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子穷都不怕

夜凉如水。

星辰满布，皓月当空。

崇山峻岭，群峦叠嶂。

群山下的大河，大抵是抵挡不住风寒，已然封冻结冰。

偌大的蜿蜒景状，恰如一条银龙被封印横亘在群山脚下。

银龙所过其间处，坐落着一小国，名为尊龙。

此名，恰似其民心所向，举国皆以龙为至高无上的敬畏存在。

回溯数千年，尊龙国曾驰骋四海，威震八方，雄踞一方之霸业。

然则，传说中的神龙，那上古的异兽，早已在历史的尘埃中隐匿无踪。

如今的尊龙国亦不复当年之盛景，千疮百孔，满目疮痍，日渐式微。

河水依旧封冻，岁月还是无情，荣光自然不再。

只留下长河在此，默默见证着兴衰的起伏变迁。

尊龙国京畿之地——四方城。

举国唯一的繁华之地，此时此刻，人山人海，行人络绎不绝。

商铺林立，高官王公富贾云集，或是风月花酒，或是风雅观灯。

贩夫走卒，叫卖吆喝，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与此同时。

都城北隅之下，陋巷之中。

一座矮小破败的土地庙前，一个衣着褴褛的少年，缓缓从胸前口袋拿出了半个馒头。

这是他今天万般艰辛才求得的唯一食粮。

他自个给自己取的名字叫弃儿。

缘倒是打他记事起，便流落街头，不曾见过自己父母的模样。

此子每日都到这破庙之前，供奉虔诚祷告，想来已经悄然坚持了四百来天。

所求无他，无非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他自己能吃饱穿暖。

少年悻悻望着眼前的破败泥塑土地公，讪讪道：

“土地大老爷，我日日夜夜虔诚祭拜你，我有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一口。”

“现如今，我是越来越惨，今日才要到半个馒头，你若真是神明，为何不显显灵，这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

“这世道真是没法过啊，你若有灵，给我便些烧鸡美酒也好，我到死，也可以做个饱死鬼嘛。”

一顿牢骚之后，万籁俱寂，自是无人应答。

少年也觉得没趣，索性又拿起刚刚放在供桌上的半个馒头，慢慢啃了起来。

他心中很是了然，每次献祭跪拜都是如此——毫无回应。

而自己来求神拜佛无非是求得心安，找个寄托，其他都无济于事。

眼下得紧的还是赶紧吃完这半个馒头，再去思索明日去哪里乞食容易一些更好。

少年咀嚼和干咽馒头的声音，在周遭回荡。

突然。

土地庙内传来一阵低沉而古老的碎片言语，仔细听是能听清一两个字，连起来却是，断断续续，牛头不对马嘴。

这般情形，让大大咧咧的乞丐少年，心头猛然一颤。

这是神？是鬼？还是妖魔？

少年惶恐不安地环顾破庙四周，但是那皓然月光却照不进来一丝，周围一片漆黑幽静。

独独只看到破旧的泥塑土地公，静静地立在那里，因为神像的周遭，萦绕若有似无的神光。

霎时之间。

那碎片之声，再次响起，这次更加清晰真切，仿佛是从土地公的泥塑中传出。

细细听去，竟然能够听懂！

“少年郎，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乃此地的土地神，我且问你，你是在向我诉苦吗？”

乞丐少年愣住了，他瞪大眼睛看着土地公，仿佛看到了神明真的显灵了。

他颤抖着声音回答：“是，是的，土地大老爷。我叫弃儿，我……”

“你的苦楚，我都听到了。”

土地公的声音打断了少年的话。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大道不全尚有一线生机，看你供奉我这么久份上，给你指点一二，是生是死尚未可知，不知你是否愿意一试？”

少年听着，心中不免一阵疑惑和惴惴不安。

他用力看着土地公的神像，想看穿这一切真伪。

泥塑冰冷肃立，面无表情，但却让少年仿佛能感受到一种慈祥的温暖。

“土地大老爷，小子听读书人说，蝼蚁尚且贪生。”

“何况这人呐，个个都惜命如金，个个都有富贵荣华的美梦。”

“我不想再过这样沿街乞食的日子，我怕哪天乞不到食，活活饿死，我想试一试。”

少年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双手不由握拳。

半晌之后，土地公神像声音再起：

“也罢，也罢，离此地三里路外有个乱葬岗。”

“这几日已感知里面有微弱灵光散发，但此前却一直不曾察觉，想必有不凡之宝将要出世了。”

“你大可去搜寻一番，或许将改变你原本的命数。”

“但天地机缘，在缘而不在求，我亦观那乱葬岗阴气弥漫，极阴极寒，颇为不祥。”

“现本神赐你一缕神光，危急关头可保你一命，今夜丑时之前你若拿不到，就得立马回来。”

随即，一阵白光没入弃儿的眉心之处。

乞丐少年不假思索，毅然颔首之后，匆匆辞别土地公神像，便急忙前往乱葬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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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不我待，现在可是亥时了。

当少年踏入乱葬岗的那一刻。

阴冷的风肆虐呼啸着，带着亡者的气息，吹拂着他单薄的衣裳。

月光惨白，如同死者的脸庞，斑驳地洒在坟头上，为这片阴寒之地增添了几分鬼异。

他小心翼翼地踩着高低不平的乱葬岗土地。

虽然他极为细致用神了，但还是不免踩到地下亡者的尸骨或是遗骸。

阴风的袭扰，让他身后阵阵发冷，总感觉有东西跟随着。

可每当他回头之时，却总只是看到一片荒芜和死寂。

这若有似无被跟随的感受，如影随形，让他无法摆脱，胆战心惊。

夜色如墨，阴风依旧。

乱葬岗上，坟冢如林。

似乎每一座坟墓都在阴寒之风中低声窃语。

空中群成的吸血蝙蝠在环绕，朽木上的昏鸦不时也发出一两声惨叫。

这要不要人活啊！

少年麻起胆子在乱坟中穿行，自顾自给自己打气：

老子穷都不怕，还怕这些腌臜不成。

古语有云：好事多磨，机遇来了，不能放啊，冲冲冲！

少年在自我激励中寻找机缘多时，还是一无所获。

正当他心生绝望之际。

一只枯槁腐朽的恶臭大手，形如鬼魅，竟从破败不堪的腐地中猛然伸出。

那大手之上，蛆虫蠕动，臭气熏天。

每每和少年身体抓扯之间，便有腐肉掉落，露出森森白骨。

少年惊恐万分，眼中满是绝望之色，他奋力挣扎，试图挣脱那魔爪的束缚。

然而，那大手却如铁钳般紧紧箍住他的脚踝，疼痛如刀割般传遍全身。

眨眼之间，这乞丐少年便被拖入乱葬岗的地下深渊。

乱葬岗下，四周漆黑一片，阴风依旧呼啸肆虐。

仿佛有无数冤魂鬼火在幽暗中咆哮挣扎，它们注视着眼前凡人，如同注视着珍馐美食。

乱葬岗上，惨白月光洒落，漫天雪白的纸钱飞舞。

纸钱如同亡魂的叹息，每一片都似乎承载着无尽的怨念和哀愁。

乱葬岗这般景象，自是凄凄惨惨，谁又会在意刚才又有一个讨口子少年来过呢！

少年的心渐渐沉入冰窖。

他感到自己的肉身，乃至三魂七魄，都快被这腐烂不堪的魔爪一点点吞噬。

于是索性认命，闭上双眼，安静等待将死那一刻的来临。

就在他以为自己将命丧黄泉之际，一道神秘的黑影，突然挡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