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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五章交换人质金玄白放下茶杯之后,只听蒋弘武道:“皇宫里面的内府,组织极为庞大,共分为四司,八局,十二监,而司礼监则是十二监之首,自从刘瑾掌司礼监之后,太监权势扩展极快,可说朝野都有他的人控…”口口口谤据明史纪事本末中的记载,刘瑾在正德二年四月时“矫诏令内阁撰敕,天下镇守太监得预刑名正事。”这个意思是说各地的太监可以有权干预地方上的民政,如此一来,刘瑾便掌握了整个国家的所有事务。当然,刘瑾之所以一步步的,先掌空司礼监,然后再把正德以前,能和宦官司礼分庭抗礼的内阁及六部长官一一瓦解,凭着焦芳以吏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的身份入阁办事,然后排斥大学士刘健、谢迁、尚书韩文、杨守随、林瀚等大臣后,掌控整个内阁大权,完全是正德皇帝一手造成的,怪不得他人。起初,各地的奏章,到达朝廷,正德皇帝会把奏章交给刘瑾批阅,自己则在豹房玩乐,沉迷于酒色之中。而那时的刘瑾,也把奏章送到内阁拟旨,不过会表达自己的意见,以致拟旨之人会请明刘瑾之意后,才下笔书写圣旨,这也就是说,当时以焦芳为首的内阁,是完全秉承刘瑾的心念来拟旨行事。明史记载:“…后瑾竟自于私宅拟行…府部等衙门官禀公事,日侯门,自科道部属以下,皆长跪,大小辟奉命出外及还京者,朝见毕,必赴瑾见辞以为常”而这时,天下三司官人人觐,例索千金,甚至有四五千金者,科道出使归,例有重贿。必于这种情形,明史纪事本末卷四十三齐瑾用事中有这么一段记载:“诸司官朝觐至京,畏瑾虐焰,恐祸,各敛银赂之,每省至二万两,往往贷于京师富豪,复任之日,取辟库贮赔偿之,名日:“京债”,上下交征,恬不为异。”由于祸首刘瑾贪污敛财,于是官吏也逼得向百姓身上搜括,全国贪污成风,官员腐败,故而行政效率也随之降低,因而政府对于社会的控制能力也渐渐下降。包有王庄及宦官,污吏的土地占有范围不断扩大,于是形成更多的流民,终于如同野火燎原,一省一省的蔓延开来。口口口蒋弘武叙说一些当今天下情势,道:“目前,一切的情况都还混沌不明,内府的太监到底有多少忠于皇上,又有多少是刘公公的走狗,无人能知,至于东、西二厂以及锦衣卫里的情况亦是如此。”他望了金玄白一眼,继续道:“你所拿下的几个织造局太监,里面到底是不是全都成了刘公公的党羽,还不知道,至于勾结早巳消失江湖的魔门徒众之事,到底他们仅是受到蒙蔽,抑或是刘公公的授意,目前还在侦讯之中。”金玄白问道:“蒋兄,负责侦讯的大概是张大人吧?”蒋弘武点了点头,道:“这两天可把他忙坏了,除了要监督我们查讯从欢快阁抓来的那批人之外,还要处理这件事,看来少不得要发顿脾气。”他笑了笑,道:“这也就是我们一直赖在这里不走的主要原因,希望他能睡个觉,休息休息,那么火气就会小很多了。”金玄白没听过他说起在欢快阁里抓了一批人的事,连忙细问端详,蒋弘武道:“这件事应该由诸葛兄来说才对,因为事情是从你替他抓到了千里无影才发生的…”金玄白讶道:“难道千里无影招出了他们的同党都藏匿在欢快阁吗?否则又跟这个妓院有什么关连?”他是故意这么问的,想要听听诸葛明如何说,另一方面也是撇清自己和千里无影的关系。这是典型的做贼心虚心理,和一般贼人,远远看到巡捕迎面走过来,无是手掌冒汗,然后脸色发白,到了双方距离稍近,终于心虚逃走是一样的心态。当然,一个经验丰富的老贼,或者是进出大牢,如同吃家常便饭的惯犯,便不至于有这种情形了。诸葛明笑道:“他们刚到苏州才几天,既然找不到像蔡富贵这种地理鬼充当领路之人,当然不知道欢快阁是个快活窝,又怎会跑到那里去快活?”金玄白还没说话,蒋弘武已抚掌大笑道:“诸葛兄说得好,欢快阁真是个快活窝。”诸葛明首先把欢快阁内部的架构说了一遍,除了强调里面的怡情楼、养性台、开怀厅、快活轩四大区块的不同之外,还特别赞扬里面妓女的素质,以及她们全以历代名女人为花名的巧思,真把金玄白听得几乎有些目瞪口呆,难以想像。在那一长串的历代名女人里,他只听过杨贵妃、西施、王昭君、貂蝉这四大美人,至于其他的女子,根本就没听人说起过,故而颇觉新鲜。他忍不住问道:“能够记得住这些历朝历代的名女人姓名,可真不简单,必然是饱读诗书之人…”诸葛明大笑道:“真的饱读诗书,便不会想出这种缺德的事,哈哈!只有满脑子歪脑筋的人,才出得了这种主意。”金玄白不解地问道:“这种用古代名女人的名号为花名,又怎能算得上是缺德呢?”诸葛明道:“侯爷,你想想,这么做,岂不等于是**古人吗?若不算缺德,难道非要坏人婚姻,拆人祖坟才算缺德吗?”金玄白想了一下,觉得他所说的话颇有几分道理,问道:“能一下子想得出这么多的历代名女人,也是件不易之事,谅那曹东家只是一个市侩,又如何有这种知识?想必这里面一定有人出主意。”诸葛明笑道:“讲出来会让你大吃一惊,出这个新鲜主意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江南四大才子中的祝枝山和文征明。”金玄白恍然大悟,忖道:“难怪了,竟是四大才子出的主意,唉,怎么玉子她们没想到要请这两人替天香楼的姑娘们取名?无论如何,这些名女人的名号总比什么白莲、黄莺、蝴蝶要来得动听而又响亮!”诸葛明继续道:“欢快楼的改建和庭园设计,是由祝枝山绘图取名的,而姑娘们的花名,则由他和文征明一起取的,不过我想什么唐伯虎和周文宾大概也有帮着动脑筋…”这时,李承泰忍不住道:“金侯爷,我们前天晚上,还真的碰到了江南四大才子,你猜猜看,谁和他们在一起饮酒作乐?”金玄白摇了摇头。李承泰道:“是朱瑄瑄郡主和江凤凤姑娘,郡主的那些护卫也一起跟去了…”金玄白皱眉道:“真是荒唐,她自己去那种场合便已不该了,还带着江凤凤一起,简直莫名其妙!”诸葛明笑道:“也多亏了她,不然我们还抓不住西厂的那些家伙。”他顿了一下,道:“承泰,你把当时的情形和侯爷说一说,也好让他了解一下状况。”李承泰于是把当晚进入欢快阁庆功,直到擒下西厂魏子豪等一干人等的经过说了出来。当金玄白听到乱报绰号,连什么双刀镇八荒,无敌双刀客都编了出来,便觉得极为好笑。尤其是朱瑄瑄拿着柄有唐伯虎字画的折扇,竟敢自称玉扇神剑,更让他几乎笑破了肚皮,摇摇头道:“这位郡主姑娘也真是胆大妄为,好在她武功练得乱七八糟,若是修为再高一点,岂不是天下大乱?”蒋弘武道:“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就跟薛士杰那小子一样,都是闯祸精,如果他们俩混在一起,那才天下大乱呢!”金玄白眼前浮现薛士杰的模样,觉得当时嫌他烦人,此刻倒是颇为想念,不由得嘴角泛起笑容。他问道:“朱郡主呢?这两天还是跟什么江南四大才子在一起?”蒋弘武道:“她听说镇江金山寺里藏有周代的古鼎,还有当年苏东坡输给佛印禅师的一根玉带,所以吵着要一游金山寺,四大才子在欢快阁里吓坏了,没人敢跟她,结果她硬把文征明拉下去,张公公唯恐她再闯祸,身边的护卫不足,于是派了四个锦衣卫陪她去。”金玄白问道:“江凤凤呢?也跟着去了?”蒋弘武没好气地道:“她们两个,现在好得如油里调蜜一样,哪能不跟去?嘿,你没看见,那种亲密的样子,就好像刚成亲的小夫妻,真不知道她们在玩什么花样?”金玄白想起来瑄瑄化身翩翩公子,把个情窦初开的江凤凤迷得晕头转向,便觉得事情不妥,不过这桩事与他无关,他也懒得理会,想了想,问道:“那些西厂的人,经过侦讯之后,有没有问出什么结果?”蒋弘武望了诸葛明一眼,道:“张大人吩咐过,要把整个局势判断清楚之后,再做结论,所以我们目前也不清楚西厂这些人的来意如何。”他顿了一下,道:“就我所知,他们的确找到了血影盟,要暗杀那三个人,用意如何,他们也不知道。”必于东、西二厂之间,既竞争又合作的关系,金玄白根本就不明白,更不清楚目前这两个机构之间的斗争极为剧烈,虽未至白热化的状况,但已是在暗中较劲,发生多次冲突。服部玉子跟他所说的那三个人名,对他来说是毫无意义,反正朱天寿否认认识这三个人,血影盟既然没有接下这件案子,他就不必过问了。必于他在松鹤楼拿下雷神乐大力之事,在场有周大富、冯敬贤、冯志忠三人,不过根据他的判断,这三人受到强烈的警告,想必不敢泄露出去。而且从南京赶来和乐大力会合的电将魏子豪,已被诸葛明擒下,目前根本无法和周大富等人接触,想必短时间这件事不会外泄。不过他总不能把这件事一直拖下去,否则另外一个如意算盘就打不响了,到时候就算拿出安化王的信柬,也不知能否取信于蒋弘武等人。他忖道:“看来回去之后,要尽快处理这件事,不过,得先把程家驹放了,不然明天在虎丘的一场拚斗,就难以避免,柳姨也难做人!”正在沉思之际,听到诸葛明唤道:“金侯爷,你要不要听荤笑话?欢快阁的喜娘说了几个荤笑话给承中听,承中转述出来,让朱大爷听了,差点没笑翻过去。”金玄白摇了摇头,道:“我现在心里有事,没有兴趣听这种笑话。”蒋弘武问道:“你是不是担心天香楼里被关起来的七名清倌人哪?侯爷,你放心啦,她们安好无恙,不过目前不能把她们放出来。”金玄白这时才想起这件事,觉得极为棘手,若是不管嘛,这七名绮年玉貌的女子一定会被处死,若是管下去,那么势必要把她们都收为侍妾。纵然服部玉子并不反对他这么做,可是他能这么做吗?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忖道:“这真是让人为难!”蒋弘武见他叹起气来,笑道:“侯爷,是不是不耐烦了?”金玄白摇了摇头,只觉眼前烦人的事还不只是这么两件而已,似乎还有一大堆的事让他烦心,尤其想起七龙山庄的楚老夫人等过些日子便会来到苏州,更让他不知要如何应付。蒋弘武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道:“此刻已是申时,大概张大人已经睡醒了,我们走吧。”金玄白一怔,道:“走?到哪里去?”蒋弘武站了起来,道:“回天香楼去啊!难道你想跑一趟欢快阁?”诸葛明笑道:“侯爷是霸王,欢快阁里正有一位虞姬,正好唤来为霸王唱个小曲,喝杯小酒…”西楚霸王项羽的xm故事,金玄白是听过,只是记得楚霸王从下的乌骓马,却不知虞姬是谁,张眼望着诸葛明,等他继续说下去。诸葛明见他眼中神光熠熠,心头一惊,还以为他不高兴,连忙改口道:“好了,既然侯爷不愿意去欢快阁,我们就回天香楼吧。”他讨好道:“侯爷这回立下大功,擒住了千里无影,张大人已把赏金都准备好了,就等你去领。”金玄白点头道:“好,就依照原先的约定,一人一半。”诸葛明连忙摇手道:“不敢,这份赏金,我一文钱都不能要,否则脑袋都会被摘下来。”金玄白大笑道:“在这里,有谁敢摘你的脑袋,说得太严重了吧?”他见到诸葛明苦着脸,讶道:“你是东厂的人,跟锦衣卫是不同的衙门,就算张大人,恐怕也没权摘你的脑袋吧,对不对?”蒋弘武道:“侯爷,你别听诸葛明兄的,他是另外得到赏金,所以才不好意思分了你的,需知他立了大功,也不在乎这区区几千两银子。”他望着诸葛明,揶揄道:“诸葛兄,你说我讲的对不对?”诸葛明心里不舒服,骂着蒋弘武,表面上却不得不面带笑容,打了个哈哈,道:“蒋兄是我的知己,你说的话还有错吗?”他向金玄白解释道:“侯爷,你助我破了案,让我在功劳薄上记下了一笔,我怎能再分掉你的奖金,这样岂不是显得我太没义气了?”他们边说边行,到了一楼,那些东厂的番子们见到金玄白下楼,全都站了起来。诸葛明问道:“侯爷,你要骑马还是坐轿?”金玄白道:“你们把马都带来了?拴在哪里?”诸葛明道:“巷前停轿,巷后拴马,我们这回骑来了三十多匹马,要不要让老孟把马牵来?”金玄白道:“不用了,我们一起过去吧!”诸葛明扬声道:“老孟,老沉,领先带路!”老孟和老沉应声而出,朝金玄白恭敬的行了个礼,道:“侯爷,四位大人,请随卑职来。”他们出了易牙居,转首朝巷尾行去,金玄白,蒋弘武、诸葛明、长白双鹤随后跟去,那些东厂番子则又跟在长白双鹤之后,列队而行。店里的掌柜和十多个伙计们恭谨地排列在柜台边,目送这些人离开,这才全都松了口气。老沉和老孟还未走到巷尾,老孟便扬声道:“金侯爷和各位大人要回去了,把马牵过来。”巷尾守着数十名丁勇,全都手持刀枪,排列成二排,背对着巷子,一听到老孟的喝声,全都转过身来,看见蒋弘武和诸葛明,纷纷让开,留出一条通道。老孟走到那些丁勇面前,叱道:“金侯爷和四位大人来此,你们怎么不知礼数?难道你们的长官没有教过你们吗?”那些丁勇一阵騒动,纷纷跪了下来,吓得连头都不敢抬起。老孟和老沉相视一笑,出了巷子,来到一条大街之上,然后往右拐去。金玄白自从被张永口头上封了个侯爷之后,起初还有些不习惯,到了后来,这种称呼也听惯了,已经不再觉得刺耳,这时也懒得一一解释。至于一见面便朝他跪倒磕首的人就更多了,以致他面对这种情形,有些麻木,如今看到地上跪了一大片的丁勇杂役,他也不知要如何应付。蒋弘武扬声道:“各位辛苦了,起来吧!”那些丁勇中的劣谟之人恭声道:“谢谢侯爷!”直到见他站起,那四十多名丁勇才敢一一从地上爬了起来。金玄白的目光一掠,突然发现这群丁勇里有两张熟面孔,略一思忖,才记得其中一人是小镇油坊里的少东,另一个则是镇上杂货铺里的伙计。以前,他每半个月挑着四担干柴到小镇上去卖,换来几百文钱,有时便到油坊打几斤油,或者到杂货铺去买些盐、糖,顺便带一坛酒回去,以供他和师父的生活所需。油坊的少东,他比较少接触,也忘了叫什么名字,不过杂货铺的伙计姓孙,小名叫大毛,他可记得清清楚楚。他在离家之前,已有半个多月没看见孙大毛了,不料此时会在这里碰见这两个熟人,使他心中产生一种极为微妙的感受,彷佛他是一个骗子,侯爷这个头街只是个假像,完全是骗来的,他只是一个樵夫而已。这种奇异的感受一泛过心头,让他有些不安,唯恐孙大毛会认出自己来,不过随着他的目光投落在这两人的身上,发现他们缩着头,目光低垂,根本不敢直视。显然这两人生长在小镇,从未见过什么世面,更没碰过大官,以致一听到侯爷和大人来此,便吓得要死,根本不敢抬头。其实,他们就算看清了金玄白的容貌,也认不出来了,何况,就算认出来,他们也不敢相信,眼前的金玄白,便是以前的那个樵夫。这就是人生的荒谬之处。难怪满腹经纶的古人会说出“士别三日,刮目相看”这句话,的确有其真理存在。在一个荒谬的时代里,任何稀奇古怪的事都可能发生,如果保持理性的看待,早晚都会被荒谬吞噬。金玄白出了巷尾,来到大街之上,只见道路已被清空,整条街的两边店铺都已关上门板,没有人开门做生意,左右顾盼一下,整条街道的两端,也都站满了巡丁,而在大街之上,三十多个丁勇,每人手里牵着一匹马,脸色凝肃地站着,动都不敢动一下。金玄白见到这种场面,也为之一惊,没想到诸葛明这一趟出来,摆出如此盛大的阵仗,比起巡抚大人出门,还要夸张,不禁暗忖道:“莫非是为了要押解那几个织造局的太监?”忖思之际,已听到诸葛没烦道:“这些民壮丁勇,平时受的训练不够,连个基本礼节都不懂,承中,你现在马上到沉香楼去告诉宋登高,叫他务必要把这批人带去好好的操练操练。”李承中应了一声,诸葛明又道:“顺便通知何老丈,告诉他说,金侯爷已随我们先走一步,让他陪诸位金夫人一起走。”金玄白心里隐隐觉得不妥,倒不是为了服部玉子等人,而是替这些了勇担心,唯恐他们会遭到宋知府的责难和折磨。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一个问题,那便是:为何油坊少东和孙大毛会被纳入丁勇民壮之中,而他却不在其列?上马之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纵马而去,直到李承中传达完诸葛明的命令之后,追了上来,他依然找不到答案。马行甚速,没一盏茶的工夫,便已到了天香楼附近,只见整条街内三层,外三层的被围得水泄不通。不过这里的情况又和易牙居,沉香楼附近不同,那边守卫的除了丁勇之外,便是衙门差人,而此处除了衙门差人守外围,里面全是锦衣卫的校尉们。那些守在外围的差人,听到了马蹄之声,马上让开一条路来,守内围的锦衣街远远见到金玄白等一行人,发生一阵騒动,纷纷让了开来,接着,一条人影从人群中迹了出来,掠出二丈多远,迎着奔来的三十多匹健马而至。金玄白在马上看得十分清楚,只见那人正是锦衣卫中的将军陈南水,他马上勒马缓行,放慢了速度。陈南水到了马前一丈之处,跪了下来,道:“卑职陈南水,拜见金侯爷和各位大人。”蒋弘武问道:“南水,发生什么事了?起来说话。”陈南水道:“禀报大人,不久之前,有一个自称是天刀余断情的男子,带着八名弟子,两名少女,押着两个人,找到了天香楼扬言要和金侯爷交换人质…”蒋弘武叱道:“胡说八道,金侯爷掳了什么人质?这天刀也太猖狂了吧!竟敢到这里来生事?”金玄白心里明白,天刀余断情此来,必是要自己交出程家驹,只是不知他又把什么人抓去,竟然敢公然押着人,跑到天香楼前来和自己交换人质。陈南水道:“守卫的弟兄们,也觉得这件事太过荒唐,先是斥责驱离,后来见到他们依然不走,于是便动用武力,谁知这些人的武功太高了,上去二十多名弟兄,都被他们击倒于地…”蒋弘武脸色一变,问道:“有没有受伤?”陈南水道:“禀报大人,那些人极有分寸,都是用刀背,没用刀刃,所以弟兄们只是受了点轻伤而已。”蒋弘武问道:“有没有惊动张大人和朱大爷?”陈南水道:“连范铜、刘康和卑职都出手了,怎能不惊动张大人?可是朱大爷在睡觉,没人敢吵他。”蒋弘武骂道:“你们都是些死人啊!”他担心张永的安危,在马上抱拳道:“金侯爷,请恕卑职职责在身,先行一步了。”金玄白道:“蒋兄别急,天刀余断情是来找我的,让我跟他去谈。”蒋弘武点了点头,问道:“如今天刀在哪里?”陈南水还没开口,金玄白指着十多丈远的那座凉亭道:“天刀和他八名弟子,都在那座凉亭里。”他目光一闪,又道:“张永张大人此刻搬了张椅子坐在天香楼前的台阶前,身边有劳公秉和于八郎两人陪着,你不必担心。”蒋弘武翘首往凉亭望去,只见人影绰绰,根本看不清楚,他虽然心中悬念张永的安危,可是金玄白既然这么说,他也不愿让对方难堪,只得定下心来。金玄白策马前行,一边思索如何面对天刀余断情。由于天刀此来是为的交换人质,故而面对锦衣卫的包围和挑衅,也没下毒手,以致引起不可收拾的局面。由此可知,柳月娘和程婵娟还没跟天刀余断情、集贤堡主程震远碰上头,否则他们得到了金玄白示出的善意之后,绝不会再用什么人质来换人质这种办法,希望换回程家驹的自由。这回天刀余断情带着八男二女十个徒儿前来,其中并无无影刀程震远在内,涸粕能仅是他自己的主张,或者临时起意,无影刀程震远并不知悉。因为程震远并非单纯的江湖人,他在苏州城外还有庞大的产业,卸下江湖人的身份,他算得上是地方上的土豪或者缙绅。一个具有他这种身份的人,怎能不知道锦衣卫的厉害,偏偏要在老虎头上拔虎须尹就算他心疼独子的安危,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把身家性命全都赌下去。因为如此一来,他得罪了锦衣卫,从此必须抛弃十多年来辛苦建立的基业,亡命天涯,过着逃避国法,难以心安的日子,到死为止。以程震远的聪明,想必不会如此,否则他又怎能只凭着柳月娘传授的几招刀法,练个十几年,便成了江南有名的刀法名家。金玄白想到这里,突然灵思一动,忖道:“莫非他准备投效罗龙武,准备到东海去做海盗?否则以他的个性,绝不可能像天刀那样,可以深藏江湖,做一个化外之民。”瞬息之间,意念纷杳,蹄声得得之中,他已经来到天香楼之前,看到张永坐在天香楼前的台阶下,四周团团围着一堆锦衣卫,他潇洒的下了马,走了过去,抱拳道:“见过张大人!”张永从太师椅中站了起来,也抱拳还礼,道:“侯爷,你总算回来了,听说你这两天已经找到数位未婚夫人,怎么不见她们随你而来?”金玄白坦然道:“她们此刻正在鉴赏珠宝,稍后才会回来。”他顿了一下,道::“这是金某的私人恩怨,惊扰到大人以及各位,深感抱歉,现在请大人下令,金某解决私人恩怨,任何人都不得插手。”张永曾听过蒋弘武和诸葛明说起金玄白在五湖镖局里,大展神威,枪挑一百余名双剑盟弟子,击败武当,少林、华山、海南四派的高手,因而对金玄白有极大的信心。笔此,他一听金玄白的话,想起自己也可以亲眼看到金玄白再次展露绝艺,便感到颇为兴奋。虽说目前只有天刀余断情和十名弟子,场面远不如五湖镖局,不过能目睹高手对招,也是件难得的事。所以他点了点头,扯起他那公鸭似的嗓子,扬声道:“大伙都听见了,金侯爷在此了结私人恩怨,任何人都不可插手。”他的声音虽然难听,由于气功修为不差,故而传扬极远,四下的锦衣卫人员齐都应了一声,一时之间,有如晴空里响起了一阵雷声,惊得那些健马都跳了起来。这时,蒋弘武等人也下了马,幸好缰绳仍在手上,于是忙着安抚马匹,他看到那些东厂的番子一阵手忙脚乱,忍不住皱了下眉。诸葛明眼看在数百名锦衣卫人员,以及数百个衙人差人的子下,自己手下的番子被几十匹马弄得手忙脚乱,狼狈不堪,心里极不是滋味,连忙吩咐长白双鹤,赶紧指挥那些番子将所有的马匹都牵走。一阵騒乱之后,诸葛明忐忑地望着张永,想要说句话,却发现张永一脸兴奋的走向金玄白,问道:“侯爷,你的神枪没有带在身上,要不要派人去替你取来?”金玄白微微一笑,道:“天刀余断情为了修练刀法,可以断情绝性,追求的便是至上的刀道,我若是以枪法击败他,岂能让他心服?我看还是用刀吧。”他这句话说来轻松,可是声音平和,却传出老远,让方圆一里之内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张永本想夸他两句,还未开口,却听到远处广场上传来一声有如鹤唳的笑声,接著有人扬声道:“壮哉斯言,老夫余断情佩服之至。”这个声音悠扬清越,绵长不断,在场的人大部份都是练武之人,一听便知此人内力上的修为,已经到了一种极高的境界。张永对金玄白有极大的信心,虽然发觉天刀功力超凡,却丝毫都不担心,侧首对站立原地的劳公秉道:“公秉,你把身上的佩刀,借给侯爷一用。”劳公秉也是满脸兴奋,赶忙解下所佩的绣春刀,双手捧着,向金玄白行了过来,恭声道:“请侯爷接刀!”金玄白就着劳公秉手上,抓住刀柄,拔出长刀,但见刀身泛起一泓秋水,映面生寒,果真和一般锦衣卫校尉所使用的绣春刀材质不同,的确是百练精钢铸成的。张永问道:“侯爷,这把刀还合用吗?”金玄白道:“稍为轻了点,不过倒也趁手。”张永奉承地笑着,道:“侯爷说得极是,以侯爷的武功修为,就算是一草一木在手,也是趁手的。”金玄白微微一笑,道:“好说,好说!金某从不敢小视对手,面对江南第一刀法高手,更是不敢小觑,此刀虽非名刀,对付天刀倒也足够了。”张永抚掌道:“古人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侯爷之言,深合古人之言,令咱家佩服之至。”金玄白望了他一眼,道:“张大人才学渊博,更令在下佩服。”两人相视一笑,金玄白不再多言,提着绣春刀,大步往广场而去。张永拉一拉劳公秉的衣袖,道:“快,快回楼上去把朱大爷唤醒,请他来观战,他一向喜欢热闹,这种千古难逢的高手之战,他若是没看到,只怕要把我骂死了!”劳公秉急奔上阶,才走到天香楼门口,只见朱天寿在邵元节和钱宁的陪同下,走了出来。劳公秉慌忙跪下,正待口呼“万岁”,却被邵元节挥出一股袖风封住了口鼻,马上听到他沉声道:“不可惊动大家。”劳公秉口鼻一窒,不敢吭声,默默站了起来。朱天寿望着金玄白提刀前行,那些把一座广场围得四面都水泄不通的锦衣卫校尉们自动变换队形,空出正面的防势,向两边移动,高兴地道:“这些家伙训练得还真不错,是所有卫军中最强的。”张永迎了过来,抱拳道:“多谢公子夸奖!小人兴有荣焉!”朱天寿缓步下阶,道:“张永,这是怎么回事?有哪一个跟老天借了胆子的家伙,敢来向我玄白老弟挑战?”张永道:“禀告小舅,是江南七大刀法名家中的第上高手,外号天刀的余断情,扬言要找侯爷交换人质。”朱天寿道:“哦,有这种事,我玄白老弟莫非拐走他的女儿,所以他才赶来要人?”他似乎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有趣,话未说完已笑了出来。张永跟着笑,却发现他下了石阶,没有停下继续的往前行去,禁不住吓出了一身冷汗,忙道:“小舅,你请坐在椅子上,别再过去了…”朱天寿道:“怕什么?我有天下第一大镖客在身边,还有如此训练精良的锦衣卫在此,还怕什么天刀、地刀的?”张永缩着脖子,道:“是,是,小舅说得极是!”他望向邵元节,使了个眼色,希望这位国师能帮自己说句话,岂知邵元节却微微一笑道:“朱大爷说得不错,有金侯爷在此,就算剑神亲自出马,也没有用,更别说什么天刀了。”他顿了一下,道:“张公公,你还不派人到楼里去多搬几张椅子过来?不然你想要站着看这场精彩的高手对招吗?”张永眼看朱天寿穿着宽袍大袖,就那么轻松自在的越街而去,不禁苦笑了下,连忙吩咐劳公秉带人到天香楼里去搬椅子,然后急忙追上朱天寿。蒋弘武本来准备把张永原先坐的那张大交椅搬来,只见于八郎已把大交椅扛起,于是一拉诸葛明,也紧随在张永身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