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兵是沈家的一个孩子,在村里开拖拉机,这样的大解放开着也没有什么问题。
大解放又拉着一大车的人回了县城。
县革委会是个新组织,去年年初的时候才开始成立的,西平县的革委会主任四十多岁,是去年夺权上任的,原来是个西平西平酿造厂的一个工人,自从成了革委会的主任,那谱摆的不是一般的大。
西平县的革委会跟别的地方差不多,原来县里的一些干部还是负责日常的一些工作,这些代表先进阶级的工人农民掌握着大政方针,还有一些代表部队的军管干部,当然了,能最终拍板的还是革委会的主任。
这革委会主任姓马,别看平时摆谱,在家跟周文德一样,是个大孝子,自己七十好几的老娘说的话马主任都听,据说这马主任的娘跟沈家村还有点亲戚关系,田家的三爷爷跟沈家的四爷爷正是觉得有这么一个关系,这才敢把京城来的几个人抓起来,带回西平县,逼着马主任把他们赶出西平县。
马主任一大早就起床了,去县里的红旗饭店给自己的娘买了最喜欢的小笼包,伺候这老娘吃了早饭之后这才慢悠悠的去上班。
革委会的办公地点就是原来的人民政府,这一夺权,原来的县长被赶下了台,一帮的工农兵代表就直接进驻了西平县最大的权利中枢,马主任就直接在原来的县长办公室办公。
早上沈家村的那件事情还没有人跟马主任汇报,京城来的冯主任这两天,马主任是拿出了十二分的热情招待着,你想想啊,那可是京城来的,可不得好好的招待着,人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找谁就帮着去找谁,一听说是找机械厂的人,马主任帮着跟周文德牵了线之后就说,要是有什么需要再来找他,所以上午冯主任来找他要人帮忙的时候马主任二话不说,为了怕京城来客被人欺负,点了几个比较勇猛的跟着一起开着革委会的大解放就出了门。
马主任哼着小调,正要准备回家吃饭呢,看见大解放开了回来,刚要扬起笑脸去跟上级领导打个招呼,却发现大解放车后斗上站着很多人。
有些疑惑的走近,看到沈家村的田家三爷爷被人从驾驶室扶着走下来,马主任一看三爷爷腿肚子先转了转,马上上前帮着把人扶下来,问:“哎哟,三爷爷啊,您老人家怎么来了啊?”
在转身一看,那些京城来客被人押着走到自己的面前。
马主任被惊得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看看一脸愤恨的冯主任,再看看一脸脸沉似水的三爷爷,还有踢里塔拉从车上下来的一看就是刚从地里回来的乡亲,仔细一看还有自家的亲戚。
三爷爷说:“马主任啊,今天我老头子来就是跟你说这个事的,你看到没?这些说自己是京城来的,进了村就抓人,马主任啊,您可得给我们这些老百姓做主啊。”
那主任惊讶的看着这些人,耳边听着这些话仿佛好几个响雷在自己耳边炸响了,这冯主任刚才不是带着自己的几个手下去办事了吗,这会怎么被人押着就回来了,而且押着他们回来的还是沈家村的人,沈家村啊,方圆几十里的人谁不知道沈家村啊,那个村的人不光是有血性,还有很多在外面有权势的,一般人谁去招惹他们村的人啊。
马主任说:“三爷爷啊,这位冯主任是京城来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在里面啊,咱们还是进屋慢慢说吧。”
三爷爷说:“那好,咱们就进屋慢慢的说道说道,我都七十多了,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事情呢,可得好好的跟你们说说啊。”
马主任赶忙把众人让到办公室里面,说:“三爷爷啊,咱先把人放开吧。”
三爷爷说:“放开也可以,你得让他们拿出工作证件,单位开的介绍信来,要是没有这些东西,老头子拼着姓名也得去京城找人说理,从京城来的就能干出这么不讲理的事?”
冯主任他们本来就是不正常途径过来的,原想着走点歪门邪道搞点材料,把罪名给人家坐实了,虽然前年去年的有些混乱,但是你再乱你去做事情也得拿着单位的介绍信呀,要不然谁买你的账?
三爷爷这么说,马主任赶紧跟冯主任说:“冯主任啊,都是误会,您赶紧把工作证还有介绍信拿出来给他老人家看看吧,要不然咱们都说不清楚呀。”
冯主任是通过打砸抢外加溜须拍马走马上任的,哪里会理这些东西,咬着牙说:“我的话你也怀疑?这些东西我没带。”
马主任一听,心里更着急了,说:“冯主任啊,您要是没这些东西今天这事咱们不好了啊,您不知道,这沈家村在咱们方圆几十里那都是有名啊,谁斗不敢招惹啊。”
冯主任说:“马主任,我们是什么人,他们是什么人,你还用得着怕他们?”
马主任说:“冯主任啊,您不是当地人,这里面的事情不清楚,现在谁不不敢去招惹他们,谁都受过他们的恩啊。”
冯主任说:“老马同志,咱们不能这么讲恩情,咱们得讲原则啊,他们家有反革命,要是一直这么纵容着他们,那这革命事业怎么来干?昨天下午我们提审沈省勤,结果半夜他跑了,
我们带人去他们家找人他们居然聚众阻抗我们,老马,这个事情的性质非常的恶劣,我得向我的上级汇报。”
马主任拉着冯主任的胳膊,低声说:“冯主任,您还是听我一句劝,这事赶紧了结吧,他们村的人不是一般人能招惹的。”
冯主任有些怒其不争的说:“马主任,你怎么这么冥顽不灵?一帮泥腿子罢了,你怎么还怕成这样?我跟你说,工作证介绍信我不会拿出来给他们看的,有些事情是需要保密的,保密你懂不懂?”
马主任额头已经冒汗了,保密他不懂,他只知道,他要是不按照田家三爷爷说的去做,他在西平县就不好做,西平说大不大的,沈家村的人不说一家独大一言九鼎,只因为战争年代帮过那么多人,大家都还记得沈家村的人的恩情,以后自己的日子就会不好做。
马主任擦了擦额头的汗,说:“冯主任啊,要不这事就算了吧,咱们在想一想还有什么办法。”
早上一出已经把冯主任弄得没有面子了,要是再来一次,冯主任威信也就扫地了,他还带着几个京城的手下呢,要是在他们面前丢了面子,以后还怎么领导他们?
冯主任不答应,双方就这么僵持着,只有马主任满头大汗的劝了这边劝那边。
革委会的机要员这时候跑过来,跟马主任说有省里的电话,马主任如释重负的擦了一把汗,赶紧的出了办公室,在里面实在是太憋屈了。
电话是省革委会一个领导打过来的,指示他赶紧把京城来的人送到省里来,既不能让沈家村的人有意见,也不能让京城来的那几个有想法,至于是个什么度,自己拿捏。
说完没等马主任再问问,电话就挂了,马主任坐在电话机旁,挖空心思的想这个电话的意思,最后牙一咬,决定把京城来的这些人送回去就行了,至于沈家村的那些人,好好的安抚一下就行了。
想到这里,马主任回到办公室,跟冯主任说:“冯主任啊,上级来电话,要求你现在马上就回省城,我看我还是先把您送过去吧。”
冯主任转过头来,严肃的看着马主任,马主任轻声说:“是省城的革委会的领导来的电话,您还是去吧。”
冯主任脸色非常难看,来这里是自动请缨的,现在什么都没有做好就要这么回去,实在是不甘心啊。
不甘心能怎么样,看看坐在办公室的这些人,在想想刚才马主任的态度转变,只能是先低低头了。
冯主任站起身来,二话不说就要往外走,三爷爷这时候却说:“马主任,我们省勤昨天下午被他们喊过去,听人说严刑拷打了,现在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您得帮我们把人要出来。”
马主任楞了一下,说:“不会吧?冯主任,这是怎么回事?”
从昨天下午马主任就没有见过冯主任,只听他说想找机械厂的革委会的领导有点事情,自己就帮着介绍了周文德,后面的事情自己也没有在意,自己是觉得上级领导来办事情一定不喜欢有人跟着,这才没有多问,谁知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冯主任说:“人是半夜自己跑的,也有可能是有人把他救出去的,这些谁知道呢。”
马主任一听就着急了,沈省勤自己知道,是田家的女婿啊,而且是田家最受宠的闺女的女婿,这要是出了事情,自己也得吃不了兜着。
马主任说:“冯主任,您得跟我说个实话,人到底怎么样了,他们说你的人严刑拷打,你们是不是真的动手了,人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冯主任说:“别的没什么,就是腿断了,我觉得一定是有人把他救出去的,要不然一个腿断了的人能走多远?”
沈家村的人看冯主任竟然这么轻描淡写的说着把人的腿打断了,那是群情激奋啊,几个年轻的就要上前撸袖子,三爷爷大声说:“都退下!”
几个人这才不甘心的退到一边去。
三爷爷说:“马主任,沈省勤是工人,那是先进的阶级,我老头子懂得不多,但是也知道要是没有过硬的思想,是不能进入这个阶级的,这些人说打就打,打断了人家一条腿就跟碾死一直蚂蚁一样简单,别的事情我先不追究,我就跟你们掰扯掰扯这件事情。”
冯主任说:“沈省勤是反革命,雷锋同志曾经说过,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暖,对待工作要像夏天一样火热,对待个人主义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对待敌人要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沈省勤一点都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们适当的用点非常手段那也是无可厚非的。”
马主任看冯主任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还是这样无所顾忌的说这些话,恨的牙痒痒,但是今天这圆场得自己来打,先不管沈省勤了,先把人送走再说,只要是人没在自己手里出事,自己怎么都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