶油小生冷笑道。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萧云走前两步,把女人们挡在了身后,渐浮起一个清净如竹的微笑。
“这该问你啊,问我干嘛?我这车可是进口的法拉利ff,值500万!”汪小非拍了拍那车子。
“500万是吧?”萧云笑容更盛,拿出电话,拨了个号码,“陆羽,给我运500万过来。”
“现金?”陆羽在手机那头讶异问道。
“嗯,帝品御厨地下车库,你只有二十分钟的时间。”萧云盯着汪小非那张小白脸,淡笑道。
“明白。”陆羽问都没问是啥事,就匆匆去准备现金了。
“耐心等等吧。”萧云挂掉手机后,满面笑容地望着汪小非,那模样人畜无害。
“谁怕谁啊?”汪小非飞扬跋扈道,本来那个小姑娘只是拿着一根棒棒糖棍,贪玩地剐了一下他车子的前车盖,痕迹是有,但并不深,而且那个小姑娘的妈妈也诚恳道歉了,没啥大事的,但他本就不是什么好鸟,看到那个妈妈长得美极了,就想趁机调戏一番,不肯放他们走,这时候张山泉过来劝说,这是萧云的女人,让他得饶人处且饶人,可没想到这更是火上浇油,汪小非当然知道萧云跟自己的姑姑汪寒梅有仇,所以他就厉声骂了呱呱,骂得很难听,狗娘养都出来了。
张山泉见势头不对,忙出来劝架,而苏楠也很理智,没让一旁的曹阿瞒出手,将事情扩大化。
李玉妹不想让对方觉得人多势众,就好欺负,跑上去找二狗他们,却恰巧在门口遇到了萧云。
“主子,咋回事?”这时候,巍峨似山的狼屠带着五名狼士赶到了现场,让对方怯懦不少。
“没事,遇到几只蚂蚱蹦跶,二当家,你带呱呱和徽羽先上去吧,这有我呢。”萧云微笑道。
这有我。
这三个字,无论哪个女人听了,都会很感动吧。
苏楠也不例外,只见她眼泛泪光,心里暖融融的,就连蔡徽羽也温柔地说了一声“小心点”。
至少,萧云觉得蔡徽羽说的时候,很温柔。
原本汪小非见苏楠带着俩小孩要离开的时候,想呱噪几句,但一见到狼屠的身型,他就挫了。
可他又不想低头认输,即便张山泉偷偷搓了他几次,让他算了,可他就是不想咽下这口气。
而且,那个萧云既然让人运来了五百万,作为赔钱,天上掉馅饼,不要白不要,等等也好。
十八分钟后,陆羽就开了一辆路虎匆匆赶来,一下车就抱怨:“麻痹的,老子闯了三个红灯!”
“不错,有进步。”萧云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钱带来了吗?”
“带来了,从公司保险库拿的。”陆羽把车尾盖打开,露出一沓沓的红色大钞,几乎堆满了。
“算你们有诚意。”汪小非撇嘴一笑,仿似一只斗胜的高卢鸡一样。
“他谁啊?”陆羽皱眉问道,很不喜欢这个奶油小生的那种目中无人。
萧云笑而不语,打开路虎的后排车门,拿出了一袋陆羽平时打高尔夫的球棍,一人发了一根。
“陆羽,屠蛮子,阿瞒,吃饭之前,先运动一下。”萧云微笑道。
嘭!
萧云一杆,把汪小非那辆价值五百万的法拉利ff的挡风玻璃砸了个稀巴烂。
“你干什么?!”汪小非大惊失色道。
而狼屠、曹阿瞒早就像两头饿狼一样,冲上去就开始砸车,连后知后觉的陆羽也狞笑狂砸。
张山泉看着这个壮观场景,苦笑连连,无奈地摇了摇头,论飞扬跋扈,谁也比不过自己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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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遇到了一起小刮擦,对方那个蛮不讲理啊,没见过这么拽的,现实中没能像萧云那么潇洒,就用文字发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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