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声响起,是南宫芷情熟悉的《黄沙曲》,是千百次萦绕梦中的《黄沙曲》,由眼前这个如同谪仙的男子吹奏了出来。
南宫芷情突然觉得眼角湿润,好像有温热的东西不受控制地从眼睛里跑出来。她仿佛又看见了那边了无边际的沙漠,金戈铁马,在雄壮的鼓声中,英勇的将士为了保卫家园,与敌人殊死战斗,他们的鲜血染红了黄沙
不可否认,原湘的吹奏技巧非常高超。可是,感觉不对,她总觉得好像缺少了什么?她疑惑地望着专心致志吹奏着《黄沙曲》的原湘。
虽然他能够完完整整地把《黄沙曲》吹奏出来,他可以模仿出“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的豪情,可是他吹奏不出身临其境的感觉。他应该从未在边疆生活过,更没有见过沙场喋血的悲壮情景吧。
如果她没有听过上官鸣吹奏《黄沙曲》,那么她也未必能听出其中微小的差别。他不是上官鸣!她确定原湘绝对不是上官鸣!
几个月来满怀着的希望突然破灭,这一刻,她觉得身上的力气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心里空落落的,仿佛没了寄托一样。她怔怔地望着原湘,对于她来说,他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原湘吹奏完《黄沙曲》,放下唇边的玉萧,等着南宫芷情的赞赏,毕竟没有多少人能够完整地吹奏完这首曲子。可是他没有等来南宫芷情的赞赏,却看到她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整个人好像失去了灵魂一样,让人看了心疼。
“南宫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原湘关切地问道。
“我,我只是有些头痛,休息一会就没事了。原公子,抱歉!”南宫芷情用一只玉手轻触着光洁的额头,对身后的水兰说,“水兰,送客!”
水兰本要上前搀扶,见南宫芷情这样说,连忙对原湘说:“原公子,请!”
原湘担心地看着南宫芷情,但她已经下了“逐客令”,加上自己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便拱了拱手道:“南宫小姐,你好好休息。原某告辞!”
“原公子慢走!”南宫芷情勉强撑起身子道。看着水兰在前面领路,琴心推了白衣飘飘的原湘离开了花厅后,她俯在桌上低声饮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轻轻走进花厅,将她从椅子上抱起。
南宫芷情一惊,正要挣扎,却听见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别怕,是我!”随即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中。
“奕飞”她喃喃道,放心地将头靠在他的胸前,沉沉睡去。
慕容浚低头看着她,眼里满是温柔和心痛。今日他去应天府衙拜访南宫燕凌,递了越香楼开张剪彩的邀请贴后,本打算去越香楼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却被南宫燕凌挽留了下来。
原来南宫燕凌见自己的妹妹几日不出房门,又问不出缘由来,心中着急。他直觉此事与慕容浚有关,但又不方便出面询问,见他到府衙来,便邀请他到府里做客。
慕容浚想见南宫芷情,当下也不推辞,与南宫燕凌一同来了南宫府。一进大门,就见水兰、原湘和琴心正从府里出来,三个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原湘一看见慕容浚,露出欣喜的神色,道:“浚,你快去花厅看看南宫小姐,她生病了!”
“什么?怎么回事?”南宫燕凌和慕容浚异口同声地道,然后互相望了望对方。
南宫燕凌首先镇定了下来,对慕容浚道:“慕容公子,麻烦你去看看舍妹。本府送送原公子。”
慕容浚连忙问了花厅的位置,飞身而去。
“大公子,小姐才不想见到他呢!”水兰忿忿地道。前几日连个影子都见不到,现在听到小姐病了才紧张。
“水兰,你送原公子出府,然后到书房来,我有话问你。”南宫燕凌听了水兰的话,再望望慕容浚快速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南宫大人,告辞!”原湘边说边示意琴心推他离开。机会已经给了慕容浚,就看他自己能否把握好,化解掉他与南宫芷情之间的心结。
再说慕容浚来到花厅,见南宫芷情俯在桌上,伤心哭泣,便不顾两人之前的不愉快,只一心想把她拥入怀中,安慰她。
当下,慕容浚见南宫芷情窝在他的怀中睡着了,将她抱起,走出花厅,向后院她的闺房飞身而去。
进了房间,慕容浚小心翼翼地将南宫芷情放在床榻上。离了慕容浚怀抱,南宫芷情感觉到那舒适的温暖一下子消失了,不安地皱了皱眉头,迷迷糊糊之中,伸出手来,抓住了慕容浚胸前的衣襟。
“不要离开我!”她喃喃道。不知道为什么,她直觉这个人可以给她温暖和安全,于是紧紧地抓住他,不想他离开。
“好,我不离开你!”慕容浚坚定地回答,做了一个郑重的承诺。
他轻轻地将她的手从衣襟上拉下来,放在她的身侧,替她盖上锦被,然后坐在床边望着她苍白的睡颜。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他?”原湘不是上官鸣,这个事实对南宫芷情的打击实在太大,她不由地说起了梦话。
“鸣哥哥,为什么要躲着我?为什么不让我帮你?”
坐在床边的慕容浚听了,脸一下子阴沉了,双眸仿佛暴风雨来临前墨黑的天色。良久,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那股阴郁渐渐散开,换了爱怜的神色。
这几个月相处,表面融洽,其实彼此都在防备着对方。直到昨夜他潜入她的闺房,才看到她真实的另一面。表面上很坚强,实则柔弱得很。她的坚强在睡梦里崩溃得一塌糊涂,恢复到真我的本来面目,不再是那个有着小心机的南宫芷情。
这样的她,才是他记忆中的她,是他想一直呵护到永远的南宫芷情,他的情儿!
他伸手拨开她脸上被汗湿的鬓发,俯身轻啄她的秀眉、琼鼻、樱唇,然后起身离去,到前院书房向南宫燕凌告辞。
此时南宫燕凌已经从水兰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心疼自家妹妹,见他来告辞,也不挽留,亲自送他出府。
两人行至大门,慕容浚正要拱手道别,突然听到南宫燕凌压低声音,用只容他一人可以听到的声量道:“慕容公子,舍妹心地善良,只是对某些事情过于执着,日后她若得罪了慕容公子甚至是太子,还请慕容公子体谅,护她周全。”
慕容浚一怔,南宫燕凌说话的语气不卑不亢,就像闲叙家常一般,可他托的却是南宫芷情将来的幸福,甚至是性命。
见慕容浚不出声,南宫燕凌的眸光沉了沉,“慕容公子做不到吗?本府还以为慕容公子对舍妹有那份情意在,如今看来,是本府看错了!”
“南宫大人言重了,情儿是我的未婚妻,不论她做错什么,在下都不会与她计较。不过,在下不希望她被人利用,做出不可原谅的事来。”慕容浚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警告南宫家不要把南宫芷情当成棋子,逼她做出危及太子煜大业的事,否则,他即使想护她也护不成的。
话已至此,南宫燕凌便不再说什么,目送慕容浚上了马车,调头回府去了。
自古以来,一将功成万骨枯。帝位之争总要付出血的代价,只是这代价不包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