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鞭倏然飞出,卷住了正在水面之上快速滑行的鱼竿,将其倒拖而回,鱼竿离水,钓线绷直,水上鱼儿吃痛,竟然啪的一声飞离水面,在空中翻了一个身,再砰的一声水花四溅地跌回到水里,岸边的人都齐声欢呼起来,这条鱼出乎意料的大,起码也有百十斤左右。
使长鞭的军官却是异常有经验,松紧适宜,不过片刻,那大鱼就被拉到了岸边,看起来一副精疲力竭的模样,浮在水里,也不大动弹了。
铁勒蹲下身子,一手扣住鱼腮,另一只手小心地取下了鱼钩,然后轻轻一推,竟是将那鱼推向了深水区。
鱼儿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重获了自由,头露在了水面之上,吐出几个泡泡,看了铁勒好几眼,这才鱼尾一摆,钻到了水下,只留下了一圈圈的涟漪。
铁勒站起身来,甩甩手上的水,道:“这鱼儿,应当是当年水库建成之后放进去的鱼苗,想不到已经长这么大了。”
“当年陛下您主持修建的板门溪水库,可是惠及周边十几万百姓,造就了上百万亩良田啊!”使鞭子的年轻军官笑着道:“光是这一样功绩,便足以让燕都的那些只有嘴上功夫的家伙汗颜!”
“从小母亲就告诉我,农桑为本!”铁勒道:“虽然我们大元过去是以放牧为主,但放牧终究还是靠天吃饭,一旦遇到天灾人祸,很容易遭受重创而缓不过来。可农业就不同了,你看这百万亩良田,我们当初失败走了,但田仍然被种得好好的,现在我们又回来了,说不准这个秋季,便该由我们来收获了。”
“母后高瞻远瞩!”军官奉承道,这名军官竟然便是铁勒的妻子大玉儿,倒是使得一手好鞭子。
“母亲倒也算不上什么高瞻无瞩,只不过从小耳闻目濡罢了!”铁勒摇头笑道:“中原屡遭重创,但却总是能从重创之中迅速地复原,便是因为以农桑为主,而我们,一旦遭受重创,随时都有可能烟消云散,这便是区别了!因为上好的良田,是可以聚拢人丁的啊!你看这板门溪水库周边,虽然历战事,打来打去,可有了这灌溉的水源,村落仍然越聚越多。”
“等我们打赢了这一仗,重新统一了大元,陛下您就可以大展鸿图,好好地规划我们大元的未来了!”大玉儿收起了鞭子。
“但愿吧!”铁勒笑着点点头:“借你吉言!”
马蹄声急,高群书翻身下马,走向了铁勒。
“陛下!”高群书拱手道:“我军进展顺利,在一百多里的展开面之上,一共拔除了对方大大小小五十多个前进据地,坞堡,哨寨,消灭近千敌人。北庭都护府毫无防备,显然有些被打懵了,到现在我们的斥候,还没有发现对方出现有组织的调兵遣将准备反扑的迹象,倒是有些手忙脚乱的意思。”
一听到这话,大玉儿顿时兴奋起来:“高将军,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就该加快速度,长趋直入,如果能一举拿下青铜峡城,岂不是就有了一个极好的前进据点?”
高群书微笑着躬身道:“理论上是这样的,娘娘!”
大玉儿眨巴着眼睛,转头看着铁勒,她又不傻,高群书说理论上是这样的,那话里头的意思,无非就是说事实上并不是这样。
果然,铁勒道:“告诉前锋将士们,收敛着一些,不要跑得太快了,小心中了敌人奸计!”
高群书点点头:“陛下,青铜峡周边百姓听说铁勒您又杀回来了,都是高兴无比,周边村镇,可都是送来了犒劳大军的物品,不少乡绅宿老都想见见陛下,我暂时将他们留在大帐之中,您见是不见?”
“当然要见!”铁勒笑道:“难得他们还记得我。
“陛下当年坐镇青铜峡城,对他们可是施恩良多,他们怎敢忘记?那我下去准备一下,陛下既然要见,总是还要赏赐一些什么的,我看不如招待他们一顿饭食吧!”
“好!”铁勒道。
看着高群书离去,大玉儿有些不解:“陛下,为什么不趁势进兵呢?”
“因为这一次,我们这里不是主战场!”铁勒道:“我们杀得太快,进展太过于迅速,反而不利于对方聚集大军啊!这一次,我们是诱饵,能吸引更多的北庭都护府大军是我们的目的。我希望我抵达青铜峡城的时候,北庭都护府调集的各路援军,也已经距离我不远了。船大难调头,只要他们到了我周边,燕都那边突然爆发大战,他们可就来不及回头了。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燕都那边的战事已经结束了!”
“如果那边结束了,恼羞成怒的北庭都护府,必然会把所有的气儿都洒在您的身上,到时候,您还能突出去吗?”大玉儿红了眼睛。
铁勒哈哈大笑,拿马鞭敲了敲大玉儿的头盔,道:“我能不能出去并不重要是不是?只要哲别那边取得一场大胜,我这边其实损兵折将也无所谓,就算死在这里,可大元终归再次一统。我能杀出去当这个皇帝自然更好,如果杀不出去,大哥哲别其实也不错的!”
大玉儿难地过地垂下了头。
“这样的诱兵之计,一定要您来吗?”
“错非是我,谁能吸引到北庭都护府的主力呢?”铁勒道:“这是最好的时机了,李大锤不在北庭,萧长车身怀有孕,阳关那边,令狐知书率大军逼近阳关,如果有机会,他甚至会对阳关直接展开进攻。”
“他们如果夺下了阳关呢?”
铁勒大笑起来,“令狐知书要是抢下了阳关,那咱们这整盘棋可就全都活了。问题是,这种事情基本上是不可能发生的。走吧,别想这么多,这是一盘大棋,咱们这里是边边角角呢!咱们去陪那些乡绅宿老喝几杯,大元皇帝皇后亲自给他们敬酒,保管让他们喝了这顿酒后三天三夜睡不着觉!”
青铜峡城,萧成功站在沙盘前,将上面的一面面蓝旗拔起来放在一边,又将这些地方插上一面面的小红旗。
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一名将领大步而入,萧成功抬头瞥了他一眼,又垂下头看着眼前的沙盘。
“萧将军,我们明明知道敌人马上就要进攻,为什么不通知前方的哨卡、堡寨的士兵撤退?”将领语气哽咽,大声质问道。
萧成功放下了手中的旗帜,看着对方,道:“撤退所有的前方哨卡士兵,是想告诉铁勒,你的计划,我们一清二楚,我这里,正在诱敌深入吗?”
将领两眼通红,后退两步,卟嗵一声坐在椅子上,抱着脑袋,痛苦地道:“他们就这样白白地死掉了!”
“所以说,慈不掌兵!”萧成功吐出一口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