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打声招呼

大泽城，十二卫城之一陈城，已过不惑之年的姬昴刚刚躺下歇息，就听到有一只信鸦嘎嘎怪叫的飞到禽鸟师手里。

大概是饿了，不停的怪叫着，家养的禽鸟师不得不塞了一条带血的咸肉，及时堵住这贼斯鸟的嘴，才松了口气，解下细小的信筒。

摘下信筒的封帽，里面一条卷起的竹纸，轻轻地展开观看，禽鸟师眉头一挑，放下手里的信鸦，带着最近城里的大消息，径自走向家主房间。

按照姬昴家里的规矩，哪怕禽鸟师是野人少女交颈所出，养在膝下十几年了，还是改不了大惊小怪的脾气。

竟然直接推门进去，惹来床榻附近，藏身在帷幕阴影后面，密室守卫的怒目而视。

阿父，城里的消息，伯茆孤身一人下了青阳湖，稍坐片刻，又安然返回大泽城。

听说大兄前往前青阳国祭祀蛟龙之地，姬昴睡意全消，缓缓地坐起身。

青阳湖水主黄蛟赶上天时，顺利蜕皮化龙，一口气吐出六百年积累，凭空开辟径流，夺河入海，自在逍遥去了。大兄怎会这时候过去？

姬昴单手撑住床面，缓缓转身，双脚还没落地，就有两只小豚飞奔过来，承着家主的脚底板，瞬间化作短筒皮靴。

缘来是恢复本来面目，两只川林精怪皮囊点化而成的款物。

姬昴缓缓站起身，走下床榻脚垫，身为儿子之一的禽鸟师，立即双手奉上信筒，并其中的竹纸密信。

姬昴展开看过，忽然间心里一动，立即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

这个恶手是谁呢？能够令大泽城里，首屈一指的“妖造”，没来由的心血来潮。

姬茆！大兄又在算计我？先让我掌握镇国神器招妖葫芦，又钻研庚申化妖经，家里的十几个儿女，一个个都被鬼神嫉妒，变得不伦不类！好一个大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走一遭大泽城，我到要看看，祖庙大祭司姬茆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姬昴伸手一招，屋顶遮风挡尘的白纱，化作通体雪白的银雕飞身铺下，落在他身上，化做一领披风。

转眼过后，短筒皮靴显化成妖怪，赫然是一只双头四蹄大山皋，驮着姬昴径自冲出寝殿。

两只密室影卫赶紧跟上，瞧着面目轮廓与姬昴有三四分相似，估计又是他与野人少女交颈，从小教养点拨的儿女们。

姬昴驾驭山皋出了家门口，沿途所经几座侧殿、偏殿，都有人探头探脑看过来，其中有库房管事、刀竜教头、苗圃园师，一个个都与家主有几分相似。

不用说，妖造姬昴没得继承祭司主业，不得不空手开局，却按照诸姬君子的规矩，将家业经营的如火如荼。

他似乎算定了大泽城中，诸姬君子生养的越来越多，迟早是会离城下乡，自主开创建业。

其他诸姬还在按部就班，姬昴却牢牢地掌握陈城，将这块属于自己的狭小封地，经营的铁桶一般。

就连大泽城里，都有安插耳目，也不知道是谁，耳聪目明的，就连祖庙祭司的一举一动，都如观掌纹，尽在掌握之中。

夜风寒凉，山皋撒腿狂奔，姬昴站在这头皮妖背上，稳如太岳北斗。

也就是双腿膝盖稍微动一动，如同乘风驭浪，上身却纹丝不动，可见其下盘身法，肯定是下了一番日月煎熬的水磨苦工。

陈城距离大泽城三五十里，山皋全速狂奔，也就是一刻钟有多，不到半个时辰。

临到城墙高耸的大泽城，姬昴纵身跃起，雪白披风化成银雕，展开丈许宽翅，随意拍打大气，就带着家主平地而起，轻而易举的翻过城墙。

一双尽责尽职的密室影卫，捡起力气耗尽，变成短筒皮靴的山皋，走入城墙的影子里。

下一瞬间，他们两人就出现在大泽城里，抬头看着父亲缓缓落下，继续跟随在左右。

城中打更人、宵禁守卫、祈天坛卜师，承露师，同时看了过来。

发现来者是友非敌，还是辈分较高的诸姬，宗庙一系的君子，无奈的笑了笑，装作没看见。

毕竟，城里的规矩，都是这些上一代的诸姬君子制定，能够管束国人、庶民、野人，却管不到他们这些掌权者头上。

再说了，姬昴拥有实封的封地，三五年下来，把陈城经营地红红火火，时不时就有珍珠贝玉、嘉禾灵谷、澧酒佳酿送进来。

吃过用过享受过姬昴好处的人，怎么会拿他亲手制定的规矩，逼着他按规矩办事，甘愿做坏人呢？

姬昴在城中使唤妖怪精灵，径自闯入祖庙禁地，守门的里外四位鬥将，一个个抬头望天、低头看地，根本没有出手阻扰。

姬昴就这样犹如出入无人之境，直接出现在大兄姬茆面前，把这个算计弟弟的大祭司，不轻不重的吓了一跳。

来的正好！我有一计，可夺取新任青阳湖水主神格。如此川渎正神大位，在天生神圣蛟龙处，我也只能认了，一旦落在青阳余孽手里，我如何能忍？

姬茆很快回过神来，斩钉截铁的语气，就像青阳湖水主之位更替，犹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可是，这还吓不住姬昴，被大兄安排着掌握招妖葫芦，深谙庚申化妖经，得罪冒犯了川林中的魑魅魍魉、妖怪精灵，早就没有了退路。

大兄，青阳湖前任水主夺河入海，你不言不语，那人捡起黄龙蜕下蛟皮，凭此入主龙宫福地，号令残余水族，你也是一声不吭。

现如今，那人坐稳了水主之位，与周围国人、野人有劝农耕耘、稼穑丰饶之功，你倒是想夺取神格了。

川渎正神，入邦周祭祀中祀，享受中原九州无数黎民百姓信奉尊崇，哪怕是前青阳国狐家公室所出，孰轻孰重，他岂能不知？

姬茆看着弟弟受自己刺激，慷慨激昂的痛陈前情，一句句入情入理，堵住自己的嘴巴，竟然开不了口。

这到底是假戏真做？还是吾弟心里真有如此念想？倘若是前者，倒也罢了！若是后者，分明是有些怨愤！

太公望有云：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言下之意，每隔三年五载，就得动一动刀兵！

姬茆转身走到前青阳国版图前，伸手啪的一声，拍在青阳湖上，五指若有抓摄之势，另一只手指着姬昴，呵斥道。

你去，给现任水主打声招呼！邦周的诸姬君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