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众密密麻麻的名单之中,李大锤终于找到了自己和萧长车的名字。
比较靠后。
自己是灵武候,
萧长车则是武安候。
看到这两个封号,李大锤实在是忍不住卟哧一声笑了出来。
灵武也好,武安也好,现在都是在令狐氏族的实控之下,是令狐野想要争霸天下的基本盘所在地。
这是赤裸裸地离间之策,毫不掩饰地告诉关外的萧长车与李大锤。
名号我是给你产了,地皮也给你们了,能不能拿到这两块地并且传之后世,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
快点派兵进关来打啊!
去捅令狐野的菊花啊!
“这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李大锤道:“老子现在怎么也是拥兵十余万,辖下丁口数百万的封疆大吏,便是北元现在也在老子的兵锋之下瑟瑟发抖,三个王子除了老大离得远,与自己不来哉之外,剩下两个都上赶着巴结自己。以前傲的不得了的铁勒现在一个月要写一封信来,一口一表哥叫得老子人都麻了。结果卫政道就这样轻描淡写的打发我?”
吴德大笑:“他那是知道,就算是封您为王,您也不会理会他,只会一门心思的去收拾北元,对他不会有半分帮助的人,他自然也不会予以重视。”
“早晚让他后悔!”李大锤恨恨地道。“瞧瞧,瞧瞧,马大成也封候了,陈良也封候了,常家老大常鑫也封候,老子手下候爷一大堆了。老吴,你说老子能不认吗?不认只怕陈良他们也不高兴。卫政道这一手毒得很呢!你呢,你是什么候?”
吴德的名字却是比较靠前了,青城候。这个青城候相对于大家正在谋算蜀中的事实,倒还算是比较靠谱。
只要这一次成功拿下,那么吴德这个青城候可就要实至名归了。
所以卫政道可没有昏庸,他的每一个封敕之后,可都是藏着极深的用意的。
“李安民死的那天,我偷摸过去拿走了镇国玉玺,没有了这玩意儿,他在封建诏书之上盖的是啥?要是不盖这个东西,只怕这效果要大打折扣吧!”
“盖了啊!”吴德吃一了惊:“那天晚上您带走了镇国玉玺?”
李大锤挠挠脑袋:“啊,忘了跟你说了,现在这东西,就丢在长安张轻云那里呢,等局势稍定,便让她送去关外!你那封诏书拿来我看看,盖了一个啥?”
吴德一摊手:“没在意,诏书下来我就直接扔到了不知那个犄角旮旯了,不过我记得上头很明显地盖着镇国玉玺的印。”
“卫政道胆子大得很,他肯定是私雕了一个!”李大锤笑道:“不过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根本就没有见过镇国玉玺的模样,更谈不上辩识真假了。卫政道也想得很清楚,赢了,有没有这玩意,无所谓。要是输了,那就更无所谓了。”
“就是这个道理。一计连着一计,这卫政道不愧是当了几十年首辅的人,果然不是易与之辈,说起来他的心计,比起寇大尹都还要厉害上几分!”吴德现在倒是由衷地佩服起卫政道来了:“要是他挺了过来,以后我们与他打交道,倒是要多加几分小心。”
李大锤摊开手里长长的封建名单,不由连连摇头。
“现在可真是一品满地走,候爷多似狗了!”
“爵位,名器也。”吴德亦是感慨万分:“当名器沦为瓦砾陶片而再无价值的时候,也喻示着这个王朝,当真已是穷途末路了。”
而此时,北方,河东区域,运城方向,一支长长的车队,正顶着大太阳赶着路。
无数的马、牛、骡子、驴拖着一辆辆的粮车,行走在官道之上,护送的官兵虽然热得伸着舌头像只狗般不停喘气,却也没有一人卸下盔甲,赤膊上阵来凉快凉快。
如此一来,倒是那些驱赶牛马的民夫们更舒服一些了。
他们很多人就只穿了了一条牛犊短裤,赤着上身,裸露着被晒得黑黝黝的皮肤,扬着鞭子,大声吆喝着驱赶着牲口。
要是运气好,碰到了路边上有灌溉用的沟渠,他们还可以轮换着到沟里去将帕子浸湿了擦一擦身子,有的甚至直接舀一瓢水从头上淋下来,无比畅快。
令狐知书自己也是顶盔带甲,身上的内衣早就湿透了,脸上的汗不是一滴一滴地往下落,而是成串成串。
他不能不小心。
这条路上,可并不安生。
自从何足道与朝廷两支军队在河东河西厮杀一遍,杀得血流成河这后,这片本来很富裕的土地,就变得盗匪丛生了。
令狐氏占据河东河西已经一年出头了,不要说让这些地方重现繁荣,便是恢复到战前的水平,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青壮损失得太多了。
被令狐野放逐到地方的令狐知书已经当了整整一年的博陵郡守了。
知耻而后勇的令狐知书,放下了以前所有的骄傲和矜持,挽起了裤脚,卷起了袖子,带着博陵人开始了重建家园的工作。
为了吸引人丁,盘活手头有限的资源,令狐知书直接将李大锤在贺兰原的分田到户那一套给移植到了博陵郡中。
不管是什么人,只要在博陵郡安家落藉,那么就给你分地,分牲畜,发农具。
对于土地,大秦的百姓有着与生俱来的眷念,所以在这一年中,博陵的发展,在整个河东河西区域之中,一骑绝尘,远远超出其它地方。
不过这也让令狐知书与令狐野部下其他很多人有了一些不合谐的声音。
因为其它地方,土地大多被分封给了有实力、有影响的将领和重要官吏,河东原本的大家族基本上已经被铲除干净了,但令狐野入关之中,新的家族正在一个一个的崛起,哪怕只有一年多的时间,但已经能看到新势力的雏形了。
不过令狐知书可不在乎那些人的眼光。
因为他姓令狐。
当然他做这些,也并不是说就代表着以后要全面推广这一套,他只是想向他的叔父证明,他令狐知书,仍然是令狐家族里最优秀的那一个。
治理地方,手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的效果。
令狐氏族志在天下。
所以把土地分给那些下里巴人和分给那些重臣大将们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只要最后的效果好便行了。
在这里,这样做更好,换了一个地方,也许另外一个法子更好。
令狐氏要的只是结果。
果然,一年下来,令狐知书接到了令狐野新的任命,前往南征大军中军行辕担任中军将军。
而他,也把这一年在博陵的收获带上,整整五十万斤军粮。
而这,还是他给博陵人留下了足够的吃食之后的剩余。
令狐知书在博陵还是搏得了一个好名声的。
至少老百姓还是认可了他。
觉得他是一个很少能碰上的青天大老爷。
让他们的日子好过了不少。
令狐知书也很享受这样博陵人对他的爱戴,但他却不会沉迷于此。
因为博陵太小了啊!
他想要得到更多的人这样的爱戴。
三千博陵军,五十万斤粮食,便是他带给叔父的贺礼。
与其它一样在河东河西治理地方的令狐家族的人一比,令狐知书这根出头椽子出的可不仅是一头了,而是大半个身子都探到外头了。
你领先别人一个头,别人会嫉妒你,估计还想着怎么把你扯下来。
当你领先别人太多,让其他人只能看着你的背影甚至连背影都看不到的时候,那就只剩下仰慕和钦佩的份儿了。
令狐知书如今就正在这条路上狂奔,以至于还能与他竞争的只剩下廖廖两三人了,比方说令狐野的嫡长子令狐端正。只不过令狐端正与令狐知书抗衡的最大本钱,就是他是令狐野的亲儿子吧!
“大家再忍一忍!”令狐知书纵马缓前行,看着有些疲惫无力的军队,大声道:“还有三十里,便能抵达目的地,到时候,酒管够!肉吃饱!”
看着同样热得汗滴滴哒哒的主将,博陵军上上下下都挥臂呐喊起来,
这样的时候,酒肉管够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寻常百姓,一年能吃上两三顿肉食已经很不错了,而军队如果没有仗打,想改善伙食酒管够从管饱也是很难的。
看着精神重新振奋起来的军队,令狐知书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这样的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沿途的盗匪,自然也会知机地不会来捋虎须,好好的找个荫凉地睡一觉不好吗?谁会没事儿把脑袋往刀子下头凑?
当太阳开始西斜的时候,大家终于在旷野的尽头看到了飘扬着的大旗,所有人都欢呼起来,那里,就是他们的目的地,半个月的寝不卸甲食不丢刃的日子,终于走到了尽头,今天,大家可以在酒足饭饱之后,好好地睡上一觉了。
远处,有骑兵飞快地向着这里靠近。
来迎接令狐知书是他的兄弟令狐知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