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影事幻重重,化作佳人绝代容。
恰似东山山上月,轻轻走出最高峰。
“心头影事幻重重,化作佳人绝代容。恰似东山山上月,轻轻走出最高峰。”
仓央嘉措深情地咏叹着,心头缭绕之事,大概就是现实世界物象的折射吧。这折射到心灵的世相魔幻重重,让人无法把捉,可是,无论怎样虚幻重重,最终也都幻化成玛吉阿米艳丽的容颜。清纯的,妩媚的,飘逸的,这美丽多情的少女,宛若冉冉升起于东山的月亮,悄无声息地便升到了山峰的最高处。而灵性的观照,也就于这一瞬间,将通天之路打开。当那意想中的美少女出现之际,就仿佛是在百思不得其解的关头,突然沉浸于一个豁然开朗的意境,于仰头静观空灵如水的月亮之际,心生超凡脱俗的念头。
连绵的雪花随着他起伏不定的心绪飘拂在纳木错圣湖上。几只洁白的仙鹤,悠悠盘旋在碧绿的湖水之上嬉戏追逐。仓央嘉措仰起布满愁云的面庞,觑着空中飞舞的白鹤:它们,可是要飞向山南的方向?
山南是她——你所钟情的女子——玛吉阿米所在的地方。因为她,你希望飞舞的仙鹤能把世间所有的圣洁都捎到她的身边。你祈求上苍,希望那抹最清丽的月光和那朵最冷艳的雪莲花,还有那一树一树的杜鹃,都能落在山南的古道上,落在她翘首以待的身旁。
你的声音穿透时空,如梦似幻,千里之遥,倏忽间如贴面。没人知道你从哪里来,也没人知道你要到哪里去。三百年来,你去了又来,来了又去,长久沉默,但追随者开始传唱你的歌谣,人们在你经过的地方树碑以悼,经幡轮转,声声叩击浩渺长空。
在这个寂静得有些孤凄的夜晚,我和衣斜倚在床头,听着窗外为你匍匐叩拜的脚步声,久久不能成寐。仓央嘉措,我正坐拥着三百年前你曾拥有的那份无人可以猜透的孤独,默默念着你为她写下的诗句,内心百感杂陈。清泠泠的月光冷冷拂在你的身上,我一如既往地感受着你的喜悦,你的寂寞,你的沧桑,和你那如痴如醉的爱情。我仿佛看见你,亦步亦趋,在湖边为她祈福,你在月下苦苦哀求,渴望一睹她绝世的容颜。
三百年前,雪域高原的月光是那样的多情而惆怅,月光下面的拉萨街头,积雪银晃晃地摇亮每一双期盼的眼眸。在一座灯火明灭的简陋的小酒馆里,玛吉阿米正临窗叹息着,她那如水的相思,亦将灵魂的触须伸向不可知的未来。
她成了藏戏班中的戏子。多少次在梦里,跟那眼神深邃又温柔英俊的情郎的幽会,令人心醉神荡的相爱,是藏在月光下最美妙的事情。月光洒落在皎洁的积雪上面,寒风呼啸着,她斜倚在窗口在静默中等待着,一直等到拉萨街头的月光跟积雪在狂风中交响成了悲壮的旋律,一直等到她和衣进入香甜的梦乡。
她不知道,在她的相思背后,她的面容亦已成为悬挂在仓央嘉措心中的东山明月,永远定格在了他不息的相思愁绪里,这一轮“轻轻走出最高峰”的拉萨雪夜里的月亮,也正陪伴着仓央嘉措的孤独与对她的眷恋。
佳人已去,我何独存?三百年后的今天,我们仔细聆听着这一轮月光轻轻的叹息,也能深切地体察到作为六世*的仓央嘉措当时悲怆欲绝的心境。
“心头幻影”,是诗人灵魂深处照应着外物而幻化出来的意象吗?“乱重重”,也许便是那重重叠叠的幻影交织着出世与入世的矛盾情结吧?超越红尘男女爱欲的出世的清苦修行,可以达成最终解脱烦恼的目标,可是那入世的随意自在,以及和自己心爱的女子灵肉相融的快乐,也实实在在地呈现在诗人的意识里。
成佛以普度众生,这是作为六世*喇嘛的仓央嘉措的毕生使命,可情窦初开的他,却在上天的安排下与那位骑着白牦牛出现的少女意外邂逅,这到底是他的错,还是天的错?既然不能让他们两情相悦,既然非得让他们分离,又为什么要让他们相见相识呢?在爱上她却又离开她的那一年,十五岁的他成了西藏的精神领袖六世*,但不幸的是,那位美丽少女的形象已经在他脑海中定格,他知道,终其一生,他永远也无法将她忘却了。
在凡圣之间徘徊的仓央嘉措,也就将自我灵魂纷乱的幻影统统化成了佳人的绝代容颜。这美丽清纯的姑娘,那面庞就像东山上皎洁的月亮,温暖、柔和。轻轻,这词用得太好了,玛吉阿米在东山上轻轻一走,便走出了最高峰,由此可见诗人心目中的少女是多么的清丽曼妙。这幅绝妙的图像,一在诗人的脑海中出现,就跟见到了佛菩萨一样,令人顿生景仰之情。
这东山山上月的意象,可以让月夜下的游子联想到许许多多的情景。那姑娘就像东山山上月,轻轻飘出了最高峰,又会给景仰她的情郎带来怎样的感受呢?她轻轻一飘,就飘得那么高远,那无限眷恋着她的情郎还能抓得住她的手吗?看似轻轻平淡的句子里,恰恰隐含了诗人无限的失落与惆怅,这跟古书里面讲的“镜中花、水中月”完全是一个意境。轻轻飘出最高峰的明月,便是美好少女的象征,当深深爱恋着她的情郎仰头一望,无法求取的失落与惆怅,也就不言而喻了。
暮春时分,高处依旧不胜寒。轻轻,张开双手,才发现,握住的还是一把难言的空虚。
念起,如何拈着她的微笑御风而来;念落,又如何带着她的思念随风逝去?那窗外映入他眼帘的,到底是温婉轻柔的东山月光,还是他念念不忘的玛吉阿米,仓央嘉措已决然分辨不清。
他双手所触之物,不是念珠*就是锦床绣被;他双目所及之处,不是曼妙佛经就是喇嘛红衣;他双耳所闻之音,不是六字箴言就是晨钟暮鼓。仓央嘉措,看来注定要在布达拉这无盼的孤岛上,修他遥遥无期的正果。
就这样,他带着压抑的心情入睡。然,渴望回归的他,却一次又一次在梦中听到了来自山南的声声呼唤。
他仿佛看到缝补衣裳的阿妈在酥油灯下渐红的眼睛,仿佛看见小时候阿爸将难得一见的羊肉盛到他碗中……所有的种种揉成了一团,像七色陀螺中的色彩被搅成了混浊而复杂的漩涡。那个空洞的漩涡不断扩大、深入,直至迷失了自我。然后,他看见自己站在一个悬崖上,高耸入云。一个不小心,脚后跟踩空了,他也因身体猛烈的战栗而惊醒过来。
这一声噩梦中的惊呼,引来了他的贴身喇嘛——洛桑。
洛桑喇嘛惶恐不安地问他:“我尊敬的佛爷,您这是怎么了?”
他微笑着告诉洛桑自己没事,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当洛桑喇嘛诚惶诚恐地退出去后,他一个人孤寂地朝着无尽的白宫深处走去。
此刻,夜神正在晚风中轻吹着无音的竹笛,丝丝缕缕地扣动着他敏感的心弦,只是,他思念中的月亮是否也已升上了藏南的纳拉山?还有他的乌坚林村,他的阿妈,他们是否都还安好?而今,春日带着微薄的沁凉渐行渐远,眼前白宫的滴翠园,落花如雨,余香漫溢,让人看了,心中好生怜惜。对着园子里的一汪湖水,他忍不住俯身照去,却看到水中透出一个男子的倒影,他有着愁苦的面容与憔悴的眼神。仓央嘉措轻叹一声,水中的那个他,难道真的会是自己吗?他还是仓央嘉措吗?还是藏域最崇高最受人景仰的活佛吗?
他知道,事实上他什么也不是,他曾经只是一个最普通的人。而且直到现在,他还在无时无刻地想念着自己的家。再叹一声,他伸手拂乱了粼粼的水波,让那恼人的身影碎成了片片凄楚的无奈。想来以后,能与他长相做伴的也只有这场落花,这滩死水,或许还有那天地间永远唱不完的梵音和念不完的经文了。这么说来,他似乎又拥有很多,但除了寂寥,除了孤苦,他真的什么也不再拥有了。
公元1698年,藏历土虎年,仓央嘉措在第巴桑结嘉措的安排下,从布达拉宫迁至哲蚌寺学习经义。
哲蚌寺,拉萨三大寺院之一,也是藏传佛教格鲁派六大寺中最大的一个,在这座寺院里曾经走出了许多著名的僧人。最鼎盛时,寺院中曾容纳过上万僧侣。
这座神圣的寺院始建于公元1416年,由宗喀巴大师的弟子建立,宗喀巴曾亲自主持开光仪式。哲蚌寺依山而建,“哲蚌”为藏语,意思为“米堆聚集的地方”,象征着寺院的繁荣富庶。
这一年,仓央嘉措16岁。
哲蚌寺的堪布指引仓央嘉措进入甘丹颇章宫,这里,就是*二世以及*五世驻锡之所。仓央嘉措仔细打量着这座巨大的宫殿,它由183根柱子支撑,殿中到处都是唐卡壁画,在楼上的佛堂里,还供奉了三世以及四世*喇嘛的肉身灵塔。
就在这里,五世班禅给16岁的仓央嘉措讲述了他的前世——五世*罗桑嘉措一生的丰功伟绩。让仓央嘉措印象最深的,是64年前,格鲁派在管理大昭寺的问题上发生严重分歧之际,有人提出借助蒙古人的武力,有人提出借助当地政治势力介入解决纷争,正当众人各执一词、僵持不下时,五世*喇嘛站了出来,他提出了一个独到鲜明的方法,并利用宗教力量最终化解了这次危机。这一年,五世*喇嘛和他一样,也仅仅16岁。
仓央嘉措听着这个伟大喇嘛的故事,内心中充满了感动。他抬头望着窗外,窗外是黑漆漆的夜,哲蚌寺中到处燃起了酥油灯,一派光明,四周巨大的雕像随着灯影晃动,仿佛也在注视着他。
在一瞬间,他的心中涌出了一股暖流,他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一定也要像五世*喇嘛一样,做一个伟大的人。
这段不分寒暑的刻苦学习一直持续了三年。三年之中,仓央嘉措一天也没有出过哲蚌寺的大门,他除了谨说几位上师教诲外,就是在青灯古佛处苦苦钻研经文。
他不仅学习佛法,还要学习跳各种金刚舞以及射箭、作诗。作诗,是佛教“五明”中的声明,是一种研究文字、语法及音韵的学问,是僧人必须学习的。仓央嘉措对于作诗有种特别的天赋,特别喜欢《诗镜》。《诗镜》是古印度一本讲诗歌创作的书,它对藏族古典文学尤其是诗歌美学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这部《诗镜》,给仓央嘉措枯燥的生活中带来了无上的乐趣。
另外,藏族的传说、故事以及《格萨尔王传》等史诗,这种具有少许佛教色彩而自然崇拜意蕴浓厚的作品在藏区和典籍上的广泛流传,对仓央嘉措的诗歌创作也产生过深刻影响。他的诗歌,采用了最常见的情歌歌体形式,节奏强烈,音韵铿锵,词曲相配,典雅优美,而且有着奇特的构思、形象的比喻,其凝练传神的语言,蕴含悠远的意境,都赋予情歌更多神奇的艺术魅力。
然而,在枯燥的学习生涯中,他始终忘不了美丽的家乡,还有家乡那位叫作玛吉阿米的姑娘。就在这无聊而又绝望的日子里,他仰望着高高的雪山,思潮起伏,终于写出了第一首情歌:
邂逅谁家一女郎,玉肌兰气郁芬芳。
可怜璀璨松精石,不遇知音在路旁。
时间如梭,光阴似箭。那一天,他来到河边研读佛法,却猛然在水中的倒影里发现,自己已从一个懵懂的青涩少年蜕变成了一个俊俏英毅的小伙子。
那一刹,仓央嘉措开始意识到,自己已经长大了。
19岁的仓央嘉措,已然成为一个英俊潇洒、仪表不凡的少年。这时的他,更加睿智、成熟,思想也更深刻,考虑问题也更深远。但是,从本质上来说,他还是一个在封闭环境下长大的大孩子。这个孩子,虽然博览群书,虽然智慧超群,但是,始终还是一个浑身洋溢着青春气息的翩翩少年。他也会犯错误,他也会有爱。
这一天,仓央嘉措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喧闹声,搅得他无法专心研佛,不禁回过头问守在他身旁侍候的洛桑喇嘛:“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喧闹?”
“佛爷还不知道吗?”洛桑喇嘛故作神秘地笑着,“难道就没人跟您提起过,还是您这段日子一直精心研读佛经,把这般重要的节日给忘了?”
“节日?”仓央嘉措来了兴致,“什么节日?”
“您到外面看看不就知道了?膜拜的信徒们早就换上了干净华美的衣裳,还能有什么比在哲蚌寺庆祝雪顿节让他们更加欢快鼓舞的?”
“雪顿节?您说今天是西藏一年一度的哲蚌寺雪顿节?”
“是啊,我尊贵无比的佛爷!”洛桑喇嘛对着他作了一揖,“雪顿节是哲蚌寺最为热闹的节日,西藏各地的信徒都要涌到哲蚌寺来庆祝,从喇嘛到信徒,整夜整夜狂欢。”
仓央嘉措抿着嘴,脸上露出艳羡的神情。
“佛爷要不要出去看看?”洛桑喇嘛善解人意地问着。
“好啊!”仓央嘉措按捺不住地放下手中的经书,蹭地站起身来,仰头眺望着窗外,好像要把外面所有的快乐都一把攥进自己的手心。
每年的藏历六月三十日,就是哲蚌寺雪顿节,也是哲蚌寺最为热闹的一天。
雪顿节起源于公元11世纪中叶,那时的雪顿节还只是一种纯宗教活动。民间相传,佛教的戒律有三百多条,最忌讳的是杀生害命。由于夏季天气变暖,草木滋长,百虫惊蛰,万物复苏,其间僧人外出活动难免踩杀生命,有违“不杀生”之戒律,因此,格鲁派的戒律中规定藏历四月至六月期间,喇嘛们只能在寺院待着,关门静静地修炼,称为“雅勒”,意即“夏日安居”,直到六月底方可开禁。待到解制开禁之日,僧人们纷纷出寺下山,世俗老百姓为了犒劳僧人,都会在这一时间备酿酸奶,为他们举行郊游野宴,并在欢庆会上表演藏戏。这就是雪顿节的由来。
据记载,参加雪顿节演出活动的有扎西雪巴、迥巴、降嘎尔、香巴、觉木隆、塔仲、伦珠岗、郎则娃、宾顿巴、若捏嘎、希荣仲孜、贡布卓巴共十二个藏戏团体,因此这个传承了三百余年历史的民族传统节日,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一个藏戏节。
藏戏渗入到雪顿节的初期,是宗教活动和文娱活动相结合的开始,但范围仍局限在寺庙内。先是以哲蚌寺为活动中心,因此又称为“哲蚌雪顿节”。五世*从哲蚌寺移居布达拉宫后,每年六月三十日的雪顿节,藏戏团体也总是先在哲蚌寺内进行藏戏会演,第二天才会到布达拉宫为*演出。18世纪初罗布林卡建成后,成为*夏宫,于是雪顿节的活动又从布达拉宫移至罗布林卡内,并开始允许市民群众入园观看藏戏。这以后,雪顿节的活动更加完整,形成了一套固定的节日仪式。
看着寺院里狂欢的人群,仓央嘉措浑身的兴致都被调动了出来,他欢快地跑出经房,跟着洛桑喇嘛四处游走观玩。此时哲蚌寺后的根培乌孜山坡上早已张挂上了巨大的释迦牟尼佛像,寺内一派欢欣祥和的气氛。演绎藏戏的姑娘们个个容貌俊俏、舞姿婀娜、唱腔优美,听戏的信徒们不时发出赞叹的声音,并和着音乐的节拍跟随着姑娘们尽兴舞动着身躯。
在众人的礼请下,仓央嘉措也加入到跳舞的人群中。目光所及之处,一位戴着白色面具、身材窈窕的少女轻轻扭动着腰肢缓缓朝他身边飘来,人们挥汗如雨,群情沸腾,对着他和她高声欢呼:“仁波切!阿吉拉姆!阿吉拉姆!仁波切!”
他知道,她已然成为信徒们心中的仙女。因为阿吉拉姆就是仙女的意思啊!她戴着白色面具,更代表着纯洁,但他却不知道她来自哪个藏戏班子,更无从洞悉她面具后的容颜是否真如信徒们欢呼的那样俊美如仙,可他明白,欢愉的藏民已将她当作今天最圣洁最美丽的女子膜拜,所以他也要跟随藏民们一起膜拜她,膜拜这纯洁无瑕的阿吉拉姆!
“阿吉拉姆”挥舞着衣袖闪入他的怀抱。他情不自禁地揽着她的*,随着她曼妙的舞姿尽情舞蹈,无论活佛神仙,此时此刻,他只想感受这无边的风月。
美好的瞬间都是短暂的,留下的记忆却总是永恒的。一曲跳罢,“阿吉拉姆”终于在信徒们的欢呼要求中蜕去了她伪装的面具,露出了俊美如花的青涩容颜。她顾盼生姿,她目中含情,她眉中锁愁,她嘴角微扬,她昂起头,目光定定地凝望着他,颔首,低声饮泣,仿若这一眼早已撕裂她前世今生永远的疼痛。
仓央嘉措仿若被雷击了一样,微微打着颤。四目相对,他再也难以自抑,他情深款款地注视着眼前的如花美眷,而她却如清晨的露珠,仓促间已失所在。
他定定地站在了那里,定定地望着她刚刚驻立的地方。蓦然回首间,那边,就在那边,在拥挤的人群中,一个美丽而又孤寂的少女,一步一回首地朝他投来极不情愿的离别前的惊鸿一瞥。
“阿吉拉姆!阿吉拉姆!”沸腾的群众将她紧紧围在人群间。
不!她不是你们的阿吉拉姆!她是玛吉阿米!我的玛吉阿米!仓央嘉措泪光盈盈,她分明就是那个四年来一直让他魂牵梦绕的玛吉阿米啊!
玛吉阿米……她一定是来拉萨,来哲蚌寺参加雪顿节的;或者,她就是为找他而来的。她一定不知道他此刻也会出现在这里,但命运就是如此弄人,它总是在你最难以揣度的时刻,最意想不到的地方,让你们不期而遇,而后留下无尽的伤感与落寞任凭后人遥祭。不,他不能就这样放她离去!
玛吉阿米,你可知道我一直都在苦苦地思念着你?对,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你,或许那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爱情吧!我爱你,你也爱我。我知道,你的泪光盈盈已经让我读懂了你那颗为爱痴狂的破碎的心,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藏戏团里,为什么要戴着白色面具供人娱乐?
仓央嘉措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不顾一切地朝着玛吉阿米的方向冲了过去。但到处都是拥挤的人群,人群中各种人不断朝他身边冲过来,冲断了他的寻找,冲断了他心中最神圣纯美的希冀与寄托。
她消失在围绕着她的人群之外。他左顾右盼,茫茫人海中,到处都是满脸满心透着兴高采烈的人们,可他又该到哪里去寻找那个和自己一样孤单寂寥而又失魂落魄的眼神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