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今天去剃头呀？”
秦淮茹走进门房小院，看着正在屋檐下晾衣服的张三笑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收拾好，你不是晚上一吃完饭就洗澡去的么？”
“傍晚回来的有些晚了......”张三见是秦淮茹，手里拿着衣服就指着蜂窝炉子问道，“家里炉子亮着没有，跟你换个蜂窝煤！”
“我回去瞅瞅，你要煮水还是？”
张三笑道，“嗯，家里没水了......今天一整天都在外头，家里这炉子就没点过！”
“我给你提壶开水过来就行了，正好刚烧开的！”
“那也行！”张三还想要换个蜂窝煤来的，想着多煮壶水留着明天早上干活的时候再带过去，但想到明天不用去关晴那边干活，倒也用不着带水过去！
蜂窝煤要是自己点的话，要点起来麻烦不说还费时间。要是家里的炉子没点，急着煮什么东西的话，大家一般都是拿一个蜂窝煤跟人换一个烧起来的煤球。
“咦，啥时候又打了这么张桌子？”
秦淮茹提着一个暖水瓶回来，见张三屋子门口摆着一张简易的方桌，“这桌子房门口倒挺合适的！”
“傍晚专门跑去木材厂那边喊人打的！”张三说完就从屋里端了个茶盘出来，“就为了这么套茶具才打的，屋里那个搬进搬出太麻烦了，弄一个放在这院里......”
“夏天晚上搁这外面吃饭、喝茶，平时放在门口放点东西也方便......”
看着张三手里那套陶制茶具，秦淮茹无奈地摇了摇头，“为了这么点醋，专门做了这么一顿饺子！弄两杯子丢点茶叶喝不就行了，方便还解渴。你看看这杯子那么小......”
“你这可就不懂了！”张三笑道，“原先家里那点茉莉、菊花跟毛尖倒适合喝大碗茶，前几天人家送了点别的茶叶，泡大碗茶就浪费了！”
秦淮茹摇了摇头，把手里的暖水瓶放在了桌边，“我去搬椅子吧！”
“我来，你把这茶具洗一下吧！”
“拿把蒲扇给我，今晚有点热！”秦淮茹说完就端起桌上的茶具走到屋檐下的水缸边上洗了起来，待张三把摇椅搬了出来后才转头朝着她笑道，“你这看起来真的挺会享受的呀！”
张三把摇椅摆在靠近门口的这一边，向东朝西而放，刚坐下去就拿着一条还没拆封过的牡丹拆了起来，“这就叫享受呀？这才哪到哪......”
秦淮茹摇了摇头，“你怎么一直抽这么好的烟，这烟一包可得四五角钱呢！”
“也就一天一包......”
钱是赚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
这话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这话放在二十一世纪，刺激刺激一下消费者勉强说得过去。就现如今这种条件，去哪儿赚更多的钱？
现如今谁家不是每一分一角都精打细算精细着过，收入都是固定的，哪一笔钱用在哪里，这钱还没发下来的时候，很多家庭就已经做好每一分钱的用处了！
“那一天就得四角多呢......”
张三笑了笑，还没说什么就看到门外出现了一身碎花布拉吉，也不知道是不是感知到了自己的目光，杨慧琴便朝着门房小院看了进来，面无表情地跟自己对视了一眼，随即就朝着边上屋檐下的秦淮茹看去......
“怎么？”
秦淮茹端着茶具起身，见张三不说话便笑道“嫌我唠叨了还是怎么滴？”
“想哪去了！”张三拿着一根火柴笑道，“我现在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日子怎么舒服怎么过！”
“有个事儿，你帮我参谋参谋......”
秦淮茹把茶具放在了方桌上，随后挨着椅子坐了下来，“棒梗他爸去世以后，我就接替了他的岗位上岗了，那会我跟好些接班的年轻人一样干了整整三年的学徒！”
“嗯，这个我知道呀！怎么？”
秦淮茹看着张三往茶碗里头放茶叶，便皱眉道“可去年定工资的时候，我跟好些干后勤工作的人一样定了二十多块钱！可我是生产一线的员工呀，按理来说三十四块钱才对......可就算我觉得不对劲，我找了好几个领导他们都没给我什么正面的答复！”
“同工不同酬？”
张三疑惑道，“你这份工作，你能胜任么？”
“这点应该没有关系，虽然比一些男同志差了点，但是对比我们车间的女同志来说还是差不多的。但别人一个月三十四块钱，我才二十七......”
秦淮茹有些沉闷地说道，“去年九月份的时候，厂里好些学徒期到了的同志到劳资科去办理转正的手续，那会大家都是这个工资。我以为这是政策变了......”
“以前学徒没有硬性规定得三年期满，而且接班的时候都是同样子的工作，叫什么......”秦淮茹见张三不解的样子，但自己就是想不起来那专业名词叫啥，“反正就是你接班的这份工作的性质，会影响你接班的工作跟待遇！”
“这个咱们先别管！”张三摇了摇头，“你们车间的人有没有跟你一样的？转正以后工资也是二十多的？”
“没有，学徒工第一年是十八块钱，第二年二十一，第三年二十四......我是四月份接的班，三年又五个月才转正。第三年拿了十七个月的二十四块钱......”秦淮茹叹气道，“我就是等到今年年初的时候，车间有个同样接班的同事转正后工资是三十四，我才意识到我这工资的问题......”
“领导没说什么？”
张三拿着暖水瓶洗了一下杯子，壶口太大了倒水洗杯子的时候浪费了好些开水，“领导怎么回答你的呀？”
“意思就是我现在达不到一级工的水平，若是嫌工资低那就好好干，说要是想拿高工资那就把手艺练出来，能评上二级工就如何如何......”
秦淮茹不满地说道，“我们那几个车间那么多女的能评上二级以上的，就没有几个！”
“有点烫，待会再喝！”杯子太烫了，张三往秦淮茹面前递了杯茶就把手伸到裤子上面擦了擦，“所以，你怀疑是你们车间领导针对你，还是说.......”
“有点！”秦淮茹朝着外面看了看，随后压着声音说道“那会棒梗他爸的丧事是厂里的一个领导来办的，我那会还怀着槐花呢，但他让我先去办理接班的事儿。可那会我挺着个大肚子，刚没了男人哪顾得上这事儿呀！”
“当初是一大爷说他帮我办了，先别急着去上班，等生完孩子以后再去。那几个月没去上班还有一份工资拿.......”
“不至于！”张三摇了摇头，“你觉得是易忠海搞的鬼？他没那个必要，估计是有什么政策的问题吧！”
张三想到接班这种事情，立马就皱起了眉头来。虽然那段时间自己没经历过，但单单接班两个字就知道这种事情最开始一定是禁止的。毕竟明年最初打的就是某种接班的升级版！
“可是......”
张三见秦淮茹要说什么，忙摆手说道“等会，我想想......”
按自己现在了解到接班的事情，那是前几年困难的时候城里才开始有这么一回事的。五八年这京畿之地还上马了好些大型厂子，那会工作并不紧缺，只要到了上岗的年纪，街道怎样都会给你安置一个工作。
到了困难时期，困难的不仅仅粮食还有工作......
那会老大不帮忙搞建设了，再加上大量农民涌进城里，所以开始慢慢紧缺了起来。这个时候有一些家里的孩子到了上岗的年纪而没有工作的，这个时候才有人提起这个事儿！
要是没记错的话，最先开始允许的只是矿井、林业、盐场等少数比较辛苦的体力劳动型的工作岗位。而国营单位，现在也已经开始了，最终连行政事业单位也有......
而明年打的第一场仗，就是针对这血脉传承的问题，那么这接班是不是一种试探呢，为私户计的那泼人的第一次试探？
工人接班不要紧，什么矿山、矿井这些需要大量体力劳动且艰苦条件的工作，这是一种变相的鼓励与支持工人们的工作。国营单位，也算还好，条件没有那么艰辛但大多数也是体力、技术型工作！
但你这行政事业单位就有点......
而这种制度到了八十年代竟然取消了，可这取消是好事么？
不见得！
若是不取消的话，普通人可能还能通过接班的制度进入一些较好的单位。一旦取消了，明面上那是打破圈子让所有人都有机会进来，但你信？
“不是，你琢磨什么呢？”
秦淮茹见张三皱着眉头半天不说话便说道，“可我觉得应该跟他有问题！”
张三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撇开，那压根就不关自己啥事儿，瞎琢磨那个干啥，“为什么这么说？这对他没有什么好处吧！”
“今天我男人他们车间的一个同事跟我说，可能我们年底要考核了......让我找一大爷去，他是厂里的八级工，有一些考核需要他们这些大师傅去现场评审一下！”
秦淮茹看着张三抿了抿嘴，“你前几天不是说他......”
“你是说......”张三听到秦淮茹这话眼睛就亮了起来，“你们考试，易忠海当考官？”
“不是！”秦淮茹摇了摇头，“厂里的领导组织考试，主要是厂里的领导给我们评等级的，他们有时候去那边看一下而已。点评一下......老杨的意思是让我找他，拜托他到时候帮我说一下好话！”
“但我这......”
“呵呵，原来如此！”张三端起茶杯轻轻呡了一口，“甭找他，除非你想跟他玩儿......”
“玩儿？”
秦淮茹见张三笑嘻嘻地躺在了摇椅上，立马就知道他什么意思了，“呸呸呸！”
“不过，你也可以试探试探他到底是不是这意思......”张三驾着二郎腿轻轻地摇起了摇椅，“这事一定不简单！”
“我倒不是怕他，我是......我怕他是我们厂后勤科李主任的人！就是他当初料理了棒梗他爸的身后事，而且他......上次不跟你说一大爷他那表外甥跟傻柱他们食堂一个女的好上了么？”
秦淮茹有些无奈地说道，“那女的本来就是李主任的姘头，我怕......”
“呼！”
张三吐了口烟出来，随后摸了摸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原来这秦淮茹是怕易忠海是要她去爬李怀德床！但这明显不可能，易忠海有没有跟李怀德掺和在一块这个倒不清楚，但秦淮茹跟李怀德两人之间还有一个傻柱呢！
若是易忠海跟她提这事的话，那么傻柱也用不着打了李怀德一顿......
别说什么欲擒故纵，肯不肯给，那口气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秦淮茹可是直接反抗，而某个李书记那声音可都酥得充满诱惑......
“那你是怎么想的？”
张三朝着秦淮茹笑道，“打算找易忠海不？”
“我不知道！”
“呵！”张三无奈地摇了摇头，“女人！你这还真的把我当外人啊！”
“哪有......”
张三白了秦淮茹一眼，“就差喊三哥了，你当着你三哥的面说不知道！难道不应该是破口大骂或者坚决反对才对么？”
“不是，我......”
“行了行了！”张三叹气道，“今天挺累的，不跟你唠这种费心思的事儿了！”
“用不着找什么易忠海，他算老几呀！主次矛盾要分清楚，你要的是涨工资......你有理由你有委屈，你说是不是？大家干一样的工作，凭什么别人三十四，你才二十七！”
秦淮茹无奈道，“我知道呀，可我找领导了......”
“领导，哪个领导？什么领导？”张三撇了撇嘴，“你们厂子有工会吧，工会知道么？”
“有，你是说......”
“不是！”张三坐了起来端着茶杯喝了一口，看着秦淮茹轻声道，“喊三哥！”
“你.......哼！”
张三见秦淮茹突然见自己调戏了一句就有些不乐意的样子，但突然就有些羞涩了起来，忙摆手说道“又不是让你现在喊！”
“啥？”
秦淮茹本来都要喊了，听到张三这话疑惑了一下，立马脸就红起来了，“不要！”
“我不管！”张三拿起桌上的蒲扇就躺了下去，“先不找工会，直接找劳资科！把这事情说一遍，然后质问他们是不是针对女同志，记住了不是针对你，是针对女同志！”
“打着男女平等的旗号，质问他们为什么你跟男同志一样的工作为什么拿的钱比别人少......你别说你比别的女同志少，我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想必有的女同志工资也是比你高的。”
“但你不能说你比别的女同志低，要说男的。你拿男的比，别拿女的......”
秦淮茹听到这话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跟男的怎么比，我可是女的！况且男的本来动手能力就比我们女的强......”
“你就说，你是比别人做的差了还是少了？咱们不比干活的速度快或慢，你就说是差了还是少了......同样的零配件都是有规定的尺寸与规格的，若是你损坏率高了一些，但是这个你自己找借口绕开......”
张三摇了摇头，“就两个多寡、好坏！若是好坏，你占劣势那直接比多寡，比上班态度......反正什么比别人有优势，什么跟别人一样就拿出来说。”
“人家要是敢说人家男同志如何如何，你就直接质问是不是看不起女同志......然后二话不说找工会，说他们看不起妇女！”
秦淮茹疑惑道，“为啥？”
“没为啥，你直接就这么做就行了！”张三躺在摇椅上缓缓扇着扇子，“反正你记住，你要的是涨工资。其次是不能拿女同志比，你跟女同志比那么大概率得不到女同志的支持！”
“男同志也没多少支持你的，但若是你跟男的比，所有女同志都会支持且有大量的男同志支持......”
秦淮茹疑惑道，“我要涨工资，跟人家支持不支持.....”
“你就说干不干就是了！”张三无奈道，“跟你解释这些很麻烦的，我今天都被人折腾地没脾气了！”
“我.......”
见秦淮茹迟疑了，张三也没搭理她。伸手拿起暖水瓶就泡起了茶来，随后自顾端起一杯慢慢地喝了起来......
如同那什么接班制度一样，关晴也是一步步在试探自己。潜移默化般，一步步在试探自己的态度与想法，而她正是想利用自己去试探某些人的态度！
政策是支持自己申请个体户，但自己若是当上了个体户以后，关晴就会开始参与并且推动自己的事情了。
她想把自己当成一颗棋子！
因为自己的身份，一个来自农村的年轻人，入赘到城里来却因为多年没有工作且没有什么收入，导致婚姻破碎。最后成为了个体户而摆脱了困境......
政策支持自己，但它不支持某些人，那些待岗且身无长技的年轻人！
自己知道，但却不知道她是想针对哪些人，哪个部门或者还在布棋......
而她的这种试探就跟某种东西一样，只要向前进了一步，那么就能一步步往前进。就跟底线一样，突破了一次底线就相当于不存在了，当还存在的人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因为突破一次，就必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因为压根就不存在了.......
“我试试吧！”
秦淮茹觉得张三至少给自己点出了两个部门，劳资科跟工会，自己以前压根就没想过这两个部门！总以为自己的领导可以为自己解决这些问题......
“嗯，反正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这事情其实很简单！”
张三手指夹着烟头朝着屋檐下角落的簸箕就弹了过去，“你要什么，谁能帮完成这事！”
“张三张三！”
三大爷手持蒲扇满脸欣喜地走进了四合院，到了门房外头见秦淮茹也在，脸色的笑意赶紧收敛了一些，“哟，淮茹也在这儿呢！”
“诶，过来喝杯茶！”
张三见三大爷这幅样子便笑道，“来，三大爷过来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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