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轻易放手

自商周交替那场大战，天下练气士损失惨重，海外归于三洲十岛，海内隐入山林潜伏不出。

开国分封建制至今，已有五百多年，海外练气士时不时显露头角，也只是在东海一带惊鸿一瞥。

至于海内练气士，也是屈指可数，也就是近来大术士苌弘出蜀地，以历法、礼法、经济三道，重新厘清天文节候，指导各地稼穑生产，拜上大夫。

稍后，执政卿苌弘又改革币制，收天下之金，充实周室国库王库，逼的诸姬君子不得不继续开拓。

如此利国利民之滔天功勋，大术士苌弘才被拜为相邦，至于掌握诛侯法术，一日连杀晋国四位执政正卿，以术法助晋国公室压服臣权之不臣。

不过是，锦上添花之举罢了！

话说回来，姬犀凭着秘法确定下来，姬鹿名下长牙村，出了一位籍籍无名，却自行得气入道之练气士，还兼有神道法术。

诸姬君子就松了一口气，毕竟刚入道的练气士，容易对付多了。

反倒是青阳国遗民发起狠来，四野八荒都是青阳国后人，青阳湖里还有前公室供奉的蛟龙，可以说底蕴深厚，颇具造反潜力。

一旦失了先手，没准镇压此地的诸姬君子，一个都没跑得了。

如村中贵人赵玥所料，吓唬了姬鹿一阵，转眼过后就招来大泽城里的几位君子，再顺手推出孟尝，吸引周室诸姬目光，趁机遮掩住真正的公室后人。

如此瞒天过海、偷天换日的布局，说来轻巧，贵人赵玥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不出所料，附近山丘上的山主庙，由于村中国人透露，孟尝从襁褓时，就祝发山林，寄托此地，有神庙之子的外号。

理所当然的被诸姬君子打扰了一番，好在主持此方丛林的老人，早就坐化登天。

哪怕常来常往的几位老庶民，被君子麾下的甲兵威吓一番后，才只是颤颤兢兢的道出真相。

数年前，有一头吊睛白额大猛虎驭风而来，驮着丛林主持进了大泽山。

姬鹿举目眺望大泽山，看着苍松翠柏郁郁葱葱，林海松涛恍如海啸，不经意的皱起眉头。

周室大乘车兵、诸姬骑军长于平原野战，进山绞杀叛逆乱臣，着实令人头疼。

弄清楚此事来龙去脉，天光昏暗，已近人定时分，进山搜杀恐怕是不能了。

哪怕大乘车兵一队百人，尽是城中国人，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十人里面有五六人，无法正常视物，更别说不知深浅的深山老林了。

于是，四位诸姬君子为首的讨伐军，只能在长牙村安歇下来。

村外石墙，百步一岗、圩步一哨，一伙三人步行卒驻守，共有三十人，夜半时分换一次人。

大概是诸姬君子有赏赐下来，有酒有肉，许多近来没尝过荤腥的步行卒纷纷抢着来，甚至拉拉扯扯的打闹出手。

至于诸姬君子的落脚点，自然有村中贵人安排，青阳伯赵玥最是热心不过。

甚至亲自安排一头老牛摔断脚，不得不违背劝农令，偷偷摸摸的宰杀了，谎称老羊肉，给诸姬君子以及甲士、车兵们分了。

牛肝、牛肺、牛肠等下水也没舍得丢弃，洗洗刷刷后，给望眼欲穿的步行卒们，每人分了一大斤杂碎。

哪怕是牛骨头，生拆开后，取出里面雪白的油骨髓，篝火吊炉铁盘里煎熟了，就撒点粗盐，也是一道来之不易的美味。

最后，牛骨头熬煮一大锅汤，贵人赵玥亲自做主，不仅分给自家家人，还给左邻右舍的国人，送了不少。

诸姬君子对此自然是了如指掌，本想拿捏一下本村青阳伯，没想到赵玥如此灵醒。

哪怕是一头匆匆忙忙摔断脚的老牛，也按照周室礼法分派的妥妥贴贴，一点错漏都挑不出来。

现如今坐拥大军，有了十足底气的姬鹿，脸色阴晴不定，发现大半天光景都耗在小事上，眼看着天色昏黑，后知后觉的发现，被青阳伯拖住了脚步。

可是，他却不好当场发作，毕竟，一切都按照礼法规程制度而来，实在是不好说什么。

不弄清楚来龙去脉，别说自己不敢进山，就连老父空口画饼，请来相助自己的族人诸姬，也不会轻易冒险犯难。

别看长牙村中，有许多亲近诸姬君子的军功国士、移册国人，侥幸拔茅出册的庶民更是多不胜数。

只要想一想，那一眼望去数不清的野人，潜藏在眼底的愤怒，犹如火塘热烬，总有烧不尽后，遗留下来的星星之火。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出来，将大泽城以及东边那两座大城，所有诸姬君子和国人一并烧成灰烬。

正是如此，只要是青阳国公室子、后人，前度君子的血裔出头露面，诸姬君子就会第一时间出手抹杀了。

就是防他们一手，担心有人登高一呼，举起反旗，野人们景行影从，局面就此一发不可收拾。

姬鹿看着名下这条长牙村，随着夜色降临，渐渐的安分下来，按照惯例，给热情招待诸姬君子的青阳伯，赏赐了不少吉金器具。

就说那一套大大小小二十八副碗碟盘，看上去不过是一提食盒，却可以招待青阳伯上上下下几十口人。

话说回来，村中贵人赵玥家中人口有数，却不曾见过大儿、长女，其中或许有些蹊跷，也未定。

此时，大泽山深处，大泽溪岩穴里，孟尝三人搭出篝火堆，烧妖狼、烤大鸟，忙的不亦乐乎。

吸引了好些流落山野的“流民”过来，一闻味道，都热血沸腾了。

老猎户正想用这些人，就伸手招呼他们过来，吃吃吃！

流民们此前见识过孟尝三人的手段，连妖鸟凶狼都在一个照面中，被狠狠的镇压下来，自然是不敢接近。

可是，老猎户用手斧割了几块狼腿肉，扔出岩穴之地，外面馋嘴馋出口水的流民，就按捺不住的出手了，纷纷争抢分食。

大概是妖兽血肉充满元气，有幸吃过几口的流民，一个个得了许多好处。

尤其是半生半熟的狼腱子，吃一口满嘴是血，可是饥寒交迫的流浪生涯中，瘦削的身体，充气似的恢复过来。

知道其中的利害，流民们哪怕当场打破头，也不轻易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