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远远的,来人便冲着令狐知书拱拱手,笑容可掬地打着招呼。
令狐知书麻瓜了。
他怔怔地看着李大锤,半晌才有些艰难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也正是我想问令狐兄的问题,你不在长安那边帮着令狐大帅攻城拔寨,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李大锤笑道。
令狐知书鼻子发酸,眼眶发热,突然便有了想哭的冲动。
“唐啸风呢?死了没有?”
李大锤摇摇头:“当然没有,说得我好像很滥杀似的,我只是废了他的武功,然后把他关起来了,纪王也好,唐啸风也好,都会被押到成都府城,然后进行公审,最后再来定他们的罪行,确定他们要受什么要的处罚!”
“公审?”
“对呀,新的蜀郡郡守会主持这场会审,务必要将李慎和唐氏这两个蜀贼这些年来如何盘剥压榨百姓的罪行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然后再一一公之于众,让老百姓看看,这些家伙都是些什么样的人,是不是该杀?”李大锤认真地道。
“认真查下来,那自然是罪行累累,不死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谢天下的!”令狐知书苦笑着道。
“正是,令狐兄果然是个明白人!”李大锤道:“我可以保证,绝不会诬陷他们,也不会为了构陷而罗织罪名,只会还原事实,不过就算是如此,他们犯下的罪行,也足以死上一百次!”
“这我相信!”令狐知书道:“因为你就算是来审我,或者是我来查你,都可以找到你无法辩驳的罪行来致对方于死地的。”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嘛!”李大锤笑着道:“令狐兄,大清早的就喝得熏熏然的,这是有什么喜事还是借酒浇愁呢?”
“本来是庆功酒,但看到李都护,这庆功酒自然就变成借酒浇愁了!”令狐知书垮下了脸。
“岂不闻借酒浇愁愁更愁?”李大锤得意地哈哈大笑,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道:“令狐兄的愁,却是我李大锤的喜,不如我借花献佛,咱们两个再喝几杯?”
“李兄有兴致,某家自然奉陪到底!”令狐知书深吸一口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相对而坐,添上碗筷,李大锤却是反客为主,替令狐知书奉菜倒酒,让令狐知书更加的郁闷。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现在李大锤还真算得上是主人,他令狐知书真要说,只怕还是一恶客,没有恶语相向捆绑拘押,已经算是宽大为怀了。
“什么时候开始筹划这件事情的?”令狐知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一伸手从李大锤手里抢了酒壶过来,对着壶嘴,连喝几大口。
“与张松林结交那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后来不是又与吴德先成朋友,再成盟友了吗!”李大锤耐心地道:“不过真正谋划夺取蜀中之事,却是在听闻令叔抵达先天之境后才开始的。”
令狐知书点点头:“那也算是很早了。张松林是蜀人,黑冰台这些年为了对付蜀中唐门,也早早布下棋子。”
“是啊。令狐抵达先天,全军士气大振,长安洛阳这边被何足道这个搅屎棍弄得稀乱,令叔一旦挥军南下,谁人可挡?所以我得先拿下蜀中,一来可以支持一下卫氏,二来嘛,也算在关内弄一个稳固的基地,不然到时候怎么与令狐大帅较量呢?”李大锤笑道。
令狐知书默然无语。
李大锤的这些谋局,里头有着很多的巧合。
比方说张松林恰好是蜀人,比方说吴德这个家伙去了关外被李大锤发现了真正的身份,而这两个人,正是现在李大锤谋夺蜀中的关键人物。
你要说李大锤当年与张松林结交之时就在打蜀中的主意,令狐知书是万万不信的。
这大概就是气运吧!
不知为何,令狐知书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个词,这让他情不自禁地抬头,仔细地打量着对面的李大锤。
“咋地,莫非令狐兄看出了我王霸之气,打算纳头拜倒为我做事?”李大锤看着对方,开着玩笑。
令狐知书记扁扁嘴,就这张普普通通的脸,还没有自己长得伟岸呢,还王霸之气?王八之气吧!
只能说这狗东西,运气真好。
“张松林是接下来蜀郡郡守?”令狐知书问道:“这个人,李都护就那么放心吗?据我所知,此人品行,并不能让人放心。”
李大锤哈哈大笑:“这个时候,令狐兄还不忘挑拨离间。不过这才是我了解的那个令狐知书嘛!令狐兄,张松林这个人啊,说起品行,自然是谈不上高洁的,但这个人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一双眼睛毒得很,对时事的判断相当准确而且对自己有着绝对的信心,所以,当他认准一件事情的时候,这家伙便敢于倾力投入。”
令狐知书酸溜溜地道:“李都护的意思便是,张松林认准了你能成大事!”
“的确!”李大锤点头道:“令狐兄,咱们用人,不能说不看品德,但更重要的还是能力。人嘛,不能太贪婪,不能这样想要,那也想要,你说是不是?取其长处就行了。我们是合作共事,又不是做知交朋友。”
站起身,替李大锤倒上酒,令狐知书道:“想必接下来李都护通过这个什么公审,一定会把纪王以及唐门这些蜀中原本的大势力弄臭,弄得人人尽皆厌弃,以显示们入蜀是为民除害,是伸长正义,然后再开仓放粮、减免赋税等等一系列的政策实施下去,便能尽收蜀中人之心了。”
“差不多就是这样!”李大锤道:“令狐兄现在对这一套也很熟稔了嘛!”
“这一次蜀中倒了这么多的大宗门,李都护手里便多出了无数的资源,可以用来拉拢讨好最底层的这些人,让他们成为李都护你最忠实的拥泵,从而奠定你在这里最坚实的统治!”
“跟你在博陵郡一样,我可是听说,你走的时候,博陵郡百姓为你献上了万民伞,穿上了百家衣!”李大锤笑道。
“不过拾你牙慧而已!”令狐知书闷闷地道:“稳定了蜀中统治,接下来李都护就要大力支持长安卫氏与我令狐氏族对抗了,有了蜀中支援,卫氏自然底气大增!”
“谈不上多大支持吧!”李大锤道:“令狐兄,你也知道,李某人对于做生意还是很擅长的,现在蜀中百废待兴啊,老百姓那叫穷得一个响丁当,要想富,光靠土里刨食肯定是不够的,这商业,也得搞起来。所以到时候蜀中往外头卖些东西,那也是必然的,当然,我们不仅仅可以卖给卫氏,也可以卖给你们令狐一族嘛!我们是讲信誉的,只要给钱,我们就给货!都是为了蜀中百姓的日子过得好一些,兜里能有几个余钱,逢年过节能吃上肉,能给媳妇儿娃娃们扯上几尺布做身新衣裳而已。”
令狐知书冷笑:“如果不是我对你了解极深,你这番话,会让我感动得落泪的。”
“我真是这样想的,至于在让蜀中老百姓富起来的同时,给外头的局面带来了一些副作用,这就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事情了!”李大锤很是真诚地道。
令狐知书只觉得胸中郁气难解。
李大锤的确没有说假话。
纪王和唐氏的蜀中,会出兵打落水狗,与卫氏争夺长安,而李大锤的蜀中,则会帮着卫氏稳定在长安的统治,然后在这个基础之上,到处做生意赚钱,大发战争财。
只怕在这个过程之中,他还会悄无声息地吸纳长安的有生力量。
比方说长安的那些富户,那些有着精湛工艺传承的手工业者以及有着其它靠手艺吃饭的人。
战争时间一长,只怕稍有门路的人,都会跑。
往哪里跑呢?
自然是没有战争,平静而又祥和的地方。
到了那时候,蜀中自然便是最好的选择。
人丁,财富,技术,都会向着这里流动。
到时候即便令狐氏辛辛苦苦地拿下了长安,恐怕长安也成了一个空架子,除了那些金壁辉煌的宫室之外,不会剩下什么了。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卫氏为了维持他们的统治,就只能不断地被李大锤吸血,至到他们被吸成人干。
也许到了那个时候,李大锤会因为他们对于蜀中巨大的贡献,留下他们一条性命。
不不不,以这个家伙的秉信,到时候他肯定又是会来一个借刀杀人什么的,把卫氏一族送到令狐一族的刀下来。
“令狐兄,你嘴里怎么在流血呢?”
对面的李大锤,歪着头看着令狐知书,对方的嘴角里,有血丝渗出,看起来又不像是咬破了嘴唇的结果。
令狐知书张嘴,哇的一声,一大口鲜血喷出来,倒是把李大锤吓了一跳,转脸看着旁边的令狐知书的侍卫,一脸无辜地道:“不关我事,不是我干的!”
令狐知书抹干净了嘴里的鲜血,提起桌上的酒壶,喝了几大口,咕嘟咕嘟地漱了漱嘴,然后竟然咽了下去。
“李都护,如果你不留客,那我就要走了!”
“令狐兄随意,只是你身体好像不对,真不养一养?”
“还是早些走能够活得更长一些,再呆下去,得被李兄气死了!”令狐知书苦笑着道。
“男子汉大丈夫,心胸要宽广!”李大锤劝道:“这样才能活得更长!”
只是一句话,又让令狐知书五内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