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饭大家吃的很高兴,菜色很简单,味道却是不一般,爷爷跟二爷爷破例每个人倒了一杯酒,因为沈父跟培华下午还要上工,就没有喝,二爷爷抿了一口酒,就着吃了一口菜,跟爷爷说:“真不愧是当年西平厨艺第一的传人啊,这味道真是绝了。”
下午六姨心满意足的回了西平,奶奶跟三奶奶说:“你看看,这样多好啊,这些年我跟你大哥都担心你,这下好了,以后小六经常来看看你,你也算是跟娘家人走动了。”
三奶奶说:“大嫂,你说我那大哥,到死都那么倔,人这一辈子图的是个啥呀,你说他临了都没活明白了。”
奶奶说:“有几个能活明白的?咱们也也都这么大岁数了,以后就看着孙子,能干就帮着干点,还有几年的活头啊,怎么高兴怎么来就行。”
二奶奶听大嫂弟媳妇这么说,笑着说:“那敢情好,以后咱们俩就跟着大嫂,怎么快活怎么来就行。”说完了妯娌仨都哈哈大笑。
除了几位当事人,谁都没想到周小元要来给孟若兰提亲,要知道孟若兰可是跟着自己的爷爷来劳动改造的,虽然当初的时候按照规定孟若兰需要去插队当知青,也不知道上面是忘了还是怎么地,孟若兰就一直跟着孟教授在沈家村,上工拿公分挣钱养活自己跟爷爷,那几位老教授年岁大了,公分多的劳动已经做不了了,也就是帮着看看园子喂喂牲口,说实在的,要不是田书记偷着背着的给几位老教授添帮着,估计几位老教授撑不到现在的。
周小元那是根红苗正啊,怎么能跟一个黑五类孙女结婚呢?
可是事情就是这么出人意表,周小元在一个秋风乍起,漫坡菊香的日子,带着王老爷子还有王疏影,来到沈家村,请了花奶奶做媒人,去跟孟教授提亲。
孟教授的病是心病,听到自己的孙女跟自己说起跟周小元在一起的种种,觉得这是个能托付终身的人,病就好的差不多了,看到花奶奶带去的四色礼物,虽然不是非常的贵重,但是在那样的一个条件下,能拿出这样的心思来置办这四色礼,就说明人家对自己的孙女的一片心意了。
中午在沈家吃的午饭,两家人请沈家众人做了见证,王老爷子跟孟教授按照古礼,给两个人写了婚书,定下了来年开春就成亲。
沈锦华非常高兴,自己最好的朋友有了一个好归宿,沈兰听说了,吃过午饭抱着自己的闺女来沈家,见到周小元,笑着说:“你真有本事啊,不吭不卡的就抱得美人归,给我们说说你们俩是怎么发展的吧,要不然我这心里实在是好奇地紧呢。”
周小元从来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听沈兰这么问,咧着嘴笑着说:“心诚啊,我就用我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若兰,我会一直对她好。”
沈兰听了周小元的话,替自己的好朋友高兴,拉着周小元到角落里,小声的说:“周小元,若兰不容易,你可不能欺负人家呀。”
看到沈兰这么郑重的交代自己,周小元也严肃起来,说:“沈兰,你放心好了,我周小元虽然没有干过什么大事,但也算是条汉子,我也是一口唾沫一个钉,我说会对若兰好,那就一直会对若兰好的,你放心好了。”
沈兰点了点头,说:“希望你能一直记着你今天跟我说的话。”
今天的孟若兰穿着一件白底碎花的的确良长袖衬衣,下身是一条蓝涤卡的裤子,裤子是沈母帮着做的,那天孟若兰培茵两个人从西平回来之后,孟若兰就跟沈母好好地谈了一次,孟若兰把自己的困扰,自己的想法跟沈母说了之后,沈母沉吟许久,才跟孟若兰说:“若兰啊,阿姨觉得你要是觉得周小元能好好的待你,不嫌弃你出身不好,那就嫁给他吧,你在这里虽然还有孟教授,但是阿姨怕再来一个咱们对抗不了的人啊,这么些年,很多事情你都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世道这么艰难,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就很好啊。”
孟若兰低着头没有做声,沈母摸了摸孟若兰乌黑油亮的头发,说:“若兰啊,你爸妈不在身边,阿姨这么些年一直拿你当自己的闺女看待,当年你能一个人支撑着从京城来到这里阿姨觉得你性格非常的坚忍,你现在也这么大了,眼看着村子里跟你差不多年纪的姑娘都结了婚或是有了婆家,你要是在不找一个,就很打眼,你长得这么好看,阿姨怕再来个不怀好意的。小元那个孩子阿姨知道,虽然从小没了娘,但是却依然长成一个乐观开朗的小伙子,还有小元他爸,虽然当初也是造反派起家的,但是咱们沈家村也是受了他不少的照顾,就说你爷爷他们几位从京城来的老教授,要是没有小元爸爸在上面撑着,那得有多少造反派来揪斗啊,有时候真的不能看表面,得多去想想里面的关联呢。”
孟若兰抬起头,看了看沈母,说:“阿姨,谢谢您,我再好好的想一想,想好了我就来跟您说。”
又过了两天,孟若兰来找沈母,说:“阿姨,我想好了,我决定嫁给周小元,我这样的家庭出身,能找周小元那样的男人也算是烧了高香了。”
沈母说:“若兰啊,你不能这么想,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一定不能谁比谁高一头,谁比谁厉害,你们以后成了家就是两口子,两口子在一起是过日子的,不是来比谁成分好,谁配的上谁,谁配不上谁的。”
孟若兰听沈母这么说,脸色微红,说:“阿姨,我觉得我的成分不好,人家周小元成分那么好,我这是高攀人家了。”
沈母说:“阿姨过了这么多年的右派生活,觉得还是要把自己的位置摆正了,咱们不能因为成分不好就觉得自己低人一等,这样以后怎样生活啊?若兰,你是一个人,你是一个有自己的思想的人,你不应该因为成分的问题就自卑,就算是成分不好,你也应该昂着头去生活,千万不能弯下自己的脊梁。”
孟若兰听了沈母的话,眼里已经有了泪水,这个从十几岁就来到这里的姑娘,一直背着“黑崽子”的名号,这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姑娘,来到这里跟着村里人下地干活,面朝黄土背朝天,汗珠子摔成八瓣,那双弹钢琴的手已经因为日常的劳作布满了老茧,有时候孟若兰会想,到底前面那十几年是梦还是这些年是一场梦,真盼望这个梦能早点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