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乙坐在火盆边,将手里厚厚的一迭卷宗一张一张地丢到了里头,看着那些卷宗化成了飞灰在空中飞扬。
砰的一声,房门被一脚踢开,一个中年军官迈步走了进来,看了一眼火盆,再看看周乙,狞笑起来:“死胖子,你怎么不跑啊?”
周乙抬起头,不满地道:“术赤,你先前跟我做生意,找我搞钱的时候,都是叫我周大哥的,现在便成了死胖子,前恭而后踞,会让人很瞧不起你的人品的。你这番嘴脸,让你的老子在泉下也要蒙羞!”
术赤大怒,一脚踢出去,火盆顿时便向着周乙飞了过去,周乙拂袖之间,火盆又被稳稳地摁了回去。
“恼羞成怒了啊?”周乙笑道:“我记得刚刚认识你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你不适合干我们这行。不早点改行的话,你会死得莫名其妙的。”
“是吗?可是现在却是你落在我的手里!”术赤强自控制着怒气,被眼前这人瞧不起,让他真是很愤怒。“你为什么不逃呢?你要是逃,或者反抗,我就能正大光明地弄死你了!”
周乙哈哈大笑:“我从不做无谓的反抗。虽然说你的武道修为也不过凡凡,但我就算杀了你,外头那些强弓硬弩也不是我能对付的。所以你来抓我,我便跟你走呗!术赤,你信不信,我就算被你抓回去了,铁勒也会好好地款待我,指不定比在这里还要住得舒服一些!”
“你做梦!”术赤冷笑:“我想现在你也应当猜到了吧?咱们大元要对你们展开进攻了。所以第一步,便是将你们这些见不得光的蛆虫抓个干干净净,免得你们坏事!”
“不要污蔑我,我可是正大光明地探子!”周乙拍拍手上的灰:“走吧,看看大元的皇帝陛下给我安排了一个什么样的住所?”
看着周乙昂然往外走,术赤不由有些楞神。
周乙走到门边,又转过头来看着术赤道:“术赤,要是我在大定的那些手下,死了一个,将来你们跟我们北庭谈判的时候,那就会多付出一份的代价!”
半个时辰之后,周乙被带到了铁勒的面前。
“不愧是周掌院啊,三言两语就把术赤给整得破防了。”铁勒微笑着看着周乙:“知道我要干什么了吧?”
“当然!”
“以周掌院的能力,当然也把情报送出去了,之所以留在这里不走,只不过是为了吸引术赤他们的注意力,从而让你的手下有更多的人能逃出去,我猜得对不对?”铁勒笑道。
“比起楞格,术赤差得太远,骗骗他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周乙笑得有些肆无忌惮。“只是陛下,你觉得做出这样的决定是明智的吗?一旦战败,就算北庭不灭你,阿可敦也会毫不客气地把你拿下的。”
铁勒大笑:“周掌院,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因为我吃准了你们不会消灭我啊!我战败了,变弱了,阿可敦想来捡便宜的时候,你们反而会帮助我,不会让阿可敦灭了我的。”
“陛下居然是因为这个就跟我们动手?”
“不行吗?赢了,我会赢得一切,输了,只不过缩回来而已,再用上几年慢慢地恢复元气呗!”铁勒得意地道。
“原来陛下是这样想的!”周乙恍然。
“不过有一点你说得是对的,我不会伤了你一根毫毛的,便是你的那些手下,如果不反抗呢,我也会客客气气地把他们请回来,但如果反抗的话,就不好说了!”铁勒道:“都是有用的资源,将来不管胜败,都是可以从北庭都护府里换回一些我需要的东西的。”
“那我就先祝陛下心愿得偿?”周乙笑道。
“我的成功,就代表着北庭的失败,你是真心祝福我的吗?”
“我这个人从小就乌鸦嘴,说好的不行,说坏的,一说就灵。”周乙道:“难得陛下给我放上这么一段时间的假,我正好休息一下,陛下,我喜欢吃鸡,不喜欢吃羊肉,你可得吩咐下头记好,别弄错了。”
周乙是知秋院的副院长,在知秋院中排名第二,属于李大锤的嫡系心腹。
所以即便成为了阶下囚,待遇仍然极好。
吃得如何还不知道,反正安排给周乙的床,让周乙觉得很满意。
至少他从前,还没有睡过这么舒适的床。
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周乙细细地想着这一次的突变。
从得到消息,开始撤退人员,到自己留守弄到最后一份最为关键的情报。
情报到手了,也送出去了。
铁勒的确准备铤而走险,大举进攻北庭都护府,进攻的重点,就在青铜峡,那里的确是双方边界的最重要的一个点,拿下了那里,对于北庭的威胁是最大的。
只是这时间,未免太巧了一些。
自己刚刚安排把情报送出去,术赤就来了。
似乎就是在等自己把这份情报送出去一样。
周乙一下子坐了起来。
想到蹊跷在哪个地方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铁勒这个小子这一手玩得倒是巧妙,如果不是青铜峡,那重点在哪里呢?
周乙想不出。
啪的一声,他给了自己一巴掌。
一辈子打鹰,这一次却是被鹰给啄了眼了。
这么说起来,自己费了大劲又是送钱又是送美女收买的那个家伙,肯定是在铁勒的授意之下与自己交往的了。
真他娘的人财功劳三得啊!
等老子出去了,不把你整得欲仙欲死的,老子就自己卸了这身肥膘。
啪的拍了拍厚厚的肚皮,周乙仰面朝天的躺了下去。
事到如今,后悔也没什么用,只能盼着北庭那边能准确地判断铁勒的意图,不会因为自己送出去的情报而被误导。
这些年来,知秋院无往而不利,自己就小瞧了天下英雄啊!
忘了铁勒也不是凡凡之辈,他在公子面前棋差一着,束手束脚的,看着挺蠢的。
可那是对上了公子.
不是自己!
当自己独自与他放对的时候,这一次算是真正领教了他的厉害。
这一次对自己下的套,至少便是从一年之前开始的。
而自己懵然不知。
将来定然会被钱甲笑掉大牙。
周乙叹口气,双手捂住了脸。
“周掌院,吃饭啦,您点的叫花鸡!”外头传来了宫女娇滴滴的呼喊。
“不吃!”周乙怒吼道。“老子要吃你!”
“吃我,好的,奴婢来啦!”
看着走进来的宫女,周乙有些发呆,有这么不要脸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