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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思索一阵后,写下种菊一首:
携锄秋圃自移来,
篱畔庭前故故栽。
昨夜不期经雨活,
今朝犹喜带霜开。
冷吟秋色诗千首,
醉酌寒香酒一杯。
泉溉泥封勤护惜,
好知井径绝尘埃。
湘云迫不及待,作对菊一首:
别圃移来贵比金,
一丛浅淡一丛深。
萧疏篱畔科头坐,
清冷香中抱膝吟。
数去更无君傲世,
看来惟有我知音。
秋光荏苒休辜负,
相对原宜惜寸阴。
又作供菊一首:
弹琴酌酒喜堪俦,
几案婷婷点缀幽。
隔座香分三径露,
抛书人对一枝秋。
霜清纸帐来新梦,
圃冷斜阳忆旧游。
傲世也因同气味,
春风桃李未淹留。
林黛玉作咏菊一首:
无赖诗魔昏晓侵,
绕篱欹石自沉音。
毫端蕴秀临霜写,
口角噙香对月吟。
满纸自怜题素怨,
片言谁解诉秋心。
一从陶令平章后,
千古高风说到今。
宝钗作画菊:
诗余戏笔不知狂,
岂是丹青费较量。
聚叶泼成千点墨,
攒花染出几痕霜。
淡浓神会风前影,
跳脱秋生腕底香。
莫认东篱闲采掇,
粘屏聊以慰重阳。
黛玉不甘示弱,再作问菊一首:
欲讯秋情众莫知,
喃喃负手叩东篱:
孤标傲世俗谁隐,
一样花开为底迟
圃露庭霜何寂寞,
鸿归蛩病可相思
休言举世无谈者,
解语何妨话片时
探春作簪菊:
瓶供篱栽日日忙,
折来休认镜中妆。
长安公子因花癖,
彭泽先生是酒狂。
短鬓冷沾三径露,
葛巾香染九秋霜。
高情不入时人眼,
拍手凭他笑路旁。
湘云拍手道:“我来!”,便作菊影一首:
秋光叠叠复重重,
潜度偷移三径中。
窗隔疏灯描远近,
篱筛破月锁玲珑。
寒芳留照魂应驻,
霜印传神梦也空。
珍重暗香休踏碎,
凭谁醉眼认朦胧。
黛玉又作菊梦一首:
篱畔秋酣一觉清,
和云伴月不分明。
登仙非慕庄生蝶,
忆旧还寻陶令盟。
睡去依依随雁断,
惊回故故恼蛩鸣。
醒时幽怨同谁诉,
衰草寒烟无限情。
探春收尾,作残菊一首:
露凝霜重渐倾欹,
宴赏才过小雪时。
蒂有余香金淡泊,
枝无全叶翠离披。
半床落月蛩声切,
万里寒云雁阵迟。
明岁秋风知再会,
暂时分手莫相思。
众人请贾琅点评,贾琅不愿得罪人,说道:“每个人都有偏好,不够公允,大家一起点评吧。”
李纨说道:“我认为咏菊当为第一,问菊第二,菊梦第三,可好?”
贾宝玉拍手:“甚好!甚好!”
宝钗看向贾琅,见贾琅只是微笑饮酒,并不作声,不禁气闷。
贾琅心道:宝姐姐不郁闷,估计就不会作螃蟹诗了,岂不遗憾。
王熙凤笑道:“我不懂那么多,不过大嫂子读书多,如此排序肯定有道理。”
贾宝玉说道:“林妹妹才高,我不如也。”
众人一番讨论,认可了李纨的排序,黛玉夺得诗魁。
贾琅说道:“只顾着作诗了,螃蟹都凉了。拿去让厨房热了,咱们继续饮酒吃蟹。”
众人都说好。
螃蟹再次上桌,宝玉在袭人的服侍下吃了一只螃蟹,诗兴大发,遂作螃蟹诗一首:
持螯更喜桂阴凉,
泼醋擂姜兴欲狂。
饕餮王孙应有酒,
横行公子却无肠。
脐间积冷馋忘忌,
指上沾腥洗尚香。
原为世人美口腹,
坡仙曾笑一生忙。
贾琅笑道:“宝玉此诗不错,我来凑个趣儿,符合一首二嫂子能听懂的:
手拿螃蟹找阴凉,
倒上醋来加上姜。
贪吃王孙应有酒,
横行螃蟹没肚肠。
忘记吃多肚子凉,
洗洗指头还很香。
螃蟹就是给人吃,
东坡笑人为吃忙。”
众人一阵大笑。
王熙凤笑道:“你们要是都作琅哥儿这样的诗,我也能听明白。”
黛玉说道:“我也来做一首:
铁甲长戈死未忘,
堆盘色相喜先尝。
螯封嫩玉双双满,
壳凸红脂块块香。
多肉更怜卿八足,
助情谁劝我千觞。
对斯佳品酬佳节,
桂拂清风菊带霜。”
作完诗,便看向贾琅。
王熙凤说道:“琅哥儿,把颦儿这首诗也改成我能懂的。”
贾琅说道:“这有何难,听好了:
铁甲长枪死不忘,
鲜红颜色我先尝。
嫩滑蟹肉像白玉,
块块蟹黄味道香。
蟹肉很多人喜欢,
助兴还劝酒喝光。
吃着螃蟹过佳节,
风吹桂花菊上霜。”
宝钗今天被黛玉压了一头,本就郁闷。现在黛玉又作了一首螃蟹诗,贾琅还跟着起哄,更加不满,于是也作螃蟹诗一首:
桂霭桐阴坐举觞,
长安涎口盼重阳。
眼前道路无经纬,
皮里春秋空黑黄。
酒未敌腥还用菊,
性防积冷定须姜。
于今落釜成何益,
月浦空余禾黍香。
贾琅笑道:
“长安人都盼重阳,
喝酒来把螃蟹尝。
螃蟹不分纵和横,
一肚坏水黑心肠。
吃蟹喝点菊花酒,
蟹性属寒加些姜。
横行霸道用锅煮,
不叫去把水稻伤。”
众人哈哈大笑,宝钗也忍俊不止,笑出了声。
一顿螃蟹宴,十几首诗,红楼诗社第一次活动圆满结束。
众人散去。贾兰跟着贾环去玩耍。贾琅留了下来,与李纨商量贾兰进学的事儿。
贾琅说道:“明年兰儿七岁,族学的先生说他可以下场一试。中不中不要紧,算是去见见世面。”
李纨说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叔叔自去安排就好。”
贾琅笑道:“大嫂子是兰儿的娘亲,这样的大事还是要与你商量。要不然出了什么纰漏,大嫂子还不得恨我一辈子。”
李纨连忙说道:“我怎会恨叔叔呢。叔叔待兰儿如亲生,我怎能不知好歹。”
贾琅说道:“大嫂子这话就见外了,我说兰儿的叔叔,照看他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倒是大嫂子,要一直守着兰儿过一辈子吗?”
李纨疑惑道:“叔叔此言何意?”
贾琅说道:“大嫂子还年轻,有没有想过再走一家?”
李纨羞恼道:“叔叔何故辱我?”
贾琅解释道:“我没有侮辱大嫂子的意思,只是不忍大嫂子年纪轻轻就独守空房,大好年华就在孤苦寂寞中耗费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