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茵听了,心里一沉,这种通知书截胡的事情屡见不鲜,后世信息那么流通的时代都有更何况现在信息如此闭塞的时代呢?
沈父听了也吃了一惊,说:“你怎么知道的?”
培华说:“我去了公社之后文教办公室没有人,看门的大爷就让我现在里面等一等,我在文教办公室看到一张表格,上面有我还有李磊的名字,但是等到拿通知书的时候我说我连李磊的一起拿回来,那个文教专员说没有这个人的通知书,我出了公社大门了,又想着再回去看看,看门的大爷看我又要往回走,就问我怎么回事,我说了之后,那个大爷偷着跟我说,文教专员有个儿子也是今年考试,别的大爷就不肯说了,我又回去办公室,找文教专员要李磊的通知书,文教专员说没有李磊的,要是我再这么纠缠不清的,就不给我盖章了。”
沈父说:“那也不能就说李磊的通知书被截胡了呀。”
培华说:“我去供销社买了一包烟,偷着给了看大门的大爷,大爷说文教专员的儿子没过初选,但是上午的时候就拿着通知书走了,我打听了,咱们公社填志愿的时候就我跟李磊填的是咱们地区的农业学院,既然公社的表格上有李磊的名字,那就一定应该有李磊的通知书呀。”
这冒名顶替的事情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沈父沉吟半晌,对培华说:“你去把李磊叫过来,咱们仔细的合计合计。”
培华走了之后,沈母对沈父说:“你说这文教专员怎么这么大的胆子呀,大学通知书呢,也敢截下来给自己的孩子。”
培茵心里说,娘啊,再下去几十年,信息那么透明都有敢这么干的,更何况现在呢,这个截胡通知书的事情在这两次高考录取中根本就不是什么稀罕事好不好。
沈父说:“这个事情还是得去县里的文教局问一问,学生的高考成绩在县里都有底子,去县里问一问,实在不行就去找周大元帮帮忙,县里各个单位他都熟悉,李磊这么些年不容易,咱们不能眼看着孩子受苦受累的忙活一场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李磊来的沈家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沈父把培华还有李磊叫到自己的屋子里,开门见山的就说了自己的想法,末了,沈父说:“李磊,沈叔觉得你还是去县里问一问的好,你要是想去,让培华陪你一起去,去找小元的爸爸帮帮忙,小元的爸爸一直在县革委会工作,跟文教局的人应该是很熟悉。”
李磊说:“沈叔,谢谢您,我这就去县里问一问,为了让我能安心的复习,我岳父岳母一年多都下地干重活,我奶奶那么大年纪了还要做家务看孩子,更不用说沈兰了,自己把自己当个男劳力使,我要是考不好那是怨我没本事,可是我明明过了初选,还跟培华填的一个学校,培华来了通知我没道理没来通知,要是因为有人把通知书给截胡了,我捞不着去上大学,我觉得实在是太冤了。”
沈父说:“既然这样,晚了不如早,培华,你跟李磊赶紧骑自行车起一趟西平城,去了之后先去找小元,把事情跟小元说清楚了,让小元带着你们去找他爸,你们俩千万不要自己去文教局找人问这个事情,通知书都是从县文教局发过来的,既然咱们公社的文教专员敢这样干,一定已经把上面的人打点好了,到时候应该怎么办就听小元爸爸的,他让你们怎么干你们就怎么干。培华,你去找小元爸爸的时候就说咱们沈家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最后,沈父是一脸严肃,非常郑重的说的。
沈父想来,自己的儿子还有李磊一直在农村种地,人情世事没有小元来的精明,把事情先交代给小元,让小元带着俩人去县革委会找周大元帮忙,后面的事情该怎样进行周大元就有数了,最后让培华捎给周大元那句话,是沈父给周大元的承诺,什么债都好还,就是人情债不好还啊,有了自己这个承诺,周大元遇见事情也能帮着出大力了。
培茵被沈父赶到爷爷奶奶的屋子里,现在培茵已经大了,有时候家里的大人说点什么有些敏感的事情也会背着她,光明正大的偷听已经不行了,培茵很郁闷,还是小时候好啊,小小的人儿在炕上一坐,大家都是很放心的说悄悄话,哪里跟现在一样呀,还得被赶出来。
想着跟着去看究竟就更不行了,你个小丫头,怎么能去掺和大人的事情呢,你跟着去?你跟着去碍事啊?培茵为了不挨爹娘的骂,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心如急焚的等着消息。
家里已经点上灯了,还是不见培华跟李磊的身影,沈父沈母也有些着急了,外面那么冷,去了也不知道能怎么样,俩孩子都年轻气盛的,万一跟人家打起来怎么办?俩孩子都是准备上大学的人,万一因为打架被抓起来怎么办?沈父越想心里越着急,可是又不能跟家里的别的人说,就在屋里一圈一圈的溜达,边溜达边想着俩人去了之后遇见的事情,万一遇见这样的事情该怎样去处理,周大元虽然对刘瑜茜还有王老爷子很好,间接的对自家的人也很客气,万一因为这件事情牵扯的人不好惹,他不管怎么办?沈父心里烦闷的厉害,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抬脚出了屋门。
家里要准备吃晚饭了,沈母正跟奶奶带着孩子们往北屋里收拾碗筷,看见沈父往外走,沈母小声的喊住沈父,说:“要吃饭了,你要做什么去?”
沈父说:“你给我还有培华留出饭来,我去村头看看去,这俩孩子,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呀。”
沈母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叹了口气,去爷爷屋子里跟两位老人家说,爷爷还开了一瓶留了很久的好酒,让奶奶晚上多做了几个菜准备给培华庆贺庆贺呢,这下好了,爷俩都没在家,沈母想着怎么给两位老人家说说,别让老人家们着急。
沈父出了门,有些昏昏的头脑在清冷的空气里一下子就清醒无比,沈父溜达着往村头走,村子里静悄悄的,从各家各户的院子里透出昏黄的灯光,使这个寒冷的冬夜有了几许温暖的气氛,远远地看见大队部的办公室屋檐下亮着一个大大的灯泡,照的周围都很明亮,沈父刚走到大队部的门口,看到田书记从另外一条胡同里走出来,要往大队部的办公室走。
田书记看到沈父,说:“哎,省思,出来转转啊?”
沈父摇了摇头,说“田书记,不是,我来村头等我们家培华还有李磊,他们俩下午去了西平城,这会还没有回来呢。”
田书记说:“培华接到通知书了吧?还没有去你们家祝贺呢,怎么了,去西平城有事情吗?”
沈父略一沉吟,就把今天的事情说了说,田书记听了之后,说:“还有这样的事情?省思啊,你们怎么不来找我呀,李磊现在就是咱们沈家村的人,我还能眼睁睁的看着咱们村的人被外人欺负吗?”
沈父说“唉,田书记呀,我们想着事情赶早不赶晚,怕通知书被文教专员拿走之后时间长了再出别的事端,俩孩子赶紧的就去了西平城,再说周大元在西平城里这么多年,他应该能帮得上忙,最起码能帮着查一查李磊的分数还有通知书,通知书据说都是从县里的文教局往下发的。”
田书记把插在系着棉袄的腰带里的大烟袋抽出来,沈父忙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火柴划着火帮着田书记点上,田书记抽了两口,说:“这么晚了再打电话也找不着人,我跟你去村口一起等一等吧,看看事情怎么样了,要是实在不行,咱们明天再去找人帮忙,县里不行,咱们去地区,我还就不信了,朗朗乾坤,咱们党的天下这么点公平都没有了,还偷着截胡人家的通知书,这截的哪是通知书呀,这截的是人家后面几十年的命运啊。”
是啊,这上了大学跟没有上大学能过一样的生活吗?沈父非常赞同的点了点头,说:“我也这么想的,这次的高考从中央到地方都非常的重视,我估计这截胡通知书的事情也不是个案,还不知道多少跟李磊一样遭遇的人呢,唉,就是不知道这些孩子知不知道自己的通知书被截胡了,就算是知道了,有没有能力再把通知书给要回来呀,田书记呀,你看看这些孩子,能考上的哪个不是舍了命的拼着命复习考试呀,唉,培红家里为了李磊能安心的复习,培红这一年任劳任怨的干了那么多,要是因为这个李磊上不了大学,培红不得气死呀。”
田书记说:“还真是啊,培红可是混了大半辈子了,这么多年也就是这一年踏踏实实的干了活,省思啊,你是个好人,能在李磊这样的时候拉他一把,你放心,只要是李磊的通知书,我们一定会帮着弄回来的,这次咱们要是不把这件事情办好了,那些魑魅魍魉们还以为咱们沈家村的人好欺负呢,这事要是不办好了,以后还不得谁也来踩咱们一脚呀。”
沈父点了点头,这倒是。
沈父跟田书记俩人就站在村口的大槐树下,时间不长远远地看到一辆自行车往村里驶来,沈父忙上前几步,等到自行车过来了,这才看清楚,李磊用自行车带着培华往村里一路骑过来。
看到沈父在村口等着,李磊心里非常的激动,这次如果没有沈家人的帮忙,别说是上大学了,估计自己的通知书自己连听都听不到吧。
李磊在沈父跟前停下车子,培华一下子就从车子上跳了下来,看到自己的爹,高兴的喊了声“爹!”沈父一看自己儿子的脸色,就知道事情估计是办成了。
李磊跟培华走到大槐树下,看到站在那里的田书记,两个人忙上前问好,田书记仔细的打量着两个人的脸色,觉得应该是把事情办好了,就说:“咱们先回家,回家再说,省思啊,今天培华拿到通知书了,我回家拿两瓶子好酒,咱们一起去你家好好的庆贺庆贺。”
沈父高兴的说:“哎呀,田书记,欢迎欢迎,我这就回家再炒两个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