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小米粥,奶奶牵着培茵的手去二叔的屋里看小妹妹。
二叔的屋里在炕前拉起了一个红布的帘子,二叔没在屋里,也不知道出去做什么了,不过田玲玲的娘还在,看见奶奶牵着培茵的手进了屋,笑着对培茵说:“培茵啊,你二婶给你生了一个小妹妹,你喜欢不喜欢啊?”
培茵说:“喜欢啊,我带妹妹去地里摘花带。”
奶奶笑着说:“这么小就知道爱美了,来看看你小妹妹。”
当地有个风俗,没出满月的小孩子最好是不见很小的孩子,但是自家的孩子就另当别论。
白色细棉布的小包被,裹着一个闭着眼睡觉的小娃娃,小娃娃皮肤红红的,头上的头发稀稀的,这会都成一缕一缕的贴在头皮上,小脸胖嘟嘟的,小巧的鼻头,鼻翼一动一动的,跟花瓣似的小嘴一嘟一嘟的,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这么小的孩子,培茵很好奇,伸出手指轻轻地戳了戳小娃娃的脸蛋,奶奶忙拉住培茵的手,说:“哎哟,可不能戳呀,妹妹刚出生,皮肤还嫩着呢。”
这时候小娃娃却皱了皱眉头,闭着眼睛哭了起来,培茵吓了一大跳,跟奶奶说:“奶奶,我没有使劲,就轻轻的碰了碰她呢。”
田母说:“大概是饿了,正好给玲玲嘬嘬,看看能不能下奶。”
田玲玲还没有醒,田母推了推她,轻声喊着:“玲玲,快点起来,孩子饿了,看看能不能给你嘬下奶。”
田玲玲睁开眼睛,听到小娃娃的哭声,转过头看了看,说:“娘,她怎么哭了啊?”
田母说:“大概是饿了,你坐起来我帮着你给孩子吃奶。”
奶奶把一床棉被卷起来放到田玲玲的背后,田母把孩子抱起来,放到田玲玲的臂弯里,小娃娃大概是闻到了熟悉的气味,在自己母亲的怀里拱了拱,在姥姥的帮助下终于吃到了奶。
很顺利,没一会孩子就吃饱了,然后又睡了过去。旁边站着的两位母亲都松了一口气,奶奶说:“还是玲玲省劲,这才一会功夫就下了奶,培茵那会你嫂子好几天都没有下来奶,咱们培茵可是喝迷糊长大的呢。”
二婶又揉了揉另一边,说:“娘啊,我怎么觉得涨的厉害啊。”
奶奶说:“哎呀,这是惊了奶了,得弄出来,要不然奶会回去的。”
奶奶有些着急,看见坐在炕沿上的培茵,商量培茵:“培茵啊,要不你吃你二婶的奶吧?”
培茵看了看,小手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说:“我不,我又不是小娃娃,我不吃。”
当年自己的母亲没有奶,也跟自己不使劲去嘬有关系,自己可是个心理年龄二十多的大姑娘,又不是真正的婴孩,实在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田母跟奶奶都笑了,田玲玲也不好意思,奶奶说:“那好吧,那咱们就先挤出来放着吧,既然有了奶可不能憋着。”
这个培茵知道,自己一个本科时候的同学结婚早,一毕业就结婚生孩子,给孩子断奶的时候就这么生生憋回去的,本来断奶喝点麦芽煮的水就行,但是因为还想着再要一个,喝了麦芽水再生孩子不容易下奶,就只能这么这么憋回去,听同学说,涨奶疼的实在是受不了了,碰逗不敢碰的。
奶奶找了个杯子,跟田母一起帮着把田玲玲的奶水挤了下来,培茵听到田玲玲忍不住疼哎哟了好些声。
田母已经在沈家待了很长时间了,半夜过来就没有好好地休息休息,奶奶说:“亲家母啊,小妮儿这会吃饱了睡着了,你也赶紧跟着躺下睡一会吧,都半夜没睡觉了。”
田母说:“那我就跟这娘俩歪炕上歇一歇,您也快回去歇歇吧,有什么事情我再喊您就行了。”
奶奶毕竟是上了年级了,从半夜起来就没有合眼,疲累的很,也没有推辞,带着培茵回了屋里。
奶奶说:“培茵啊,奶奶要睡会觉,你自己在这里,不要乱跑,好不好?”
培茵说:“好,奶奶,您睡觉就行,我在这里帮你看着门。”
奶奶笑呵呵的摸了摸自己小孙女的头,和衣躺在炕上,没一会就听见轻微的鼾声。
培茵走到院子里,搬着一个马扎坐在梧桐树下,两手托着腮望着院墙下爷爷种的那几棵丝瓜,已经是秋天了,丝瓜已经都下了架,只剩上面当啷着几个奶奶留着老了之后留种子,然后把丝瓜瓤晒干了刷碗刷锅用,想着春天爷爷种下丝瓜的时候,培茵还好奇的跟着看,还帮着爷爷用小水瓢浇了水。
后来,丝瓜发芽了,长蔓儿了,开花了,结丝瓜了,培茵都跟着家里的哥哥姐姐给丝瓜浇水,大哥二哥帮着爷爷给丝瓜搭了架,于是,院子里多了一架碧野的墙,里面还带着很多嫩黄嫩黄的花朵。
后来,花朵落了,一根根细长的丝瓜挂在架子上,奶奶摘了嫩嫩的丝瓜,或清炒或做汤,让清淡的饭桌多了别样的味道。
培茵看着那个丝瓜架,脑子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做了多长时间,直到院门口一阵动静,才惊醒了培茵的胡思乱想。
二叔推着自行车进了院子,培茵忙上前帮着,二叔笑着说:“你个小家伙,这可不是你能帮得了的呀,躲远一点,别碰着你。”
培茵小声说:“奶奶睡觉了,二叔小点声呀。”
二叔小声的说:“我知道了。”轻手轻脚的把自行车支起来,自行车的行李架上放着半袋子的白面,培茵记得当地的风俗,家里生了孩子得给亲朋好友的送面条,这时候的面条都是自己手擀,既劲道又好吃。
二叔带着粮本去领了自己的配给,一些配给都换成了白面,等到满月的时候擀了面条送亲朋好友们送去。
二叔把自行车停好,面袋子送去了厨房,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两块水果糖,说:“培茵,给你糖吃。”
培茵接过水果糖,说:“谢谢二叔。”
二叔说:“培茵啊,你二婶给你生了一个小妹妹呢,以后你要带着她一起玩,好不好?”
培茵说:“好啊。”
沈二叔点了点头,自己大哥家的几个孩子都是好的,自己的孩子以后不管是在村里还是在家里都不会吃亏的。
想到自己的女儿,沈二叔心里又是一阵激动加感动,想到那个小小的人儿,那就是自己血脉相连的闺女,沈二叔觉得自己的人生算是圆满了,仿佛前些时候受的那些罪都已经是无足轻重的事情,真是有女万事足。
培茵拿着两块水果糖,舍不得吃,就把糖放到自己的口袋里,想着一会自己的哥哥姐姐回来了一起吃,两块糖,每个人吃半块,还能剩下半块呢。
看到二叔在家里,培茵慢慢的出了院子,现在的民风淳朴啊,什么偷鸡摸狗的不多,拍花子的也挺少,自己一个小孩子也不怕有抢孩子的,看这日头,自己娘跟三哥姐姐该放学了,还是去学校门口等着她们吧。
出了院门,走到村子的那条南北大路上,学校跟大队部就在这条路的北头,而自己家则在村子的西边,稍微靠南边。
村子里静悄悄的,除了上学的,都在地里上工,不像是十几年后的农村,包产到户,家里的地什么时候除草什么时候播种,什么时候收获都是自己说了算,就算是农忙时节,村子的街道上也有人,更有那脑子灵活的,在街上摆上小摊,或者卖些吃食,或者杀猪卖肉,家里有这些营生的小伙伴往往会被艳羡,因为这样的人家家里往往种的地不多,一般都是包给人家种,这样夏收秋收的时候就不用跟着去地里干活,要知道,农村的孩子很小就得跟着家里大人去地里干活的。
走到学校门口,还没有放学,培茵站在校门口等着家里人下课过来。
沈母作为学校的老师,并不会把没有上育红班的培茵带到学校去,自己的身份在这里,要是作出一些挺出格的事情,惹出麻烦来那就不好了,所以培茵没有跟着自己的娘来过一次学校。
上课时间,校园里没有一个人影小院四周种了白杨树,树叶迎风飒飒作响,在小院的一个角落有两张水泥板的乒乓球台子,乒乓球台子旁边不远处竖了两个篮球框,以培茵这外行的眼光看来,这篮筐竖的实在是有些随意了。
整个校园就是平整的泥土地铺了一层河沙,就连乒乓球台还有篮球场都是沙地,一望而去,显得有些空旷了。偶有几只麻雀,在偌大的院子里跳跳哒哒的捡拾着,有的教室里有老师的讲课声,有的老师在教室巡视着下面的学生埋头书写,还有的教室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培茵靠在学校门口,探头好奇的朝着里面看着,自己的前世是在一个镇上的中心小学上的学,那所学校的各项设施已经建设的跟县城的小学差不多了,这样的乡村学校自己还是第一次见。
虽然设施简陋,但是确是希望所在,里面这些专心学习的,十几年之后说不定就是某一行业的翘楚,是国家的栋梁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老师从最东边一间屋子里走出来,那间屋子前面种了一株洋槐树,树已经有碗口粗,在一个枝桠上挂了一块黑铁块,老师用手里的一根铁棍敲了起来,清脆的“铛铛”声响彻校园,稍倾,各个教室里就有学生背着书包跑出来,下课了!
培茵看着这些孩子的脸,有的高兴,有的苦恼,跟自己那时候一样,有些是因为放学了,高兴的回家去,有些是因为上课没有好好听讲被老师逮了现行而苦恼,这要是被自己的家长知道了,估计又得是一场竹笋炒肉。
培茵伸着脖子看着从校门口出来的学生们,终于看到自己的三哥牵着姐姐的手从一间教室里走了出来。
培茵为了让哥哥姐姐能看到自己,就往门口走了两步,刚跟看到自己的哥哥姐姐招了招手,不防备被人一下子就碰到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