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搜索
韩青一种左顾右盼,想在雪地上搜寻到韦帅望的脚印来,谁想韦帅望这小混蛋溜滑异常,半个脚印也没留下过。韩青别无选择,直寻到冷秋府邸请安。
冷秋已换了晚间穿的便装,可是还没有睡,听见韩青来倒也高兴,笑着迎出来:“咦,韩掌门事务烦忙,晨昏定省可免则免。”
韩青哭笑不得,听冷秋说得这么诚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说真的呢,只有亲弟子知道冷秋冷前掌门哪是个对徒弟还客气讲礼貌的人啊,他是久已习惯弟子一句话不顺耳就一脚踢他个半死,虽然对韩青格外好一点,可这样的体贴话今生别想从冷秋嘴里听到。如果冷秋说了,不必受宠若惊,定是嘲讽无疑。
韩青除了哭笑不得,没别的法子,只得跪下请安。
冷秋笑道:“我就要睡了,劳你挂心,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
韩青再一次左顾右看,想找个话题,不过他心里知道耍花枪谁能耍得了冷秋啊,当下只得实话实说:“师父,帅望不见了,您看见他了吗?”
冷秋当下大笑:“你不会当真认为他会来找我聊天吧?”
韩青尴尬陪笑,可是并不肯道歉离去。
冷秋微笑看着韩青,等着韩青还有什么话说。
难堪的沉默。
韩青终于站起来,他的眼睛已经忍不住把冷秋的屋子四下打量个遍,希望能找到蛛丝蚂迹,地上刚擦过,韩青淡淡地:“师父这里刚擦过地,我来,倒弄脏了。”
冷秋笑道:“刚擦过的地方,是因为仆人刚刚加了炭火,脚上的雪弄湿了地,看,那边的火盆,不是刚加了炭吗?”
冷秋那笑吟吟的嘴角已经落下来了半边,露出一点肃杀来,可是一双眼睛仍然戏谑地看着韩青,韩青觉得自己师父今天忍耐力非凡,事情有异,可是他又不敢直问:“你把韦帅望藏哪儿去了?”
只得眼光灼灼地看住冷秋。
冷秋问:“你安也请了,问题也问了,还有事吗?”
韩青沉默一会儿:“师父,帅望还只是个孩子。”
冷秋道:“我知道。”
韩青道:“请师父高抬贵手。”
冷秋终于缓缓地说:“如果我不做解释让你马上滚,你一定认为我在隐瞒什么,可是如果我解释,你又觉得我行为有异,一定是心中有鬼。总之,一个人如果怀疑另一个人,总能找出证据证明对方可疑。你怀疑我,眼光闪烁言语刺探,已经侮辱了我。你现在掌门人,我对你很客气,你还想怎么样?”
韩青慢慢露出一个苦笑,他必须选择,也就是说,他必须付出代价。冷秋一开始或许觉得自己小徒弟与一个小孩子的友谊很有趣,可是有趣到令弟子搜他的屋子,就一点也不好玩了。
韩青半晌道:“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是对我来说,人命重如泰山,不相识的人尚且如此,何况我对帅望有父子之情。如果帅望不在这里,我到别处去找,如果帅望在师父手上,请师父交给我,师父想出气,我重重教训他。可是如果师父杀了他,我现在所有,都是师父给的,我不敢对师父不敬,只是请师父收回去,就算师父要韩青命,韩青也可以留下给师父,可是韩青不能再为师父做事!”
冷秋沉默地看着韩青,半晌才缓缓问:“如果搜不到呢?”
韩青道:“弟子领罪!”
冷秋沉默一会儿,笑了:“好,来人,敲钟!”
韩青一凛,如果冷秋要把冷家人都召集来,他就必须在众人面前给冷秋一个交待。
可是如果他退缩阻止,帅望可能会死!
五分钟之内,所有在山上有资格听钟应召的冷家人都已到齐。
冷秋起身,站到听雪轩前,声音不大,但清晰:“列位,今天召集大家,有件小事,麻烦列位。相信大家都听过韦帅望,这孩子今天又跑到我园子里捣蛋,请列位帮忙,把他给我找出来,找到的,我有重赏,没找到的,也不白打扰。韩掌门,你来分配人手吧。”
韩青到此时才觉得,韦帅望可能真的没到冷秋这儿来,可是他也不敢冒这个险,怕冷秋唱的空城计,没有办法,只得安排人手,细细搜索秋园。
一队又一队的人陆续来报:没有。
韩青的心越来越凉。其实即使在秋园找到韦帅望,韩青那“弟子领罪”四个字一样是要得到落实的,可是找不到,除了领罪之外,更加了一层不好的预感,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如果韦帅望只是出去玩现在已经回到家的话,桑成应该会过来报信,韦帅望到现在还没回来,会是什么事呢?因为韩青同冷秋多年师徒,感情上亲近,他总觉得冷秋不至于对帅望真的下毒手,可是冷家别的人!那就不同了。
那真是一种冰凉的感觉,最后一队报过没有人,韩青愣了一会儿,帅望跑到哪儿去了?这孩子真是!
冷秋轻轻“啧”一声:“没有,掌门人想一想,有什么漏下的地方?”
韩青走到冷秋面前,低头跪下。
小帅望此时正在密室里四处查看,有没有通风口啊,密道啊,或者上古利器什么的,帅望笑想,说不定象某人与某人,能在这里有啥奇遇呢,会遇到什么呢?大怪兽,还是唐汉旧迷藏?
帅望在密室一角,终于找到通气孔,不太大,两个拳头那么大,不过里面黑黑的,情形不太对,帅望搬来凳子爬上去,伸手摸,摸不到,找个棍子捅,发现堵得非常结实,帅望愣了一会儿,用尽全力想捅开通气孔,木棍“咔”的一声折为两断,截口处划到韦帅望的手臂,顿时皮肉翻卷,留下一个两寸长的口子。帅望呆了一会儿,连伤口也顾不得了,堵得这么结实,难怪冷良不担心,从木棍捅上去的手感来看,这个通风孔是用稀泥糊上的,零下三四十度一冻,二刻钟已经固若金汤坚若石壁。
整间密室深埋地下,巨形石门密不透气,堵死通风孔――帅望“扑”一声吹灭巨烛,不由自主开始觉得气闷。
原来,不必等到渴死,帅望估计半个时辰之内,自己一定气绝身亡了。
所以冷良不用担心被别人撞破,冷颜不会那么巧,三更半夜灯火都灭掉了睡下多时忽然间又爬起来跑到密室继续工作。
帅望忍不住大笑三声,想不到冷良做事如此的周到细致,以前还以为他光会造毒呢。真是小看了他。
韦帅望坐在黑暗中,问自己:“我这就要死了?真可惜,还没长大,生命中有一些好东西,我好似还没经历过。”
不过,象他的母亲施施,他的父亲韦行,活到二十岁三十岁,生命中经历过的美好真的比痛苦多吗?那些美好,又是否值得忍受那些痛苦呢?象今天这样的背弃与谋杀,在未来的生命中,还会一现再现吧?帅望弯起小小的嘴角,露出一个苦笑,为什么往往自杀的是小孩子?因为他们还不习惯忍受痛苦,笑的时候声音最大,伤心的时间眼泪最多,灰心时也比成年人更绝决。
帅望平静地在密室的空地上躺下,解开外衣,让体温下降,一般人体温下降时身体会不住发抖,以维持体温,结果消耗更多氧气,可是已修习内功多年的韦帅望可以控制身体反应,他没有维持体温,而是让体温降下来,血流速度变慢,呼吸减弱,四肢放松,进入半昏迷半睡眠状态。
韦帅望轻声对自己说:“睡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该做的都已做足,生死自有天命。”至于报仇,不,帅望不想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