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东苑,灯火通明的510室。
叶振心从昏迷中醒来,气虚体弱,浑噩如梦。
强烈的光线刺的他下意识的抬手遮于眼前,喘息如牛,且伴有痛苦咳嗽。
而后,他看到了冷大师。
那个对叶家有着天大恩情的矮小老者瘫坐在电视柜前,嘴角溢血,目光呆滞。
“你”
叶振心暗叫不妙,当即环顾整间客厅。
三位黑衣蒙面的神秘人坐守门边,不声不响,身份难测。
“没想到吧?”
叶千山熟悉的嗓音自卧室响起。
下一刻,刺青女子推着他缓慢走出。
父子相望,叶千山说不出的戏谑得意。
叶振心面色阴沉道:“你算计我?”
后者端坐轮椅反问道:“你何尝没算计我?”
“远的不说,就说前几天吧。弱水在外出办事的时候被高手偷袭,差点命丧当场。”
“别告诉我那不是你派人做的。”
“你,叶罡,一丘之貉,心里想的什么,想做什么,我一清二楚。”
叶千山看了眼尚有气机残留的冷大师,双手合拢道:“想用弱水要挟我,逼我配合你们取出体内的六盏气运灯。”
“可惜啊,我早有防备,让你们两个杂碎竹篮打水一场空。”
叶振心艰难移动身躯,从地上坐回沙发,面部狰狞道:“我们是杂碎?那你身为叶家子孙,你又算什么东西?”
叶千山干脆道:“我也是杂碎,不不不,我是畜生,禽兽不如的那种。”
“毕竟我想杀掉自己的亲生父亲,还想除掉我的亲爷爷。”
“我这样的人,不配做人,死后必下地狱,遭万般刑罚轮回无路。”
叶振心冷笑道:“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你能活到现在,是我和你爷爷手下留情。”
“不思进取,不知回报,枉为人子,愧对叶家列祖列宗。”
叶千山抠了抠耳孔,表情耐人寻味道:“和我谈恩义?你怎么不提虎毒不食子呢。”
“你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哪来的资格说这些?”
“我没脸去见叶家列祖列宗,你们俩有脸吗?”
叶振心双目猩红道:“我给过你机会。”
“你扪心自问,我劝过你多少次?”
“只要你听话,放弃仇恨,叶家有你一席之地。”
叶千山冷漠道:“在我看来,那不是机会,是让我妈死不瞑目的诅咒。”
“从我被打断双腿,直至今日,我忍的很辛苦。”
“每一天都受尽煎熬,生不如死,彻夜难眠。”
“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一闭眼,就和溪溪那样看到我妈对着我笑。”
“她躺在地上,她其实不想死的呀。”
“她舍不得我和溪溪,放不下我们。”
“可最终,她还是死了。”
“为人父母,为人夫者,叶振心,你根本不配做父亲,做丈夫,甚至不配做人。”
“是你害死了我妈,你是罪魁祸首,这一点,任你花言巧语百般狡辩,都无法掩盖事实真相。”
“我要的不多,仅仅是为母报仇。”
“你先走一步,晚点我让叶罡去陪你。”
“黄泉路上,你们父子俩继续狼狈为奸,岂不快哉?”
叶千山从口袋摸出香烟,自顾滑动轮椅靠近叶振心。
继而双手托捧,毕恭毕敬的弯腰道:“爸,最后喊你一声爸,由我亲自送你上路。”
叶振心没有去接,斜靠沙发一动不动,如似雕像。
叶千山保持动作不变道:“你跑不掉的,也没人能来救你。”
叶振心闭目不语,有泪水滚落。
叶千山惊讶道:“你哭了?”
“是在为当年的事悔恨吗?”
“不,不会的。像你这般自私自利的窝囊废,哪还会记得我妈对你的情谊。”
“所以你是怕了,怕死?”
叶千山自言自语,抽出香烟点上,硬塞到叶振心嘴里,百感交集道:“别怕,我下手轻一点,快一点。”
“噗。”
一把锋利的匕首插进叶振心的胸部,他紧闭的双眼徒然睁开,瞳孔放大,映照着叶千山微笑的脸庞。
“你赢了。”他嘴唇颤抖,却又紧咬牙关,狠狠吸了口烟。
叶千山一点一点的刺入,面不改色道:“想我妈了没?”
叶振心眼眸恍惚道:“想。”
叶千山指了指匕首所刺的位置,询问道:“痛吗?”
叶振心吐出香烟,伴随着阵阵烟雾,他上气难接下气道:“其实我的心早就死了,跟你妈一起死的。”
“但我姓叶,是你们的父亲,姝梦的丈夫,还是叶家子孙。”
“祖宗家业,我不扛谁扛?”
“你说我贪图荣华富贵也好,说我爱慕虚荣也罢。当年的事,如果再给我机会重新选择,我仍然会牺牲你妈。”
叶千山捡起掉落的烟头,准确无误的弹进烟灰缸道:“死不足惜。”
叶振心呼吸急促道:“立场不同,观点不同。你爷爷说的没错,我适合继承叶家家业,而你,适合做个好丈夫。”
“我的心够狠,你的心太慈。”
“你明明恨我入骨,在这会却舍不得将我一刀毙命。”
“感情误事,这是你最大的缺点。”
叶千山口是心非道:“我得慢慢折磨你,让你感受死亡前的恐惧。”
叶振心不予争辩,岔开话题道:“至于溪溪,若没有那件事,以她的心性手段,是继承家业的最好人选。”
“你爷爷说了,三个叶振心都比不上一个叶灵溪。”
“对她的评价之高,是绝无仅有的。”
叶千山正色道:“溪溪不姓叶,她姓裴,裴灵溪。”
叶振心张嘴想要说话,大股的鲜血喷涌而出。
他仰起脑袋,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叶千山蓦然松手,一瞬间失去所有力气。
叶振心拼尽最后一口气问道:“那你呢,你,你姓什么。”
叶千山推开轮椅,双腿跪地,趴在地上道:“我姓叶,叶家的畜生。”
叶振心放声大笑,瞪目而终。
叶千山磕头送拜,泪如雨下道:“爸,儿子给您送终啦。”
他嚎啕大哭,伤心欲绝。
五分钟后,叶千山离开。
三名玄门长老负责断后,打散了叶振心藏于躯体中的三魂七魄。
而那位冷大师,死的不能再死了。
身为幽冥门余孽,纵有千般手段,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仍然分身乏术,在劫难逃。
叶家大宅,简陋的密室内。
戴着老花镜仔细翻看当月财务报表的叶罡突然狂喷血雾,奄奄一息。
他倒在蒲团上,声嘶力竭的吼道:“不。”
“振心”
“我的儿。”
“是谁,是谁干的?”
与此同时,叶家祠堂里的三十六盏气运灯就此熄灭十盏。
身穿灰袍的慈恩大师悲悯合掌,念了句阿弥陀佛。
京都陈家,那处原本属于方玟萱的清净小院。
随着刁梵音与陈玄君的交易,栖身陈家十二年的方姓女子飘然离去。
如今这里是刁梵音的地盘,没有的她允许,谁都不敢擅自踏入。
即便是身为主人家的陈四爷,亦默默遵守这份约定。
此刻,繁星点点,圆月高挂。
刁梵音心事重重的坐在凉亭石椅上,蹙眉哀愁,叹气不断。
不远处,拄着拐杖的刁婆婆夜观星象,口中念念有词。
“怎么会陨落,怎么会查无此人。”
“是谁害的苏宁?”
“昆仑那群饭桶干什么吃的。”
她一边掐指凝算,一边毫不在意的抹去嘴边血迹,眼中藏泪道:“我答应了玟萱护苏宁周全,我食言了,再无脸面见她。”
“这母子俩刚刚相认,几天的功夫啊,你要她如何接受?”
“还有你,你这丫头明明和我保证过的,会派人暗中保护苏宁,你派出去的人呢?”
刁婆婆怒视自家孙女,气急败坏。
刁梵音无力解释道:“我说了很多遍了,苏宁前往昆仑,我们的人不方便跟踪。”
“是,我承认,这中间有我的疏忽。”
“可事已至此,您要我拿命赔吗?”
刁婆婆崩溃道:“查,查出是谁害了苏宁,我要给玟萱一个交代。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死。”
刁梵音揉动眉心道:“已经在查了,最多半个月,一定会有结果。”
说着,她烦躁起身,抽丝剥茧道:“昆仑,紫薇,以及陈玄君这边除外,会对苏宁下手的无外乎其它四脉。”
“这其中白南弦的嫌疑最大,他要报复童鸢,报复我们。”
“原本欲借苏宁的父亲充作筹码,与我们谈条件。”
“结果事与愿违,陈玄君拿裴姝当人质,换回了苏明康。”
“或许姓白的狗急跳墙”
“第二,佛门。”
“苗疆之行的失败,注定李木子会秋后算账。”
“这家伙处境艰难,不比白南弦好过。”
“对苏宁下手,意在昆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