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糖瓜儿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炖大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儿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虽然破四旧,不允许一切民俗活动,可大家已经过了几十年了,过年的习俗已经刻在骨子里,到了某一天该干什么已经是约定俗成的了,所以,趁着晒被单的空,奶奶称出几斤黄豆,去生产队的豆腐坊换豆腐。
今年培华又被四爷爷喊过去帮忙了,其实磨豆腐也是个很累的活,已经十七岁的培华跟二十多岁甚至是三十多岁的人干的是一样的。
看奶奶用大葫芦瓢端着黄豆要出门,培茵赶忙的迈着小短腿跟上来牵着奶奶的衣襟,奶奶看穿着红色粗布棉袄黑色粗布棉裤仿佛从年画上走下来的小孙女,两手拉着自己的衣襟,仰起小脸满脸讨好的看着自己笑,笑呵呵的说:“哎哟,茵茵这是要跟奶奶一起去黄豆腐吗?好,奶奶带你去。”
于是,一老一小两个身影牵着手,奶奶端着盛黄豆的瓢,培茵手里拿着一个小铝盆,祖孙俩慢慢的往队里的豆腐坊走去。
豆腐坊里热气腾腾的,再加上来来往往换豆腐的,见了面闲聊几句的,还有高声喊的,一派热闹的气氛。
奶奶一手端着装着黄豆的大大的瓢,一手紧紧的拉着小孙女的手,跟在前面的几个人后面,培茵呢,好奇的看着豆腐坊,氤氲的热气里就看到角落里一盘磨,还有一头用黑布蒙着眼睛的驴在拉磨,磨坊干活的几个人都穿着单薄的衣服,四爷爷带着人在磨坊的门口支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大垛已经做好的冒着腾腾热气的豆腐,培茵看着白如玉的豆腐,闻着喷香的豆腐香气,觉得自己的唾液腺一下子旺盛了很多。
四爷爷拿着一杆秤,秤钩上挂着秤盘装豆腐用的,还有一个白色棉布的袋子是秤黄豆的时候用的。四爷爷秤黄豆,秤豆腐,队里的会计等四爷爷秤完了就在本子上记录,虽然很忙,但是却不乱。四爷爷是个性格豪爽的人,跟每个来换豆腐的人都能说上几句,快要过年了,今年的年成还挺不错,大家见了面都能开几句玩笑。
轮到奶奶了,奶奶把瓢里的黄豆倒在白棉布袋子里,四爷爷把秤砣抹的低低的,报了个数给会计,会计用算盘算了一个数,四爷爷又用竹刀割了一大块豆腐,秤砣抹的高高的,等到把豆腐放到小铝盆里四爷爷看周围没有来换豆腐的了,又割了一小块放到小铝盆里,培茵看旁边的会计,脸色都没有变,就跟四爷爷说:“谢谢四爷爷。”
四爷爷跟会计听培茵说“谢谢”,都笑着说:“哎呀,这娃儿别看小,真是懂礼貌呢,好孩子,不用谢,天冷,快跟奶奶回家去。”
奶奶又端着盛豆腐的铝盆,培茵拿着那个大大的水瓢,祖孙俩又牵着手慢慢的往家走。
四爷爷看着走远的祖孙俩,跟会计小声说:“你看人家孩子这么小就这么有礼貌,我看只要是转了世道,这家子一定能再起来。”
会计点了点头,说:“是啊,我年纪虽然小,但是听家里老人们说起省思大哥家里的事情,都说这是一家积德行善的人家,我看人家早晚的就起来了呢。”
虽然天气冷,因着太阳好,晒在院子里的被单床罩都干了,等到吃过午饭又把院子收拾了收拾,几位奶奶就跟沈母开始缝制被子了。
田玲玲因为怀了身孕,没到厂子放假今天下午就回了家。
奶奶看到田玲玲回来,心里很高兴,儿媳妇刚怀上孩子,就怕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这下好了,回到家里,自己可以给儿媳妇做点好吃的,儿媳妇吃了自己心里也踏实。
二叔二婶住的屋子虽然一直都有打扫,但是却没有提前烧炕,屋子里还是有些阴冷。
奶奶看二叔带着田玲玲进了门就吩咐培华培军去帮着抱柴火准备烧炕。
田玲玲喊住小哥俩,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奶奶说:“娘,晚上我能回娘家住一晚吗?”
奶奶愣了愣,忙说:“行啊,怎么不行,那一会娘帮你们收拾点东西你们带着去你娘那边,年前还没去你们家走礼呢。”
二叔忙说:“娘,不用不用,我跟玲玲买点东西就行了,哪能还用你们帮着准备呀,我们俩都是挣工资的人了呢。”
奶奶说:“你们的是你们的,这是我跟你爹的心意,你们呀帮我们带到就行。”
吃过晚饭,奶奶把后院冻着的猪肉拿了一条,又挑了两包点心,放到一个箢子里,交到沈二叔手里,说:“你们带着这个去你丈人家,我先把炕给你烧上,回来你正好睡觉。”
沈二叔答应着,一手提着箢子,一手扶着田玲玲,就往田支书家走去。
晚上躺在暖呼呼的炕上,身上盖着散发着皂角清香芬芳的被子,培茵放松的舒了一口气,沈母笑着说:“你这个小家伙,还知道叹气呢。”
沈父把洗脚水倒在外间的污水桶里,笑着过来说:“茵茵,来跟爹说说叹什么气。”
培茵没做声,只是笑呵呵的看着自己的爹娘,自己为着舒服的床铺才叹气的,要是跟他们说了他们觉得自己太早熟了怎么办?
沈母把自己的手伸到培茵盖的被子里,说:“小身子真有火力,这才一会功夫被窝里就暖呼呼的了呢。”
沈母的手有些凉,培茵被沈母摸了一下,笑呵呵的扭着小身子,娘俩玩闹了一会,沈父收拾好了说:“赶紧的,我要吹灯了啊。”
沈母这才在培茵身边的被窝里躺下,沈父“噗”的一口吹灭了炕桌上的油灯,屋里一下子黑漆漆的。
沈母说:“看他二叔,结婚之前觉得吊儿郎当的,结了婚之后觉得跟以前一点都不一样了呢。”
沈父说:“人得学着长大呀,省勤没结婚之前家里有咱爹娘,他什么都不用操心,结了婚之后两口子又搬到宿舍去住,什么都得自己打算,可不就得学着长大吗?”
沈母说:“你说田玲玲怎么就去娘家住呢?咱娘心里不会不得劲吧?”
沈父说:“他们两口子是怕咱娘难为啊,家里这么多的孩子,给田玲玲做口好吃的就得给孩子们吃,这还没过年呢家里就那么点东西要是吃没了怎么办?”
沈母说:“我看他二婶也是个懂事的,唉,就是咱娘心里估计不是很好受吧。”
沈父说:“是啊,就算是白天培华二婶在咱家,估计也是拦着咱娘别做这个别做那个的,现在生活太难了,要不然多买点有营养的东西,家里这么多的老人孩子呢。”
沈母说:“现在也没有什么集市,买东西都得去供销社,要是有个集市什么的咱们可以拿着家里的东西去换些别的好东西了。”
沈父说:“从国家的经济流通就可以看出国家的综合实力,悦然,咱们带着孩子好好的过日子,总有一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沈母笑了笑,说:“只要跟你还有家里的几个孩子在一起,我就觉得是好日子,你放心,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不会放弃我们的希望的。”
偷听的培茵觉得在这个时期自己的父母还能把事情看的这么透彻非常的难得,最最让她佩服的就是父母满怀希望,只要是有了希望,未来一定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