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硬如铁石

夜雨轻寒薄衾冷，一夜无梦到清晨。

第二天早上，云散雨歇，遥远的东方天际，渐渐消散的浓云缝隙里，洒落下千条万道璀璨的晨晖曦光。

旺旺饭店为了留住村工程队一日三餐的生意，特意打了电话给总队长的王国栋。

为什么不打给戴雨亭，因为县官不如现管！村工程队的人，没办法，只听王队长的话，根本不会理戴主任说什么。

哪怕没有戴雨亭点头，村里上上下下的工程，就结不了款，不是一拖再拖，就是空头支票满天飞。

完全不能跟王国栋王队长，借钱也要发下工资的大气气量相提并论。

话说回来，戴雨亭主任也回过味道来了，根本不敢拖欠本村工程队队员的工资，了不起就是用月结的由头，压一压日结的酬劳。

没想到，王国栋联手本是一家人的村会计，绕过了这个微不足道的门槛。

十几个村工程队队员，就是十几个家庭，就是几十口人，勾连着亲戚朋友，就是一百几十，甚至几百个村民。

事关这么大一个票仓，为了明年的换届能够顺利进行下去，戴雨亭绝对不会跟自己的铁杆庄稼对着干。

王国栋很快领会到旺旺饭店老板的好意，在村工程队的聊天群里发了条消息，说待会去旺旺饭店吃早餐，稀饭馒头管够。

没想到，队员们也是起了个大早，有人带头点赞，下面成群结队的“赞赞赞”，一个接一个都没停过。

原本村会计还想把昨晚饭店分的剩菜热一热，当作家里早餐的配菜，听说旺旺饭店有免费的早餐提供，连煤气灶都省的点着了。

两人简单的洗漱后，叫上了晚睡早起，精神有些萎靡的儿子，一起去旺旺饭店蹭吃蹭喝。

路上，已经有人走动了，有通宵熬夜的菜贩子，披着一身薄薄的晨露，在村口饭店里用过早点，带着酒气，各自返回出租屋，倒头就睡。

有承包村里垃圾清运工作的外地人，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了仙城环卫所的电动三轮垃圾车，不慌不忙地拉走最后一车生活垃圾。

有刚刚出门的流动早餐档挡主，迎着晨光奔向汇聚金钱和财运的村口，占住老位置，开始做起了本小利厚的小买卖。

没有房租铺租水电人工费，老板服务员收银员三位一体，自己压榨自己的剩余价值，完全模糊了微小型餐饮资本和打工人之间的界限。

唯一可虑的永远只有同业者的竞争，他们打起价格战的时候，能把妙王村的几千村民喂饱。

甚至吸引了一些游荡在仙城周边乡镇“早餐狩猎者”的注意，少数几个好吃会吃能吃的早点老饕。

旺旺饭店就在村口出去一点的主路边上，没有停车的位置，买卖一直做不大。

明明只隔了一点距离，日常流水就是做不过前面侧面都有大把空位的邻居。

金角银边草肚皮！谁让邻居占据黄金地段，哪怕房租贵了许多，也有的赚。

王国栋和村会计在旺旺饭店的竞争对手店门前一走而过，还没有引起店家的注意，等到妙王村治保会副主任王磊领着十几条壮汉涌进了旺旺饭店。

事情发展就开始急转直下了，有盯上两间仓库后续装修工程的小工头，见缝插针地凑近过来，没话找话说事。

王国栋和队员们昨晚吃过人家联手请客的席面，正所谓吃人嘴软，就没好意思点头同意。

干坐着闲聊费口水，几个后知后觉的小工头也要了份早餐，在附近继续闲聊攀谈着。

旺旺饭店的老板多机灵的人，看到王国栋有所意动，知道他耳根子软，说不定就要改变主意了，赶紧通过昨晚付款账号，找到了出钱出力的凯子。

早就在村会计家门口转悠，就等着村工程队队长点头，就能立即进场开工的几个包工头，得知消息后，那还得了。

赶紧冲进了旺旺饭店，发现竞争对手真的在王国栋身边吹耳边风，以往没什么恩怨过节，为了两间破仓库的这点小工程，差点没打起来。

工程队的队员们靠的近一些，看到拳脚交错，贴着鼻子飞来飞去，赶紧起身离开是非地。

就着酸甜口的酱黄瓜，吃着稀饭的王磊却岿然不动，不慌不忙地“接化发”，干脆闭上眼睛，仅凭单手，就把两拨人推搡的余波卸去伤人的力道。

自从昨晚和黄家做过一场，王磊不仅稳固了练气四层的境界，就连身手都变的越发敏锐，面对一堆人的烂仗，依旧从容不迫的应付。

“说实在的，这点几万块的工程，也值得推来推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村工程队的队员和家属昨晚吃过人家的饭菜，自然是站在他们这边。

王国栋做了公证，说以后会有停车场和配套的休闲公园和健身器材等项目，会考虑给后来这批包工头做。

这样一碗水端平了，才把这场莫名其妙的烂仗给平息下去。

旺旺饭店的热闹，吸引了不少路人围观，哪怕事态平息了，还是有不少人被“免费”的小菜引流进去。

这就造成了一个买卖上的人气小高峰，甚至产生了磁石效应，连隔壁邻居早餐店的生意都被分流了一部分过去。

酱黄瓜、小咸菜、酱油辣椒圈、油爆花生米等等七八种小菜，总有一款适合你的胃口。

舍不得一点小钱，赚不到大钱的道理，谁都懂，可是很少会有餐饮业的老板愿意割肉。

王磊冷眼旁观的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些惊奇：“现在的餐饮业很艰难吗？依我看，生意很好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凤坐在了村治保会副主任身边，少见的穿着长袖衬衫，很不体面的左手撑着大腿，右手咬着香脆的油条筋。

两人似乎心意相通，又或者在世地仙掌握了读心术，轻易洞悉了王磊的想法。

“现在的世道，赚钱不容易啊。如果不是有人请客，你肯定是选择在家里随便吃点，对吗？”

王磊对于神出鬼没的小凤，已经不会再震惊了，对于她说的话，也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都在家里吃早点，谁来光顾帮衬这些早餐档的生意，他们赚不到钱，还会继续租村委所有的店铺？我们村的年底分红，还会一年比一年多吗？”

王磊听到这里，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小凤：“没想到，你还是市场经济体系下消费主义的支持者！”

王磊看到小凤翻了个白眼，无奈地回头，继续对付面前的这碗稀饭。

“我家里不是没钱嘛！为了节省开支，不得不在家里解决。谁让我有一个出手大方，讲义气，到处撒钱的老爹！”

小凤看了一眼被村里小包工头们簇拥走出去的王国栋，明明没吃好，看到旺旺饭店的早餐生意火爆，赶紧起身离开了。

这样知情识趣会来事的人，为什么早就有主了！

小凤看了一眼斜对面的王磊，感觉他有其父之风，不过想到自己身上背负的妙王地仙，还是从他身上传来，就气不打一处来。

哪怕通过戴玉芬的手，小凤还是觉得悲愤莫名，自己为了保持正常人的理智和姿态，不得不献祭了一只左手。

这也是小凤始终穿着长袖衬衫，从头到尾藏手在桌子下面的主要原因。

“这事我也是受害人！被戴雨亭戴主任坑了一把，结果机缘巧合之下，玉芬被牵连进去，没想到你和玉芬关系这么好，竟然也深陷其中。”

小凤成为妙王地仙后，隐约摸清楚脉络了，知道王磊没有说谎，事情坏就坏在戴雨亭，也就是戴玉芬的父亲身上。

自己和玉芬能结成自然道种，也算是受了前任呼雷豹的恩泽，继承了这里面的因缘。

关键就是雷公雷金永，惹不起戴主任和王国栋，就亲自做主，统统将份额转移过来。

“我知道，你和玉芬睡了……”

王磊吓的脸色都变了，嚯的一声，豁然站起身，却被小凤伸出的左手抓住恤衫下摆，没怎么用力，就被她拽了回去。

“你的手……怎么会变成这样！”

脱水般枯瘦的鸟爪，这已经不是一只女生的手了，落在王磊的眼里，只有锥心刻骨的心疼。

“事实上是这样的，玉芬把我睡了！我完全不需要玉芬对我负责任，不过，按照道理来说，我对你应该负担起一定的责任来。”

尤其是我们之还有一个算不上秘密的小秘密！

王磊亮出了左手，掌心浮现出一个歪歪扭扭的“王”字符文，可是小凤却没有露出萎缩的左手，正是这临场的退缩，让治保会副主任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们在一起吧！别管其他了，就在一起，我对你必须负起责任！”

小凤心里咯噔一声，暗叹磊哥终于上套了，还是主动往里面钻，自己想拦都拦不住。

这时，小凤心有所感的抬起头，看向了饭店门外，正好与好姐妹戴玉芬眼神对视。

不知道她站在那里有多久了，不知道她是不是刚来，不知道她听了多少。

小凤心里有些愧疚，不过低头看到自己的左手，柔软的心肠一下子变得坚硬如铁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