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还有王法么

相比较夜里黑咕隆咚的环境，白天此地则更显惨状。

地板上到处是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几十张白布盖在尸体上，几乎连满了整间一楼大厅，腐臭味直冲天际。

妖孽袭击人类的事情在庆阳县时有发生，压根不算新鲜。

不过一次性死这么多人，还是极为少见的，几名县衙捕快正在维持着场面秩序，引导家属逐个认领尸体，并将死亡名单登记在册。

“走开你这疯婆娘，我可没见什么玉佩，再继续胡搅蛮缠小心我把你押到衙门里大刑伺候。”

“差爷，你行行好，还给我吧。”

一阵吵闹声传入沈炼耳朵。

他循声走过去，看到一名妇人正和县衙捕快在争吵些什么，捕快嫌对方叨扰的烦了，伸出手正准备抽妇人一耳光。

“住手，不得无礼！”

两人齐齐扭头并停下手中动作。

见到原来是沈炼过来，捕快的腰板挺得更直了，而那妇人则瑟瑟发抖，如临大敌一般，完全不敢正眼和他对视。

“你们两个因为何事吵闹。”

话音刚落，捕快便要抢先回答。

“回禀沈大人，这疯婆子死了丈夫，神智有些不清，非说是我偷拿了他丈夫身上的东西，怎么可能，死人用的玩意我哪敢拿。”

“不是这样的.....”

妇人忍不住脱口而出。

“我刚才亲眼.....看见他手里拿着我丈夫身上的玉佩，那玉佩是我小女儿满月时买的，放在家里十几年，我根本不会认错。”

“嘁，你这婆子满嘴胡话，我看你丈夫也不是个正经东西，狎妓被妖所杀，死了也白死......”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将捕快的话硬生生打断。

整个宜春院一层所有人目光全部齐刷刷看了过来。

只见捕快满嘴流血，左脸肿的极高，牙齿也被打掉了一颗。

“把你束腰里的东西掏出来。”

沈炼沉声呵斥道。

捕快捂着脸见瞒不过去，只好悻悻然从束腰中拿出一枚碧绿色的玉佩。

“还有呢？都掏出来，我只说这一遍。”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沈炼语气中带着浓厚的威胁味道。

捕快无可奈何，只好继续从束腰里，怀里，掏出若干白银或是珠宝首饰一类的东西。

“嗯？”

沈炼眼神环顾一圈，其余捕快纷纷低下头效仿，将偷摸来的物品全部放在地上。

“原来是这样么？”

杨念看到这一幕时才醒悟过来，宜春院乃庆阳县为数不多日销斗金的地方，现在从店主到顾客全部惨死，自然给了那些捕快捞一笔的机会。

第一次，他对沈炼的行为有了由衷敬佩。

“大人真慧眼如炬，一眼便识破了捕快们的伎俩。”

沈炼没有回答，给人感觉好像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实际上他内心快被这些捕快们笑死了。

快乐摸尸呢？

人死以后爆金币这不是常识么，自己在这方面可是祖宗级别的，若非系统监督，昨天离开前他就已经将这里洗劫一空了，哪还能轮到别人开摸。

“不过嘛.....银子和珠宝被捕快们这样一摸，全都弄混了，也分不清谁是谁的，小杨一会你将这些东西仔细清点一番，暂且悉数充公。”

“就放到镇妖司我的库房里。”

他稍微迟疑了一会，看系统没有对自己的行为发出警告，终于是放下心来。

“这位婶子，玉佩还给你，妖怪已经被本官斩杀，你丈夫也算是可以瞑目了。”

妇人接过玉佩，整个人愣在原地，完全不懂沈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再次颤巍巍看向身后的丈夫尸体，忽然哼哧一声笑了。

笑的极为癫狂。

“狗官！你以为这番惺惺作态，就会让我感激你？”

“呸！”

“都是一伙子狼狈为奸。”

“官府加重税款，我们家出不起，他们就抢了我的女儿，我丈夫本是一介读书人，被逼无奈才不顾自身清誉，来到这娼馆中做账房先生。”

“没想到竟还会被妖怪残忍杀害。”

“这样的世道，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妇人嗔笑过后，把双眼一闭直挺挺的朝旁边柱子上撞去。

沈炼手疾眼快，赶在对方头破血流之前，硬生生的从后背拉住。

杨念马上过来双手死死钳制对方，这才让沈炼腾出空来仔细询问。

“你刚才说什么？官府强抢民女？”他抬头看了那些缩着脑袋的捕快一眼。

“可是县衙中的官差所为？”

“正是。”妇人点点头。

沈炼摩挲着下巴，加上刚才捕快们眼神躲闪的样子，这件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

官府不为民请命，反而强抢民女，天下还有王法可言么？

过去自己最混账的时候，无非也就变着花样‘抢’点钱罢了.....咳咳。

沉思之际，妇人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完整说了一遍。

她和死者的女儿名为何娇，年芳十五尚未出阁，半个月前县衙突然派差役过来索要赋税，给不起便强行掳走了她的女儿。

“及笄税？”

沈炼重复了一遍。

别说他没听说过这个名词，连一旁的杨念也闻所未闻。

“朝廷里有这种赋税么？”沈炼问道。

“没有！”杨念言辞凿凿。

“恐怕县衙索税是假，要人才是真的吧。”

话刚说出口，他便闭上了嘴巴。

自己一介小小镇妖卫，虽地位特殊，县衙里的事情也轮不到自己指手画脚。

沈炼心中有了考量。

县镇妖司和县衙，虽都是朝廷重要机构，体系职能却迥然不同。

硬要说的话，自己这个小旗官确实有监督县令的权力。

可一般在郡县里混的，尤其是这种偏远郡县。

没人会故意得罪县太爷，毕竟对方掌管当地财政，与其搞好关系，必然能吃的满嘴流油。

前两个月沈炼刚来到庆阳县时，确实也是这么干的。

县太爷何秀一口一个沈老弟叫着，两人把酒言欢亲密好似一家人。

真要为了一个平民百姓家的女儿，去找何县令兴师问罪么？

“婶子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给个说法。”

“杨念！”

“在。”

“明日一早随我前去县衙拜会。”

“现在拿着这些银两，去集市上多买些米面油，鸡蛋，猪肉之类的食物，叫上弟兄们按照登记的死亡名单，一家一家挨个过去送。”

“若有一两克扣，我拿你们是问！”

“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