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隐秘伟大

故意绕远回家的路上，照亮街巷的一盏盏路灯，似乎到了时候，啪的一声，统统熄灭了。

王磊掏出智灵机，看了一眼时间，整好二十四点，也就是第二天的零点零分。

“一分不多，一秒不少，这是省钱省到家了！”

没了耀眼的白炽路灯，妙王村村民早早的洗澡睡下了，除了寥寥无几的人家，挑灯夜战苦读书，正值人生奋斗时，村子就此陷入了漆黑的夜色中。

可是王磊发现周围并没有彻底暗沉，伸手不见五指，头顶星月之光泼洒而下，距离较近的还好，稍微远一点的房屋，竟然泛起淡淡的月毛。

毛茸茸的微光，也不知道是涂抹乳胶漆的墙面，锃光瓦亮地都能反射星月之光，还是这些用新材料，按古法营建的民居，本身就拥有光辉。

就在王磊疑惑不解时，一头五黑犬迈着矫健轻快的步子，从巷子里走出来。

奇怪的是，它每走一步，原地就会留下一道黯淡的虚影，一路走来，身后留下一串凝聚不散的影子。

“简直就像是一条在时间线上蔓延的蠕虫！高维生物在低维世界展开真正的形态，这应该是不被容许的。”

王磊隐约知道这头五黑犬是处于临界状态了，随时都有可能离开现在的世界，践踏低维世界法则带来的位面排斥力，这家伙随时都有可能飞升。

重获新生的呼雷豹咧嘴一笑，露出了上下两排磨平的獠牙。

“大意了！没想到，仅仅是基层的在世地仙，也会被逼迫着强行飞升！大概是吃的太饱了！”

对于口吐人言的五黑犬，王磊没有丝毫意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左右，发现没有人看过来，自己所在的区域，又正好位于天眼系统的死角地带。

王磊拱手打了个揖礼：“道友功行圆满，不日飞升，可喜可贺，理应如此，何来强逼迫使之说？还是尽快收拾心情，等待上界接引吧！”

呼雷豹叹了口气，神情还是恹恹：“我自幼得气入道，修炼至今三十载，就有飞升上界之功果，时运机缘之大，恐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王磊在金陵玄武学院进德修业时，也听过不少校友，短短几十年，十几年，甚至几年时光，就能飞升上天庭。

更有甚者，修士刚出道，出了学院门口，就有天使来迎，进入上界天庭某部任职。

呼雷豹瞬间洞悉出道修士的想法，毕竟彼此之间的修为，实在是差距太大太大了。

“天庭还在此方天地，原本也是一体，只是终南捷径被断，天庭大能出手绝地天通，才造成天人两隔。我这次飞升上界，却是出了天庭樊笼……”

王磊瞬间就明白其中的差距：“神道天庭，仙道破界！原来如此，道友体内元气充盈，裹挟着飞升出界，逍遥自在不假，却也断了根基。”

七重天庭总揽九州万方，雷霆雨露均由此出，呼雷豹身为妙王村在世地仙，吞吐方圆数百里天地元气，肥肉过手，指甲缝里都是油水。

以前天庭还能容忍，现如今出了破瓦夺舍、借尸还魂这档子的事，呼雷豹披着的可是妖怪精灵的皮，由完整的在世地仙转成半妖半仙。

恐怕不日就会转化成妖仙，七重天庭的手再长，也管不到它头上，再不飞升的话，就有五雷轰顶、诛灭当场。

“方圆数百里的天地元气，数十年妙王村的沉淀，被这玩意一股脑的全部带走，重新积累起来，还不得花费几十年，就算上面补血回气，至少也要十几年。”

关键是呼雷豹把妙王村掏空了，底蕴彻底不存，下一任在世地仙肯定是替人受过，来扛雷的！

王磊想到这里，脑子里灵光一闪，立即知道夤夜来访的呼雷豹，随时都会飞升，还想送自己一场富贵，恐怕有些不妥。

泼天的富贵，在出道修士看来，就是取死之道，至少也是塌天大祸！

“从一开始，我就不该和你见面，更遑论长时间接触！”

王磊叹了口气，心里立即下了决断，提起全身真气法力，明知自己不敌，还是悍然出手。

六一神泥地面随着出道修士顿地发力，当场爆碎炸开脸盆大蛛网状裂纹，一拳轰中目标。

呼雷豹竟然不闪不躲，任由这“混元拳”轰在自己额头朝天骨上，几颗元气结晶爆金币似的洒落下来，结晶表面刻着寓意收割的镰刀符文。

王磊右拳指骨被反噬力道震地当场裂开，眼角微微抽搐，显然是真的痛彻心扉，左手还是义无反顾地轰出第二拳。

这是表明自己与飞升在即的呼雷豹，势不两立的立场，以及自己坚定不移地站在天庭立场上的态度。

威福自具的神道七重天庭和浪漫至死不渝的仙道飞升者之间根本矛盾冲突所在，以前王磊还不明白，自己亲身体会一遭，立即知道利害。

真是杀人不用刀！

没想到，呼雷豹是一动也不动，任由王磊脚踩生死门，双拳碎乾坤，举手抬足之间就能轻易打死狗的拳打脚踢，接连不断地轰在身上。

“叮……叮叮”

通体全黑的呼雷豹，接连不断地爆出一枚枚元气结晶，全是得气入道几十年来，在世地仙师法自然学会的道法，甚至是仙法。

什么空手套白狼、借鸡生蛋、击鼓传花，在王磊看来，这些道法仙术实在是太古老太陈旧了，一点新意都没有，还不如巧立名目进行收割。

前者太嚣张，后者反倒是更隐蔽。

“没有妙王村在世地仙的身份地位，没有立足之地和驻世根基，根本玩不转这些自私自利、损人利己的仙术道法。”

王磊轻轻弹指，就将这些低劣的玩意统统弹开，惹来呼雷豹不敢置信的侧目而视。

“妙王地仙，你这些手段实在是有些不堪入目，还是尽快飞升吧！不然的话，我就写青词，当面恭请天罚了！”

呼雷豹这会终于死心，不再开口游说出道修士抗雷，抬头仰望天空苍穹，双眼射出晶光，有些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飞升！”

瞬息间，天空深处打开一道裂隙，接引之光斜射而下，晶莹剔透，陈列在前，犹如一座登天之梯。

王磊瞪大眼睛看去，发现裂隙后面，并不是一方世界，而是万花筒般五色斑斓、光怪陆离的晶壁大世界。

有山巅之城，有希望高塔，有明灯照世，有黄金之乡，还有孤星营帐、蓝水英豪等数十个晶壁世界。

攒成莫可名状、无法直视、无法定义的晶壁世界系。

一个个改头换面的仙道称尊做祖之辈，分身投影无数，每时每刻都在接引着不可计数的飞升者。

王磊没有被自由自在的仙道迷惑，隐约看到山巅之下，堆积着累累白骨。高塔之下是无数绝望的子民，伫立着一座座血肉磨坊。

……

最终，呼雷豹选择的是战锤大世界，无穷无尽的战争，汹汹燃烧着战火，不是去战斗，就是去战斗的路上，蜕变成一头战争之犬。

没想到，呼雷豹这头在世地仙凭着接引之光，避开七重天庭的雷罚，成功飞升前往战锤，还没站稳脚跟，就毫不犹豫地反咬生养它的母世界一口。

“什么仙道？这不就成了祈并者？皈依者的狂热时不时发作一下，真是丑陋不堪啊！”

对于妙王地仙的下场会如何，王磊早就有所预料，再也不会分出闲心观注，目光转向村口的大豫华章。

根基之粗壮前所未有，门生故吏之多遍布上上下下，身在妙王村，却凭着人情脉络，编织成一面遮天蔽日的华盖，保护着许多人。

几十年道行的呼雷豹，根本无法与这扎根妙王村，经历两朝三百年十几代人的大豫华章相提并论。

在王磊看来，这位才是妙王村的正牌地仙，完全做到了善守者潜于九地之下，可谓是岿然不动如大地，虚无缥缈是真仙。

哪怕天庭雷罚降临，顶多打掉大豫华章的主干，根本伤害不到那些深藏在地底的根茎。

毕竟，法不能责众，责众失人心，人心即民心，民心即天心。

第一次看到世界的真相，仙道飞升者为什么飞升出界的道理，王磊起先是有些迷惘的，很快就明白过来。

我是帝国居民，亦是天庭公民，愿为帝国效力，愿为天庭卖命。

遥远的天际深处，回荡着隐隐的雷霆怒吼，隔着老远，王磊还是感受到全身酥麻，当真是天威莫测。

所幸的是，接下来并没有任何后续惩戒，大概是出道修士刚出道，没有受到飞升仙道的污染，又果断地表明了立场和态度，才会被上面轻轻放过。

“帝国体制庞大臃肿，反应迟钝，倒也罢了！天庭怎么会混不在意？”

天庭不在乎！

俯瞰管理着九州万方的天庭，每时每刻都在吞吐着无可计数的元气资源，区区方圆数百里的妙王村，就算放在秤上，千钧万吨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这时，一枚手握滴血匕首的掠夺符文，在王磊眼前一闪而过，正是妙王地仙呼雷豹的根本道法之一。

王磊脑子里闪过一些记忆片段，这也就是出道修士，再过几年，就没有这份好记性了。

“汉·荀悦《申鉴·政体》：……偷窃则民备之，备之而不得，则暴迫而取之，谓之掠夺。”

对外才叫掠夺，对内那得叫压榨！

帝国对内压榨无处不在，也就是最近十几年，开始对外掠夺，用尽了各种各样的手段，隐秘却伟大，隐约之间，超过了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