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十分,李木子黯然下山。
脚步沉重,背影萧条。
短短的两个小时,他似乎一下子失去所有倚靠。
他不再是代表佛门入世争夺气运的有用棋子,虽然他还挂着亲传弟子的身份。
若老老实实回到门中潜心修炼,或许坐不上那张象征最高权力宝座的椅子,但日后混个长老之位显然不难。
然而这些并不是李木子想要的,在他看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看似地位超然,实则照样受制于人,处处卑躬屈膝。
他的腿很硬,骨头更硬,吃不了看人脸色那碗饭。
所以他付出了所能拿出的最后一张底牌“李家”,向大长老慈心换取留在京都的机会。
是无奈之举,毫无选择的被迫妥协。
可只有这样,他尚能搏一搏争一争,不至于一输到底永无翻身之日。
正午的阳光很大,刺的人睁不开眼。
在山脚位置,从不抽烟的李木子向一位男性香客讨要了一支烟。
多少钱一包他不清楚,挡着风点着,学人家一口入肺。
“咳咳咳。”
他埋头干咳,把眼泪都呛出来了。
“给。”
有人递来了纸巾,手腕白皙,手指纤细。
李木子转身凝望,呵,原来是先前上山时问他讨要联系方式的长发女生。
如果他没有记错,好像叫什么楠楠。
“谢谢。”他轻挑眉角,顺势接过。
孙楠楠故作平静,报以微笑。
她终究被苗小秋那一番现实的爱情观拨乱心弦,生平第一次主动出击。
是无意间的缘分邂逅,还是刻意在此寻觅等待,天知地知。
而孙楠楠自己,同样心如明镜。
只是她不知道,眼前这个让她芳心悸动的帅气少年那俊秀不凡的皮囊下,藏着一颗近乎扭曲变态的邪恶心脏。
鲜血淋淋,触目惊心。
她这一脚,并没有迈入想象中的豪门贵族,反而将自己送进了鬼门关,退无可退。
“一起下山?”他主动邀请。
孙楠楠乖巧点头,面染红霞。
“你那个同学呢,走了?”他不经意的问起。
“哦,她,她家里有事先回去啦。”她神色紧张,偷偷将手机关机。
李木子笑而不语,视而不见。
孙楠楠下意识的扭头,瞥了眼普济寺山顶。
那里,应该没人了吧。
她自问自答。
京都琅琊东苑,九幢五层510室。
春光无限好,衣衫遍地是。
叶振心光着膀子坐在客厅沙发上喝茶,表情愉悦,神态悠哉。
斜对面的卧室里,两道曼妙酮体裹着薄纱酣然入睡。
那是一对姿色上等的双胞胎女娃,真正的双胞胎,绝非名义上弄虚作假的“风尘女子”。
每个月五十万的等价补偿,换她们心甘情愿的充当笼中鸟金丝雀。
叶振心隔三差五来这边“做客”,享齐人之福,振男儿本色。
没办法啊,虞娴不给“碰”,最多搂搂抱抱,拉个小手。
欲拒还迎风情万种的模样,每每勾的他失去理智。
不来这边放松心情,他怀疑自己要被憋死。
“咕噜。”
又灌下一口茶,叶振心扫视地上的衬衫外套,打算穿衣走人。
可就在他准备起身的时候,小腹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视线模糊,躬身如虾。
“怎,怎么回事。”
他脸色煞白的坐在地上,慌忙翻找手机。
走是肯定走不掉了,去医院亦不方便。
最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撑不了多久,而医院也不一定能救他。
危急关头,他想到了那个人,那个完全值得他信任依赖的叶家恩人。
“喂,我在琅琊东苑,身体出了点问题”叶振心哆哆嗦嗦的开口,眼前发黑。
下一刻,他垂头昏迷,不省人事。
电话里,有人幸灾乐祸的嘲笑,快速挂断。
与此同时,叶家大宅。
皎洁的月光下,一道黑影自虚空凝聚,转瞬即逝。
没过多久,瘫坐轮椅上的叶千山被刺青女子推动,从阴暗角落缓慢钻出。
他抬头眺望,目露期待。
“玄门三位长老轮番跟踪,弱水,他终于要死了。”
叶千山拖长语调,心绪激动道:“玄门的诚意不错,我相当满意。”
刺青女子回道:“你的诚意更足,否则姬青螭哪会答应?”
叶千山不置可否道:“有舍才有得,报仇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没有了叶家,我难道会饿死街头?”
刺青女子笑道:“饿不死的,我可以养你。”
叶千山乐道:“是啊,我家弱水存了好几个亿,是个小富婆。”
刺青女子可爱耸鼻道:“回家还是跟上?”
叶千山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眼底有狠色掠过道:“我得亲眼看到他死,这样才能对我妈有所交代。”
“今天是他,再过一阵子就该轮到那个老畜生了。”
“可惜溪溪没法前来观看,不然会更有意思。”
刺青女子默默前行道:“真凰星陨落,外界盛传那是苏宁,大小姐”
叶千山眸子一黯,低头沉吟道:“敏感时期,不见面为好,免得引起叶罡的怀疑。”
“溪溪比你想象中坚强,她一定撑得下去。”
“恩,我妈会保佑她的。”
段左泉的小院,虞娴在厨房忙活。
地地道道的野鳖炖乌鸡汤,为某个不懂节制的年轻人滋补身体。
想到昨晚肆无忌惮的放纵,浴室里的那些场景,手持汤勺品尝咸淡的玄门七长老红了耳垂。
又一点点涌上脸颊,面若桃花,百般羞涩。
“嘟。”
短信提示音响起,打破虞娴少儿不宜的遐想。
她不慌不忙的掏出手机,查询翻阅。
而后,她嘴角上扬,快速删除。
那件事,正如她小火慢炖的鸡汤,即将大功告成。
玄门出了力,剩下的嘛,则轮到叶千山投桃报李。
互帮互助,彼此坦诚,这样才能合作无间。
“唔,得加点枸杞,大补特补。”
她柔柔的笑着,幸福而甜蜜。
红鱼名下的古董店,蒋岳中坐在落地窗边怔怔失神。
从昨天傍晚真凰星陨落,直到现在,他仍然不敢相信身怀真凰命格者会是桃山村的野小子苏宁。
错愕,震惊,再到绞尽脑汁的思索,他想通了一些事。
一些曾经他怎么都想不通的“疑难杂症”。
比如苏星阑为什么要将毫无自保之力的侄儿送到京都,送到灵溪身边,说什么借此磨炼。
这根本不是磨炼,而是他清楚知道拥有真凰命格的苏宁逃脱不了百年一次的气运牵连。
与其在桃山村等着麻烦上门,不如让他大大方方的出现在各方势力眼中。
以灵溪为遮掩,藏匿命格,转移视线。
这个方法很成功,成功到若没有昨天发生的那一幕,蒋岳中无论如何猜不到苏宁身上。
“厉害啊苏疯子,不愧是夏白柚看上的男人。”
老神棍长长叹了口气,由衷的感到佩服。
佩服,还带有一缕不愿承认的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