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上元夜。
各条大街上都是灯火辉煌,街上行人如织,树上屋檐上都挂着一盏一盏的小灯,如同梨花开了一般。
御街上,随着一声:“花车来了”行人们纷纷闪开道路,并为之欢呼喝彩。
装饰华丽,彩带飘飘的花车缓缓的驶过宽阔的御街。
花车顶部的高台上,身姿曼妙的舞姬翩翩起舞,手中彩绫挥动,就仿若壁画上的飞天仙女。
高台下则是几个乐师,琴箫合奏,琵琶争鸣。
往日只有达官贵人才能欣赏的舞乐,今日全长安的人们都看得到。
这就是上元节对于长安的意义。
上到天子,下至黎庶,都沉浸在盛世的狂欢当中。
戌时,皇帝驾临朱雀门,赏灯观景。
皇后、贵妃、皇子、公主等皇室成员全都在身侧陪同。
下面的百官在皇帝登楼之后高呼“圣人上元安康。”
御街两侧,是各个宗室勋贵和朝中大臣府上灯棚,这些花灯千奇百怪,争奇斗艳。
距离朱雀门位置不远的地方,唐国公李家的花灯跟往年一样,都是鲤鱼灯。
李源领着诸子参拜之后,就被召入宫中参加上元夜宴了,本来以李四郎的官职都不够参加宴会的,但骁果军的十郎将都被加恩特许出席夜宴。
宴会很热闹,皇帝也兴致很高,还展示了一下自己音律方面的才华,吹箫。
并且让驸马都尉,太常寺协律郎高孝常则拿出自己的琴技来了一番合奏。
然后就...是大合唱: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事知多少
清风笑竟惹寂寥
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李四郎听到这琴箫合奏就感觉十分的荒谬,低下头一手捂住额头,一手捂住小腹,笑得直不起腰来。
从盗将行抄到笑傲江湖是吧?
听歌看舞,喝酒吃东西,跟同僚聊天,一个多个时辰后,也就是晚上快十点左右的样子,这场上元晚宴才随着皇帝的离去而散场。李四郎也跟着阿耶一起出了宫。
李源倒是知道儿子这晚上肯定是还有安排,应该是约了友人一起看灯玩乐,就留下一句“早些回家”。
李四郎目送了阿耶离开,然后才从沿着御街向南走。一路走到开化坊和安仁坊中间的街口,张望了一下,感觉后面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回头正要出声,突然就被拽进了街巷暗处。
而这一切却落入了一个过路人的眼中,这路人身穿青色繁花圆领袍服,头戴幞头,腰中一柄佩剑,长相俊俏,一双丹凤眼寒芒一闪,见状就跟了上去。
却说另一边,梁王慕容盏从延禧门出了宫城,回到长乐坊内的梁王宅,立即就换了一身衣裳悄然从侧门而出。上了一辆马车,带着仆不骨和七八個心腹死士。
别看他是亲王,又是皇子,但要说想跟司马师那样三千死士一呼而应,他是真没那个本事。
实际上皇帝对皇子们看的都挺紧的。
平日里出行都是金吾卫护卫,府上的护卫虽多,但是真正去不图反,命悬锋镝的死士,还不到十个人。
都是花重金招募供养的。
这个也算是他的秘密了,毕竟养护卫和养死士可是完全不一样的。若是他真有能力养个几十上百的死士,第一个睡不着的可能就是天子了。
七八个人穿着各色的袍服,分别跟马车的前后左右。一路穿行,来到了长兴坊。
此时,小吏吉良夫妇正在家中相视而坐,妻子杜氏神色很是不安,吉良则是轻声安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杜氏冲着他摇了摇头。
吉良继续安慰道:“那等几日我们就离开长安,远离这是非之地。以后也不用担惊受怕的。”
杜氏有些凄惨的笑道:“可又能去哪呢,如今天下大乱,长安还算是安稳,没有民变,没有盗匪作乱,没有打仗,离了长安我们又能去哪呢?”
吉良闻言叹息一声:“天下之大,总有我们容身之所。哪怕日子难过些。”
杜氏眼泪都流出来了:“是我拖累官人你了。”
“我们夫妻二人能同甘,也自然能共苦,什么拖累不拖累的。
吉良很是豁达的说道,并伸手抚了抚妻子的鬓边。
杜氏则身手握住了丈夫的手,然后用力的点点头。
这还算美好的瞬间,却立即被打破了。
“砰”的一声,吉良不用看都知道外面的宅院门被撞开了。
吉良站起身来,将妻子拉到身后,很快,他就见到了昨日晚上已经见过的“贵人”。
“哈哈哈,你们都在家啊?这是等我呢?”
“贵人”慕容盏进了屋之后,只有心腹仆不骨跟他进了屋子。
吉良却拉着妻子不断的后退,他能感受到妻子的身躯不停的颤抖,他只能用力的握紧了妻子的手。
“贵人,难道就不能放过我们夫妻二人嘛?”吉良很是谦卑的乞求道。
慕容盏笑道:“我今天来了,你不能让我白跑一趟吧?让你身后的娘子出来,与我好好说说话,兴许我心情好,就饶过你们的命,如何啊?”
见吉良不为所动,慕容盏脸上突然浮现出可惜的表情,还叹了口气:“你看,我给你们机会了,你也不珍惜啊,你觉得你能护住身后这个美人嘛?真的,我不喜欢你这种不自量力的,我比较喜欢那种识时务的人,中原不是有句古话嘛,识时务者为俊杰...看来你不是啊...太可惜了...把他请出去吧,先别弄死,得让他听听声...嘿嘿...”
仆不骨这边就要上前去把吉良制服拖出去,并且已经想好了,拖出去就先打断他的腿,在把他的嘴堵上,不要让他像上次一样还能出去求救。。。
只见仆不骨正身手要抓到吉良的一刹那,电光火石间一支羽箭从院中飞来,越过门户正中他的后脑,立即毙命。
随后吉良家的两侧院墙上和房檐上分别出现三个人,纷纷放箭,而后还有五六个人手持皆手持利刃涌入院中。
虽然慕容盏花费重金恩养的死士,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但是在面对这不知来路的几人手下竟然毫无招架之力。
不过几个弹指间,七八个死士就被一股脑的斩杀殆尽。
人还在屋内的慕容盏见此情景肝胆具裂,他真的没想到这些心腹死士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看着院落之中这些强人,慕容盏突然笑了笑,看身形这不就是昨日的那几个人?
“李四郎,又见面了,别东躲西藏的,出来。”
依然是在队伍最后面的李元徽走到队伍最前端,看了一眼满地的尸首道:“大王,多有得罪了。”
慕容盏面带笑意,即便是如此时刻却依然没有出现惊慌失措的表情,保持这一个皇子亲王应有的风度。
“哈哈哈,好好,伱李四郎,真是好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