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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明义天天守在南门,两日后,传来消息:安阳知州魏桓真的来到润安,一共两辆马车,直接到了润安守城将军梁宇东的府邸。
两辆马车,徐承安也到了润安。
马车中人在梁宇东的府邸盘桓了半日,又被梁将军派人护送到城中驿馆中居住。
刘衡松了口气,梁宇东没有留魏桓和徐承安住到将军府,说明他对这两人有所戒备。就算魏桓和徐承安是为了游说梁宇东投降而来,至少现在,梁宇东未曾答应。
梁宇东为何不答应?
梁宇东打过北蛮,战过南夷,因为作战勇猛屡立战功,才升到了如今的一城主将的位置,当然不是无脑之辈。
安王号称十万大军,听起来人数很多,只是这数字只能唬唬外行人。就像他这润安城,还号称有两万守军呢,其实两万里还有水分,像民夫、马夫等,也算是守军之一,可他们未曾打过仗,只能充个人头。
就算安王那十万大军,都是精兵良将。这支军队,应该是由辽州各地守军和他的私兵组成。天启帝出其不意查抄安王府和安王训练死士的地方,将他精锐死士一举歼灭了。
现在这十万大军,训练再精良,也没有多少实战经验。要是朝廷调集边军来剿灭叛军,只怕安王那这大军,只有送人头的份。
如今,边军被北蛮扣关牵制,全力应对外敌,无力将主要兵力调来平叛。
可朝廷大军若是北上,只要边军出个一两万夹击,安王腹背受敌,也是不妙。
谁都看得出来,安王得速战速决,在北蛮未退前攻下京城。
可是,先不说澄州境内几座城池守军是否会让他过去,就算他入澄州如入无人之境,到了京城。那继位的新帝又不是傻的,会乖乖坐在京城任凭他宰割?
若是新帝已经在调集平叛大军了,现在投安王,安王要是下令让他带兵做先锋,他不就成了炮灰?
他不愿附逆降敌。但是,他欠了徐廷之恩情。
当初他上京赶考武进士,在京城中遭遇盗窃,身边银钱俱无。偏偏病倒客栈,无钱支付房租。客栈掌柜的看他没钱,也怕他病死在自己的店里,将他赶出大门。他被推出大门以为要落魄街头时,刚好被徐廷之碰到了。
徐廷之听了他遭遇,念他是人才,不仅资助了他一百两纹银,还为他引荐了武进士主考大人。
这件事无人知晓,徐首辅也未曾提起过。
他中了武进士,到军中历练,步步高升,这其中也有徐廷之对他的援手之恩。比如他做这润安守将,润安这儿的兵备粮饷从未缺失过。
这些,他都感念于心,从未忘怀。
徐承安和魏桓,一个是徐首辅的亲生儿子一个是徐首辅的女婿。他若不降,只要润安守住十天半月,只怕安王就会功败垂成。安王失败之后,徐家就算附逆之臣,祸及九族。
那他就是恩将仇报、将恩人害死的负义之人。
他若降了,安王大军长驱直入,一路到京城,就有可能逼宫成功。
一时间,梁宇东只觉得自己左右两难,要权衡利弊,还是要报答恩情?他是重情之人,一想到亲手害死恩人,就觉得心中沉重得仿佛压了一块石头。
这事他无人可商议,只能独自沉吟。
驿馆中,魏桓有些担心,“二哥,岳父大人说着梁宇东是个重情重信之人,但是他如今没有答应,事情会不会有变?”
徐承安看他坐立不安的样子,有些好笑,“你也太心急了,这到底是关系身家性命的大事,人家总得考虑一二。父亲说过,他只要听了我们的话没有立即翻脸,那此事就有五成把握。”
“只有五成?”
“已经有精兵乔装打扮,藏在流民中。明天,你以知州身份去城外安抚一下百姓,我们带一部分流民入城。等城中乱起来,趁梁宇东不备,我们带的人将他拿下后,待安王大军兵临城下,他这五成就变成十成了。”
徐首辅对梁宇东还是比较了解的,此人心怀恩义,但是也心怀大义。让他在个人恩义与家国大义之间抉择,只怕他会摇摆不定。人只要摇摆了,就无心其他,安王的人已经在城外,等明天他们去城外转一圈,带人进来。待到钢刀架到脖子上,梁宇东的意思其实不重要了。
他若识相投降,大家共谋富贵。
他若不肯,那就挟持他打开城门,城中守军群龙无首,安王大军一样能长驱直入。
父亲还是念了旧情,才想送这梁宇东一份从龙之功,能不能把握机会,就看他自己了。
“二哥,岳父大人已经位极人臣,为何……还要协助安王?”魏桓有些想不通,徐首辅已经是首辅了,再有从龙之功,也升无可升了。为何不安稳等致仕,然后将自己调回京城接任呢?
当初岳父安排自己进刑部时,不就是这么打算的吗?这么一份安安稳稳的富贵,何必冒现在的险。
徐承安看魏桓不以为然的样子,说道,“卫城赏识的是陈家。我是徐家的儿子,你是徐家的女婿,等到陈家掌权,我们还有好日子过?你现在还能在澄州做个知州,若是父亲致仕回乡,我们还有前途吗?”徐承安看着魏桓,“你是徐家的女婿,就只能与徐家共富贵了。”
“二哥说的是,原来是这样。”
“我看玉容如今也清醒了些,不像之前那样疯疯癫癫的。待到安王登基,父亲说安王分封功臣的时候,打算保举你进六部。他若致仕,你就能进内阁了。在安王面前保举,可比在卫城面前保举有用得多。”
“那怎么行?大哥如今就在户部,二哥等安王登基后必定会起复受重用。”魏桓嘴里推辞,眼中一闪而过的喜色却没瞒过徐承安。
徐承安暗中撇嘴,嘴里还是安慰道,“咱们是一家人,分什么彼此?你是正经科举出身,进过翰林院的。我和大哥都是恩荫,哪有机会啊。”
“大哥和二哥都是有才能干之人,就是缺了些运气,实在可惜。”魏桓听徐承安提到科举,叹息了几句。
“我就不说了,大哥虽然比我刻苦,却也没考出什么名堂。不过,我们三个若是同在官场,同气连枝,总好过单打独斗。”
“是是,二哥说的极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等到安王大军到了,你尽快将粮草准备好,大军开拔时就可一起押送过去。到了京城,一场仗是免不了的。不过,卫城肯定想不到……他送出去的勤王诏书,都是石沉大海了。”徐承安有些得意。
他因为刘衡之事,丢了官职。自那日起,他最恨的就是刘衡,而其次就是恨卫城。要不是他多管闲事,要不是他推波助澜,自己怎么会被削职?还到大牢中蹲了几日。
他看着魏桓,透过那张脸,又想起了刘衡。这妹夫一声都未提起他那好儿子,不知是死了心,还是不敢在自己面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