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陈林的许诺

陈林的父亲一辈，只兄弟就有六个，陈林父亲行三，另有姐妹四五个，都已经外嫁。

陈家靠着六兄弟，在村里地位很稳固。

陈家祖宅及陈父其余五个兄弟的房子，都在陈林他们家所在山头的对面山头，中间隔了一个山沟，位置是当初分家陈父自己选的，隔这么远陈林也不知是为什么。

虽然六兄弟让陈家没人敢欺负，地位牢固，但除了没人欺负就没用了啊，还是很稳定的穷。

直到老四家出了一个世华，从煤矿入手，后期涉足其他行业，具体的行业陈林也不清楚，反正越来越富。

有多富呢，在后世，三堂哥和前妻生的儿子结婚，都摆了将近两百桌！陈林参加了婚礼，整个汪镇的酒楼都来帮忙了。

可能两百桌在三十年后看来也不算什么，但对一个小县城而言，真的算很有钱了。

也别觉得这么有钱怎么还在个穷乡镇办婚礼，一是方便父老乡亲，二是县里那会儿也没有能摆两百桌的酒店，还不如在镇上摆。

陈父一辈兄弟几个有没有恩怨陈林不清楚，就算有，到老了基本也都放下了，而且都各自都对下一辈很照顾，无论是谁家的。

但自己的下一辈出不出息，陈父几弟兄都较着劲呢。

结果老四家出个世华，陈父和另外四兄弟，都输了，不甘心也没用，自家知道自家孩子的情况，没哪个看着像有大出息的，指望儿女辈，还不如指望孙子辈。

后来没多久老四就去世了，儿子挣钱了，福没享到，陈父几兄弟就更没心思较劲了，突然间，人生就开始倒数了啊。

输了就输了吧，陈父好不容易看开，结果现在陈林突然又说要争气，还特么有条件！于是陈父又生气了：

“你龟儿子是为老子争气吗！还讲条件！”

不然呢？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最好面子了，我出息了比你自己出息了都开心，陈林内心嘀咕着，嘴上却不敢说出来：

“好好好，不是为你，反正我要争气了，希望你不要拖后腿！”

“有屁就放，不要拐弯抹角的！”陈父愣了一会儿才听出来陈林是有话要说。

没办法，陈林上辈子年轻气盛，和父亲交流全是硬顶，结果两败俱伤，这辈子要试着委婉点了。

“说了你别急，咱们慢慢商量，我要喊妈上去帮我带波波。”陈林直说了。

然后陈父就急了：“不行！家里种这么宽的土地，留我一个人，你想累死老子啊！”

“说好不急的嘛，你听我说说原因。”陈林把卖虾的事告诉了父亲，陈父勃然色变！陈林赶紧接着说：

“你先别急，没耽误上班，工资还领着，是正经生意，而且我们每个人，是每个人！六天挣了一千块！”

陈父听着卖虾就打算发火，结果被陈林预判打断了，紧接着就是长久的沉默，因为听到了六天一千！

陈父老两口在地里累一两年也挣不了一千啊，陈林六天就搞定了，陈父完全理解不了啊。

“你身体不是很好，种地太累了，少种点吧，不然小心看不到波波结婚。

让你不种你肯定不愿意，各退一步，种一半行不，四叔的事你知道，我不想我好不容易挣点钱想孝敬，结果自家老汉儿没了！

你再看看我们家的房子，黄土墙，茅草顶，不说四叔家了，对面大伯二伯五叔幺叔他们家，全都是红砖房了啊！

明年我给你建，比他们都气派！

你的山（坟墓），我请端公道士，给你看个顶好的位置，给你修个村里最好的山！

别犟了，好不。”

陈林说着说着眼睛红了，因为想起了上辈子，父亲96年就没了，深更半夜被楼下小卖部叫醒接电话，紧赶慢赶也没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

96年啊，陈林还穷着呢！别说什么子欲养而亲不待，特么那会儿养自家孩子都难呢，还养父母？

这辈子一定不能这样了，陈林下定了决心。

陈父听了点点头：“我晓得了，让我考虑会儿。”

说完端起选了一半的麦种起身回堂屋了。

“哎，你别考虑了啊，我兄弟伙些都嘲笑我你晓得不，说我不是家里面独子么，说不是重男轻女么，咋生个独孙还没人管呢！”

陈林傻了吧唧的急了，着急忙慌的放了大招。

陈父闻言也急了：“老子生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一点眼力没得，从来不晓得顾一下你老汉儿的面子！”

越说越气，直接就把手里的还没挑好的麦种撒了一地。

嚯！院子里的鸡鸭兴奋了，也没到饭点啊，怎么还有加餐！一窝蜂全扑了上来！

陈林傻眼了，这才明白老父亲的意思，站在那傻笑。

陈父更急了，太浪费了啊：“你个瓜娃子把我都气昏了！愣着做啥子，赶紧捡啊！明年还可以种！”

说完自己撵鸡去了，陈林也赶紧上前帮忙。

吃完午饭，陈林帮着洗了碗，厨房整理干净后，母亲已经收拾好了要带走的东西，看来陈父已经交代过了。

陈林没急着走，看了看家里的大水缸，没多少水了，于是抄起水桶和扁担就出门了。

出了院子，沿着山脊小路走五六十米，再顺着一条陡坡上的之字形小路下到山腰小平台，就到了陈林家的水井。

一个大坑，一米多深，只能勉强称之为井，井的上方是岩石，水从岩石缝中沁出来，条件简陋，水却甘甜。

家中两个大水缸，一个空了，一个半满，陈林灌满两个跑了五六趟。

终将临行，陈父送到了屋后。

秋高气爽，却不见满目枯黄，陈林老家的山上多种湿地松，老家的人都叫美国松，针叶细长，常年深绿。

针叶会掉落，落后会枯成褐色，多的时候会堆在地上厚厚一层，踩起来松软舒适。

91年是不容易堆厚的，枯松叶是很好的柴料，村里家家都会收集，陈林小时候经常跟别家孩子挣这个而打架。

微风阵阵，吹来浓郁的松香，陈林拦住了父亲的送别：

“别送了，麦种选好的一半你要种我不拦着，剩下的被鸡吃了一半就不要补了，明年就种这么多，你自己身体你自己清楚。”

“翅膀硬了？我要你来教我？”陈父对儿子的关心，心里很受用，嘴上却不饶人。

陈林就当没听到，继续说道：“水缸一次少挑一点，一个人用不了那么多，用完再去就是了，挑满太累了。”

陈父两辈子没被儿子这么关心过啊，整个人尬住了：“好了晓得了，赶紧走，时间不早了！”

陈林还想多说点，但看见父亲的态度，就打住了，只多说了一句：

“麦子点完就上来一趟，我带你去做个检查，不要犟，再犟以后你的山就修个小土包！”

说完转身就跑，中途脑袋一偏躲过了父亲的臭鞋，贼刺激！

陈林辞别了父亲，带着母亲沿着来时的山路踏上回程，要去下车的地方等车，接过母亲的背篓，里面装着行李和给波波带的蜜桔和无花果。

老爷子嘴很硬，人很傲娇，也不管波波能不能吃，就硬说不是给陈林两口子带的，是给他乖孙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