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上午九点多,培茵看到公社的吉普车开到了沈家村。
红旗公社因为是西平县的驻地,各个方面都是高配,是西平县不多的有吉普车的公社,这个时代的吉普车,那可是档次很高的驾驶工具了,要知道,整个西平县都没有几辆呢。
吉普车可是个稀罕物,车子在大队部门前一停稳当,孩子们马上就围了过去,有些胆子稍微大点的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车子,驾驶员从驾驶室探出头来,说:“小孩儿,做什么?”一帮孩子轰然而散,跑到一边还是小心翼翼的看着这两很奇怪的车子。
培茵什么车都见过,当年自己爹的座驾就是一辆某奔,说什么这种车才是有内涵的男人开的,自己听了之后没喷了他一脸的茶水,很想问一问,有内涵的男人都出轨吗?
大队部门口还没有大队部院子里来的热闹,村里大大小小的当官的都到院子门口迎接公社的领导,这次沈家村可真是出了风头,据说因为这件事情,县里的领导在地区的领导会议上都被表扬了呢。
等到领导们在主席台前坐定了,穿戴一心的一对新人被簇拥着来到主席台前。
婚礼是村里的会计主持的,在他的带领下进行了一系列活动,然后婚礼才正式的开始了。
第一位讲话的是公社的领导,公社的这位领导先对这两位新人表示了祝福。
然后就是村里的一帮小青年闹新人,大家提出唱革命歌曲的要求,还要李磊给沈兰伴奏,培茵还怕李磊不会什么乐器会被大家笑话呢,谁知道人家拿出一只竹笛,吹奏的那叫一个好听啊,培茵在二丫沈兰红彤彤的脸上看到了崇拜,而且这笛子一吹,也让主席台上的领导们诧异不已,笛子是很普通的乐器,沈家村除了沈省勤,能把笛子吹得这么好的还真没有呢。
婚礼结束之后,公社领导婉拒了田支书留下吃饭的请求,直接就回了公社,这次来的不是公社的最高领导,婚礼结束了就得回去汇报这次的工作了。
等到送走了公社的领导,大队部的人也就陆陆续续的走的差不多了,中午沈培红家里准备了宴席,沈培红家里没有儿子,大闺女出嫁的时候没有请客,小闺女结婚了,而且小闺女两口子还是在家里住着,于情于理都得摆几桌,这样也方便村里人随礼,要不然前面那些年沈培红家里都跟着随礼,自家不趁着这个机会把礼金收回来那也说不过去,当然了,这些事情不是跟现在那些结婚之后就把同学拉黑了,再给没有参加婚礼或者是参加婚因为各种原因忘了随礼金的同学单独摆一桌这样的事情是一样的,庄户人家过日子讲究个礼尚往来,你家有事我捧人场出钱场,等到我家有事的时候我帮助的或者是我出钱的人家就会自觉地来帮忙或者是随礼。
大家都不富裕,村里人一般不带着家里的孩子去参加宴席,沈家是爷爷带着家里的礼金去的,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包水果糖,分给了家里的几个孩子。
没几天的功夫就得过年了,家家户户的都得准备过年的东西,忙活了一年,都想着把好吃的好穿的留到过年的时候吃,过年的时候穿,图的就是一个一年复始万象更新,过年吃得好穿的来,来年就能吃得饱穿的暖了。
沈母的肚子已经看出来了,还有几天学校就要放寒假,这几天沈母都是小心翼翼的上下
课,天真是冷啊,没几天就有一场雪,路上很滑,培茵不放心自己的娘,跟着沈父的后面把沈母送到学校门口,等到要放学了再去学校门口接着,已经是小学五年级的培田也是跟在沈母的后面,就怕自己的娘有个什么闪失,一时间沈母成了全家的保护对象。
这天中午,快要放学了,培茵一个人早早的去学校门口等着,今天沈父跟着生产队长四爷爷去了地里检查沤的肥料,没空过来,培茵想着自己跟三哥姐姐一起跟沈母回家也没什么。
培茵现在觉得自己越来越有管家婆的潜质,家里人的事情自己都要去管一管,因为自己是家里最小的,家里人都很疼爱,自己说让做什么也都听话的去做什么,培茵自己表示非常享受这个。
天冷风大,培茵缩在校门口的一个角落里,这个角落被一堵矮墙挡着,后面被风,前面遮着人还能晒着太阳,远远的不仔细看都看不清楚这里还躲着一个小人儿。
学校门口有些去徐家村赶集的,有两个村里的妇女见了面之后谈了几句,不知道为什么牵着手来到学校门口避风的地方,培茵觉得自己还是别让人看见了,要不然还以为自己是在偷听呢。
其中一个女的培茵知道是村北头一户姓田的人家的老婆,培茵知道他们家的大儿子跟培华差不多大,不过人没有培华能干,已经定下媳妇了,就是赵家村的一个闺女,培茵能知道这个还是因为小姑来家里的时候说过,说那个姓赵的姑娘人很能干,很泼辣,在赵家村是出了名的辣妹子。
那个田家的老婆拉着另一个女的手,说:“咱们自打都成家了就没再见过吧?”
另一个说:“谁说不是呢,唉,整天忙活着家里这一摊子,要管着老的,养活小的,整天一睁眼就要干活,哪里还有时间去想别的啊,要我说啊还是咱们做闺女的时候享福啊。”
田家老婆说:“是啊,那你这次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另一个说:“有人给我们家大闺女说了户人家,是你们村的,我来先打听打听。”
田家老婆说:“是吗,是谁家啊,我们村谁家我都知道。”
另一个说:“是你们村姓沈的,听说那孩子的爹是个右派,不过人家说孩子能干,我就想着闺女找婆家不就是找个能知冷知热的,能干活养家的吗。”
田家老婆说:“哎呀,这户人家我知道,家里孩子多,老姊妹啊,我跟你说,这户人家已经回来十几年了,家里孩子最大的已经二十多了,现在那户的老婆又怀上了,这不是又一个光棍吗?”
另一个说:“是吗?哎呀那我可得好好的考虑考虑,老姊妹,他们家几个孩子啊?”
田家老婆说:“已经五个了,肚子里这个看着也挺大了,你说都四十多的人了还要生孩子,嘿嘿嘿。”
另一个说:“这个年纪生孩子没事,我们村好多四十多了还生孩子的呢,对了,你们家孩子的亲事都定好了吧?我记得你们家老大已经二十多了呢。”
田家的老婆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了的得意,说:“那是,我们大小子别的没有,干活煞实,说的是赵家村的姑娘,那姑娘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出了名的泼辣。”
这时候校园里传来一阵“铛铛裆”的敲钟的声音,田家的老婆说:“哎哟,这是学校放学了呢,老姊妹,跟我回家吧,咱们这么多年没见面了可得好好的啦一啦。”
另一个说:“不了不了,家里还有要回家吃饭的学生呢,我得赶紧的回家了,再说又不远,得你去徐家村赶集的时候可一定得去我们家坐一坐。”
两个人告别之后就分手走了,躲在矮墙后面的培茵心里很复杂,田家婆娘的那句“又是一个光棍”深深的刺痛了培茵的心,自己的小弟弟,还没有出生就被人这么骂,可是自己又不能出去跟她理论,这个时代,自己这样的成分那就得缩着脖子过日子。
培茵咬着牙在心里想,哼,你们等着,就为了你这句话,以后我给我小弟弟找一个艳压群芳的媳妇,我就让你们看看,在娘肚子里就被你们骂光棍的人以后会找一个谁都比不上的好媳妇。
小小的培茵咬着牙忍住这口气,这田家的婆娘还不是村里最尖酸刻薄的人呢,既然她都这么说那村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家在看自己家的笑话,大儿子这么大的年纪了还说不上媳妇,肚子里那个以后也会跟自己的大哥一样这么大的年纪了也打光棍。
生气的培茵蹲在地上咬牙切齿的在心里发泄自己的不满,但是想到现在的形势,培茵只能徒然长叹。
……
已经是腊月十几了,几场大雪之后地里也下不去了,村里的干部们把该发给村里人的公分还有东西分发完了之后就不再出工,让大家准备着过年。
这个决定可是非常大胆的,要知道那个时候的工人农民根本就没有放假过年这一说,村里的干部也没有说别的,就说地里下不去,等到能下地的时候再出工,徐家村赵家村就没有这么好的事情,地里下不去也得下去,人家村里的干部们说了,我们有困难要上,没有苦难创造困难也要上,这点子雪怕什么,红军当年爬雪山过草地的可比这困难多了,老前辈们不都过来了?咱们现在条件这么好这点困难还能难得住我们新社会的农民阶级?
因为沈家村村里人没去上工的事情,几个村的村长村支书都找了公社的领导,说沈家村这是资产阶级享乐主义,是应该被批判的,可人家公社的领导们说了,人家沈家村的人在平时干的那可是比你们好,你现在去看看人家地里收拾的,比你们村的地里收拾的好多了,人家平时下的那些苦功夫可不是享乐主义,于是几个村的村干部就这么灰溜溜的回了村里,公社的干部们虽然没说别的,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你们村里的工作平时没干好,这才在这个时候临时的抱佛脚。
附近几个村的村民非常羡慕沈家村,看看人家村里,粮食东西分的也多,这么不好的天气还能在家里猫着,虽然人家闲着,可是那公分分的钱也比自己村里这些一年到头不闲着的人分的多了,看来呀,这有个好干部那是最主要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