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山中小道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橘红天光绽破大泽山山林，见光就死的影魅，瞬息间消亡了百万只。

这些无智无识，只有本能的玩意，除非六十年一度的庚申年帝流浆，才能点化成精怪，余者不过是暮生朝死的蜉蝣若虫。

大泽城里，资深的黄巾力士睁开淡金色眼眸，眺望着百八十里开外的大泽山，诸姬君子的杀机，犹如刀剑斧钺，气势汹汹的一掩而上。

“开始了！人道路线之争，又是一场砍伐练气士性命之劫……”

麾下鹰、狼二将，按捺不住的呲牙咧嘴，喉咙下面压着满腔怒火，黄巾力士却笑而不语。

直到化出人身真形的两位“神将”，不停的磨牙、打嗝，惹来祖庙祭司好奇的频频看顾过来，黄巾力士才伸手指点。

那两具陈年妖躯，早就该与妖都朝歌，焚灭于鹿台之火！舍予那帮化外野人，转嫁焚身之运，合该尔等拔难出劫。

黄巾力士一语道破天机，鹰狼二将才稍微平复心情，背生双翼、鹰头人身，宛如雷震子在世的神将，猛地纵身飞到半空，锐利如刀的鹰眼望向大泽山。

诸姬君子又不是没有对付过潜藏在山林里的野人，稍微鼓动一番，长牙村里就有无数在册野人，齐齐欢呼一声，扑向不远处的大泽山。

以前无人敢拾的烂木头，眼睁睁看着，任由其朽烂的柴禾，哪怕堆积如山，转眼过后，就被如蚁附膻的在册野人，瓜分的一干二净。

以往只能偷偷摸摸割一点的“猪草”，齐人高的青苗，稍微漏看了一眼，就被得诸姬君子命令的在册野人，鲸吞蚕食成不毛之地。

山上流淌而来的风，吹来了新鲜的泥腥气，有人忍不住深呼吸，试图从吐纳中尝到什么，结果口鼻都是浓浓的草木汁水味。

诸姬君子手不动、脚不抬，还没踏出村中贵人的豪宅，上山的路径就被在册野人们清理打扫了出来。

结果还赢来了一阵又一阵的叫好声，那些在册野人们，哪怕再有愤懑怨恨，现如今得了诸姬君子的好处，都变得暧昧不明了。

吃过君子苦头的年迈野人还在犹豫，新生代的在册野人只觉得诸姬体恤民情，感恩戴德的谢了又谢。

浑然不知，此地原本就是青阳国国土，他们这些青阳国遗民，天然的拥有土地上所有一切物产的所有权。

可是，周室拥有享用天下，分派镇守各地的诸姬君子，天然的夺走了邦国一切物产的权利。

现如今，只给了在册野人一点点甜头，就收买了上上下下，五六成的人心，可以说把买卖作到极致了。

怪不得会有人说，邦周沿袭殷商旧制，无非是在原本商人宗法制度上，剔除掉血腥污秽的主干，捡其中一根枝桠修修剪剪，再有所阐发更替。

殷商末王帝辛发现与东夷人长期拉锯战中，商人精锐损失惨重，且很难找补回来，提出废除人殉，停止血腥献祭。

结果，以邦周为首，捕捉未开化野人、俘虏方国贵人，献给诸侯共主殷商，换取吉金赏赐的诸侯们，极力反对帝辛喻令，甚至不惜高举叛旗，也要维护传统。

要不是，殷商精锐主力被东夷人拖在东方，国内实力极度空虚，被西周诸侯联军发现破绽，原本装装样子的武装行军，绝对不会撕破脸面，变成真正的叛乱！

或许，按照邦周的官方口径，应该说是吊民伐罪！

哪怕精锐大军犹在，殷商天命还是掉落下来，天帝成汤退入火云洞，天地大位就此空悬。

事实上，殷商贵族、方国国主等旧势力依旧强盛，邦周以下犯上，得国非常不正，开朝建制也并非一帆风顺。

早期，邦周军事势力都用来镇压殷商各地旧臣叛乱，要不是获得了殷商完整的吉金生产体系，掌握中原九州铸币权，经济上完全自给自足。

真的不一定能压得住随时都会倾覆的局面，甚至不得不继续推行血祭，鞭笞盟友收割殷商故地旧臣血脉，不停的削弱各方实力。

等到殷商旧臣，例如青阳国这般的铁杆都灭亡了，邦周执政的托孤重臣们，发现不能继续血祭下去了。

中原以外的野人，收容消化了殷商的良民工匠，武器不再是简单的骨头、石头、木头，换成了参差不一的青铜剑。

要不是邦周的车兵纵横往来如风，一日之内，能奔驰百里，连战连胜，斩断了四方夷狄野人伸过来的手，这刚刚夺取的天下，不一定能坐得稳。

周公旦沿袭帝辛旧制，停止血腥献祭，鼓励诸姬君子布种天下，周室才捡起掉落的天命，将圣王姬昌高举到天上，成为新一任天帝。

话说回来，诸姬君子稍微用了一点手段，就扫清障碍，在宽达七八里的阵线上，排布开吃饱喝足的麾下大军。

别看甲士、步行卒，加起来才四百出头，披甲戴盔后，一眼望过去，黑压压的看不到尽头。

就说这股至今没有糜烂的军气，村中贵人赵玥看了，都不禁两股战战，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这股弥漫出血腥味的军气，还不是每隔两三年，砍伐城外不服王化的野人，一点一点的积攒、维持着。

赵玥想起那些漂泊在青阳湖上，以船为家的疍民，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珠玉，都被大泽城里的诸姬君子抢夺一空。

原本那些珠玉，都是用来供奉青阳湖底的蛟龙，我青阳国中祀之水主，几百年积累下来，也足够助其蜕变成神龙了。

没想到，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没有，尤其是去年诸姬君子突然发兵攻打，刚刚上岸的疍民不仅被抢掠一空，还失去了好不容易才建起的长湖镇。

青阳国末代国主预言过的神龙出世，到底还要让我们等多久！

赵玥看着身穿皮甲的步行卒，分出十几支小股战队，离开浑厚的战阵，从不同方向深入大泽山，忍不住叹了口气。

诸姬君子占据绝对优势，还如此稳扎稳打，根本没有给对手留下任何破绽。

日上三竿，随着山中小道被探索出来，赵玥莫名的感受到沉重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