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两厢情愿

青阳湖岸边，长湖镇，被诸姬君子反复蹂躏、铁蹄践踏成废墟的所在。

断裂的栋梁倾折着，斜插在松软的污泥里，朝天一端烧成焦炭，至今还有烫手的余温。

老猎户搜寻过小镇，除了遍地干涸的鲜血，什么都没有找到。

血祭！

孟柳在一把断裂的草镰锋刃上，找到了几片细如粟米的银亮鳞片，疑惑的看了一眼青阳湖，平静的湖面倒映着苍穹，就像一面镜子。

离开被战火摧毁，破败不堪的小镇，老猎户站在岸边，俯瞰着寸草不生的岸沿，左手手指上，攀附的短狐没来由的一阵颤抖。

连这头鬼域短狐都害怕，甚至恐慌不已，想必自己的猜测是真的。

这时，水面突然翻涌出无数泡沫，老猎户惊讶地撤步后退，觉得不够妥当，又连退三步，双手摆开寓守于攻的架势。

湖面涌现出似龙似蛇，圆乎乎的脑袋，就像传说中的鼍龙，老猎户心里暗暗吃惊，又后退了两三步。

结果，鼍龙头颅齐脖断掉，露出了满头青绿水草，像是湖中鲛人的怪物。

盯着鼍龙脑袋的鲛人？又或者是割下鼍龙的首级做头盔，力大无穷，可以在水中搏杀龙子后裔的狠人。

可惜，就在老猎户心神不宁、忐忑不安时，一名怀里抱着瓦罐的少女，直接走上湖岸。

赫然是长牙村贵人赵玥家的小女，真实身份是青阳国公室末代王子的遗腹子，或者遗腹女！

老猎户这才松了口气，稍微放下了戒备，可是对于用瓦罐下水，一待就是一刻钟，小半个时辰的奇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是说，避水诀、水下呼吸法都不管用了，怎么还能待那么久？

再说了，头上罩着瓦罐下水，还弄的全身都是水草，莫非真的下到青阳湖湖底！

少女看出了“义父”的所思所想，用力的点了点头，对于自己能够轻易洞悉他人的心思，并不怎么觉得奇怪。

“亚父，尝哥儿……他找到了！”

老猎户当然知道他们两人接连下水，目的是在寻找青阳湖的水主，可是人家已经蜕皮化龙，夺河入海了，还带走了无数水族下海，一尝海鲜滋味。

青阳湖还能剩下什么？

一座堆满淤泥的水元福地、青阳龙宫，还有一条蛟龙之皮，让我化身成龙！

话音刚落，老猎户疑惑的看了看左右，随即发现这股如雷霆轰鸣的声音，分明来自湖底。

披蛟衣、住龙庭，吾儿是想主宰方圆百里，青阳湖一切水族生灵！

昂！

一声悠扬龙吟，只见一道黄光冲出湖面，扶摇直上，冲天而起！

乍看是一条澄黄蛟龙，可惜前后只得丈许，连爪子都没有，退化的太厉害了，只比巨蟒长虺多了一身蛟鳞而已。

老猎户瞬间洞悉其中的缘由：一朝化龙入海，带走太多龙性，剩下这身蛟皮，不过是皮毛而已！

转眼过后，黄光似乎触碰到无形屏障，又或者是飞龙在天后，“亢龙有悔”，不慌不忙的调转蛟头，猛地朝地面落下，就在老猎户面前。

这时，孟柳才看清楚下水潜宝的养子，并没有彻底蜕变成蛟，反倒是保持着人形，黄蛟之皮化作珥蛇，悬在左耳上。

那只耳朵，乍看平平无奇，转头看向小女，眼角余光却瞥到，变成遍布鳞片，尖长如犄角的玩意。

无心之视！反倒是看到了此物真相，吾儿真是福缘深厚，就是怕他被黄蛟设计，顶了青阳湖水主之位，承负了这头泼泥鳅的因缘。

仔细悄悄看看，这座长湖镇不仅被诸姬君子践踏摧毁，生民十不存一，恐怕是被青阳湖水主趁机血祭了，化作一笔资粮，攒足了力气，才敢夺河入海。

看着养父欲言又止的神情，孟尝满意的点了点头，自认为没有看错人。

我岂不知被人设计！只是非得如此，不能披上这件蛟皮，无法入驻青阳湖龙宫，掌控方圆百里湖泊水系。

孟尝难得没有骄傲躁动，还吐露了这番真心话，并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再说了！有了青阳湖水主撑腰，复国大业才会有一个强力后援。事若不济，还可以退入湖中，龙宫里三宫六院，足够千百人休养生息！

老猎户煎熬了数天，总算是听到了一些好消息，再看着养子的目光，就变得完全不同了。

可是，涉及到诸姬君子，青阳国复古之战，恐怕不会那么轻易！

少女浑身湿透，感觉不自在，对于义父义兄之间的对话，一时间也插不了嘴，就动手拔下纠缠手脚的水草。

孟尝见状，伸手掸去义妹身上杂物，伸手轻轻一点，湿漉漉的娇躯，往后喷射出大股水汽云烟，瞬间干透了。

少女不可思议的看着义兄，两人随即相视而笑，孟尝低头看着胸口，藤蔓符文烙印遍布胸膛，状如承天巨柱，又有蜿蜒游走，如龙如蛇的印痕。

我得了青阳福地的事，可不敢跟任何人说起！没想到，前任蛟龙连这个都放弃了，真是狠人！

孟尝自觉收获颇丰，超过自己预想太多了，都可以主动提前醒来。

不过，前后也就是十几年，换作回归上去后，也就十几分钟，还不得被妙王地仙笑死。

不如，我再待个几百年！没准还有更多机缘，我感觉到，天地之间即将迎来翻覆大变，会有很多以前被隐藏起来的大秘密，会暴露在我面前！

这时，青阳湖龙宫隔着十几丈水深，发出一股莫名吸力！

就这么一个迟疑，左耳戴着珥蛇，化作黄龙之耳的孟尝，就像是倒拔葱似的，整个人冲天而起，头下脚上的一头扎进湖里。

临走前，孟尝反应过来，挥手告别：阿大，我永远是青阳国遗民复国大业的后盾……

少女看着湖面一口吞没了新任水主，连涟漪波纹都没有掀起，也算是一桩奇闻异事了。

这也算是献祭了！

老猎户沉默了片刻，无奈的叹了口气，轻轻的点了点头：恐怕是为了继承蛟皮，夺取这一丝龙性，不得不许下誓愿！

青阳国开国也有七八百年了，历经天夏、殷商两朝，年年大祭，岁岁有祀，水主积累无比浑厚，才有一丝化龙入海之侥幸！

他有什么？什么都没有！还得支撑着复国大业，恐怕下场，会十分不妙！

老猎户预见到了什么，却没有仔细分说下去，总是感觉养子对此并无怨言，似乎就等着这一刻！

奇了个怪哉！怎么会这样？一方布局设计，一方入局中计，竟然是两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