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勒遗憾地看着严圣带着他的兵马绝尘而去。
他几乎可以肯定,严圣这一去,能够全身而退的机会实在是太过于渺茫了。
虽然眼下得到的消息只是一鳞半爪,无法勾勒出整个事情的全貌,
可是这件事情的本质,却已经完全暴露出来了。
几方合作,一起图谋的便是严圣的宝瓶州。
萧长车,李大锤,必然还有泰安城。
宝瓶城这几年仗着两水交汇的交通便利,正在大力发展着大宗贸易,已经抢了泰安城不少的份额,因为有着先天的优势,宝瓶城在未来的发展前途,的确更让人看好。
泰安城那个老家伙岂会坐视?
既然争不过,那就干脆抢过来变成自己的好了。
“萧长车竟然与马匪勾结!”鲁赫道:“接下来也不知道怎么分赃,最好分赃不均,来一个窝里斗最好!”
“把希望寄托在敌人的身上,是最为愚蠢的事情!”格罗毫不客气地批驳。
“只是说说嘛,希望还是要有的!”鲁赫翻着白眼道,被格罗批习惯了,他倒也不在意。在铁勒的身边,他与格罗算是哼哈二将,一般情况之下,都是格罗负责参谋出主意,他负责掏刀子砍人。
鲁赫觉得这样挺好。
格罗与自己同岁,现在头发都白了一半,而自己,可还是精力充沛,夜夜笙歌都毫无问题。
“殿下,如此一来,我们的谋划,可就全部落到了空处!”格罗叹息道:“几年谋划、策反,眼看着大功告成之时,却突然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当真是令人心丧若死。”
这就跟煮熟的鸭子飞了一般,铁勒心中也是极不好受,可是脸上看起来却还是很平静。
“想要做成大事,一路之上自然便会多有波折荆棘,当真一帆丰顺地做成了,反而会让人没有成就感。”铁勒道:“这一次机会没了,那咱们就再找下一次机会吧!”
“如果这一次严圣完蛋了,萧长车就会控制宝瓶州,此人与李大锤,与泰安城都有交情,而且对我大元可谓是仇深似海,以后,我们又多了一个强劲的敌人了!殿下,您的驱虎吞狼计划,只怕也要半途而废了。”格罗道。
铁勒微微一笑,一拉马头,道:“走吧,严圣肯定是完蛋了,两万部下,两万只羊羔,经得起三千只猛虎的冲击吗?更何况,李大锤的天字营,必然也在附近游荡!要是让严圣落在萧长车手里,知道了我在这里,只怕我便要成为目标了。”
格罗与鲁赫都是脸色大变,他们还没有想到这一切。
“赶紧回去!”鲁赫大声道:“要是让萧长车闻到了殿下您的味儿,那就糟糕了。”
“我什么味儿啊?”铁勒笑着问鲁赫。
鲁赫哈哈一笑:“殿下身上自然是英雄的味儿,那个萧长车,虽然是我们的敌人,但不得不说,那也是一個英雄,不是说英雄惺惺相惜吗?您跟萧长车隔得太近了,英雄不是惺惺相惜吗,指不定他就能闻到您身上英雄这股子腥味!”
铁勒被鲁赫逗得大笑起来:“第一次听说原来英雄是这么个惺惺相惜法,鲁赫,你啊,还是多读几本书吧!”
一行人大笑着拨马回转。
铁勒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既然严圣已不可恃,那就早些放下,在心里怨艾,一点儿作用也不会起,只会让自己的心气儿下落。
不过是重起炉灶罢了。
“殿下,回去之后,我马上去一趟燕都,您上次得到的那几个楚国美人,阿可敦必然喜欢得紧!不若就由我带给他吧。”格罗道。
铁勒点点头:“本来准备赏给你和鲁赫的,现在只能便宜阿可敦了。”
格罗策马与铁勒并肩而行,“哲别这几年跟随陛下征战,不但战功赫赫,而且一直在陛下身边随侍,这份亲近可比任何功劳都要更重要。等到他们返回了燕都,哲别肯定会成为呼声最高的那一个的。”
铁勒点头:“那是大哥嘛!虽然们大元不讲什么长子继承制,可老大,终究还是有些优势的。”
“可惜这一次殿下没有成功,却是让哲别一枝独秀了,不过以哲别那个性子,肯定会飞扬跋扈,必然会惹出一些事情来,如果善加安排,好好利用,机会便来了。只不过殿下少在燕都,这件事情,便只能由阿可敦来做。”
“阿可敦会这么蠢替我们出头?”鲁赫插嘴问道。
格罗解释道:“怎么是为了我们呢?难道不是为了他自己吗?哲别风头正劲,一家独大,此刻两个弱一些的,自然便要联合起来,将出头鸟先摁下去再说。到时候阿可敦发动,殿下再跟上,自然能将哲别的气焰打落。至少也要让三个人回到同一条起跑线上来。”
“这件事你回去之后就办!”铁勒道。“接下来我会死盯着这边,萧长车如果得了宝瓶州,最着急的不是我们,反而是令狐野,说不准令狐野会采取什么行动,不见得我们就无机可趁了。”
萧长车这三年来,一直遭到令狐野的强力压制,贫穷的车骑将军,只能是砸锅卖铁加上大借外债才能勉力维持,可即便是这样,仍然是关外秦军之中排名第二的势力。
萧长车在关外秦军之中的声望,可是不输令狐野。
以前萧长车穷得要死,一旦他拿下了宝瓶州,手里有钱儿了,实力必然会急剧增长,到时候关外秦军谁说了算,那可有得说了。
令狐野能坐视?
必然不能。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这其中,自己大有可为。
如果能挑得令狐野与萧长车互相斗起来,那可就妙了,反正不管他们谁胜谁负,最终会大伤元气,而自己则坐收渔翁之利。
“格罗,你先去振武城一趟,见见李国华。”铁勒道:“也不用说别的,就是叙叙旧,拉拉交情,跟他扯一扯今年一年我们双方因为摩擦而互相抓住的对方的人这些事情,我觉得现在是机会交换俘虏了。”
格罗一笑道:“好的,我明白了,正好也看看他们是如何应对萧长车夺了宝瓶州一事的。殿下,您觉得令狐野会干预吗?”
“我觉得会干预,毕竟他还是关外都护府的最高长官呢。要是萧长车敢不听军令,他就有借口了。”
“讨伐萧长车?”
“那要看令狐野的魄力了,如果他真敢这样做的话,我愿意助他一臂之力,借他一万铁骑!”
格罗笑了起来:“借得太多,只怕令狐野担心请神容易送神难,不敢呢!”
“三五千也不是不行。就算他将这三五千铁骑全都折了,我也不会怪他半分!”铁勒笑道:“只要他们打起来就可以了。”
“我一定把您的这层意思,跟李国华说透!另外殿下,他们一直想搞的马市,我觉得也可以答应。”
“你自己去谈!”铁勒道。“只要能让他们闹起来,付出什么不必在意,因为我们付出的,以后都能成倍地拿回来。”
帽儿山。
一夜过后已是大变样。
刚刚爬起来的严冬穿过营帐,抵达山脚下,仰头看着山坡之上层层叠叠的木制拒马,鹿角以及各式各样的防御设施,脸都绿了。
昨天抵达这里,已是夜幕将落,他没有急于进攻。
对于一场稳操胜卷的战事,他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夜攻。
漆黑的夜晚,酷冷的天气,会让自己麾下的士兵产生怨言,而且夜晚,会给敌人更多的可乘之机,要是让野狼这样的头领趁乱逃了出去,那一场规模浩大的围剿最终的成果,便会大打折扣了。
所以他只是下令将帽儿山团团围住,水泄不通,要让一只老鼠也无法逃出去。
等到天明,只需要一板一眼的慢慢推进,平平地压过去,便足以将山上那群老鼠给挤压成碎片。
可现实却给了他重重的一个耳光。
现在谁要告诉严冬说野狼就是一个马匪的话,严冬一定一脚便将这个人踹飞。
马匪?
一个普通的马匪,能布置出这样复杂的防御阵地?
而且,一夜时间,他们是怎么制作出如此多的防御器材的。
看着那条故意放开来最多只有两丈宽的口子,严冬握紧了拳头。
在那道口子旁边有两个用土垒起来的简易壁垒,而壁垒之上开着口子,虽然看不到里面的东西,但严冬却猜得到那里头是什么。
八发连弩!
每一支连弩都用数尺长,以机括发射,百米之内,不管是重甲还是马匹,都根本无法阻挡。以武道超群者先冲上去掩杀掉这些连弩?
那掩体之内必然隐藏着高手在钓鱼。
好不容易冲上去了,只怕来不及做什么,就会被对方的武道高手殂杀。
不仅仅是严冬,闻讯而来的其它严家将领,也都傻眼儿了。
“将他们围死在这里!这样的天气,不信他们能撑多久!”一名将领道:“大公子,如果硬攻的话,只怕会死伤不少,我觉得不值得!”
严冬没有说话,定定地看着山头,缓缓地道:“这些东西,断然不是一夜能制造出来的,野狼似乎早就知道他要被我们围在帽儿山,所以提前派人在这里做了防御准备吗?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不仅是匪夷所思,而且是异想天开。
严冬回头看着身后诸将,眼中流露出来的却是恐惧的神色。
是的,恐惧!
在这场声势浩大的围猎当中,当底谁是猎人,谁是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