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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我探听到的消息,关羽乃是汉人皇帝的宠臣,特意派到幽州督战的,没什么值得称道的战绩。”
“关羽心高气傲,刚到幽州就同吕布那厮起了冲突。”
“我此次带来的皆是族中勇士,更是从中百里挑一,遴选了百人,用最好的兵甲骑最好的马。他们与汉人作战,绝不会处于下风!”
柯比能说话间带着浓浓的自信。
刘虞固然限制了铁器流入塞外,但只要有钱,什么买不到?汉人中什么人都有。
他这精心培养的百骑,穿的都是珍贵的铁甲……虽然这些铁甲大都是被他掳掠的那些铁匠用农具之类的铁器打造的,效果可能不如汉人的铁甲,但柯比能自信不会输很多。
素利与弥加也被柯比能的情绪感染了。
素利致歉道:“昔日我听闻你和汉人贸易,还以为你忘了鲜卑人的根本,颇多怨言!现在看来,我当初真是大错特错!是我的过失!”
弥加也顺着素利的话风诚恳认错。
柯比能得意地说:“按照汉人的话,这叫做卧薪尝胆!我,就是鲜卑人里的勾践!”
素利和弥加虽听不懂柯比能在说些什么,只觉得柯比能说得很厉害的样子,不约而同的出声赞扬。
要是说两句好话就能让柯比能将自家精锐放在与汉军作战的正面,那就再好不过了!
“到时我等一同出战,就由我那百人精骑担任先锋,届时一战而下,岂不快哉!”柯比能在畅想之余,不忘叮嘱道,“如今汉人那边可能还以为我会在汉军出塞时两不相帮,甚至偏帮汉人……此战,最好不放过一个汉人!这样,待到来年若是汉人还敢出塞,或许有反戈一击之时!”
素利和弥加对视一眼,皆拜服道:“此战便以柯比能大人为主!”
随后,他们召集勇士,歃血为盟,祭祀天地,立下共同对抗汉人的盟约。
在凛冬来临之前,鲜卑的三大部族业已联合起来,准备形成包围圈。
而被作为目标的关羽已经觉察到了不对劲。
望着又一处鲜卑人留下的新鲜痕迹,在关羽身边的鲜于银下了论断:“离开没几日。”
鲜于银本就是渔阳郡人,对塞外不乏了解。
关羽说道:“连日来都是此等情形,只怕我等的行踪早已暴露。”
他看向了鲜于银,又道:“鲜于司马,所谓以奇胜以正合,如今我军已深入塞外,虽有少许斩获,却已失了先机,天时地利均不在我。我意撤兵,不知司马以为如何?”
鲜于银闻言却是心头一松。
在刘虞府前的初见包括后面的相处都让鲜于银觉得关羽不是个好说话的人,这两天,他正思考着用怎样的方式才能劝说关羽放下立功之念转而退兵,却不曾想竟让关羽先开了口。
他立刻答道:“关府君说得在理,我也这么认为。”
关羽有傲骨,却并不会因此影响了他作为主将的决断。
昔日他跟随皇甫嵩入凉州作战,受皇甫嵩言传身教,将曾经的从军经验同指挥作战联系起来,近年来虽只留守皇宫,但各类典籍兵书他可一点都没少看。
见鲜于银赞同他的观点,关羽又道:“既要撤退,便不必耽误时间,在塞外多一日就多一日的风险,现在便调转方向。”
鲜于银欣赏关羽的果断,却又忧心地说道:“府君撤军自是无妨,只是以我对吕奉先的了解,他面对此等斩获,只怕不愿退军。还需想办法通知他为妙。”
关羽不解地问道:“我听闻吕奉先素来善战,其凭借军功才得以为上谷都尉,和他是右北平太守之义子没有关系……”
“府君所言不假。”
“可既是知兵之人,其作战之时难道不知考虑敌情吗?应不至于不知进退吧!”关羽有些疑惑,在他看来,如今出塞的两支汉军已经失去了他们原本谋划中的隐蔽性,退兵应是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事,至多晚个一两日而已。
鲜于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在他看来,关羽虽懂军事,却不懂吕布。
鲜于银解释说:“吕奉先作战的确勇猛非凡,如今塞外鲜卑闻其名而色变。”
“然而,人无完人,吕奉先因其过于勇猛,所以遇事往往想要靠着武力解决问题,此前他与府君在将军府前对峙,只怕还存了和府君比一比武勇的意图。”
“这我倒不惧他。”关羽提醒道。
这点鲜于银倒是认同,在刚出塞的那几场作战中,眼前这位关府君身先士卒的勇武模样,丝毫不逊于吕布。
“所以他就算明知道鲜卑人的意图,只怕也会想着先与鲜卑打过一场。”
关羽一愣,他虽勇力过人,但他深受皇甫嵩影响,并不赞同此等匹夫之勇的行为。
他忍不住问道:“他一直这么勇猛的吗?”
“近些年竟没发生过意外?”
鲜于银摇头道:“吕奉先屡战屡胜,且多有以少胜多之举,其麾下将士皆闻战则喜。”
“平心而论,吕奉先单凭这份勇力,但凡改一改性子,前途不可限量!”
关羽细想之后,也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因为一直在胜。
不仅吕布他们自己觉得自己战无不胜,鲜卑人也被他们打出了恐惧,两相叠加,还有双方实际上的装备差距,便有了吕布多次率军以少胜多的壮举。
只是此次不比以往,以前就算出塞也不会太远,而现在若是耽误时间,极有可能落入鲜卑的包围圈中。
最终,关羽与鲜于银决定先去向吕布的方位靠拢,同时四散探马。若是碰到鲜卑人的眼线,能杀则杀,杀不掉则作势南下归塞,以欺骗鲜卑。
关羽打定主意,若是搜索两日无果后,不管吕布是继续深入还是已经撤回,他都要撤军。
另一边,吕布也在向东靠近关羽的路上。
他骑在马上,忽然想起了一事,问高顺道:“出塞这一路上,似乎都未碰到过柯比能部?”
虽然很信任妻弟魏续,但吕布对于遇到正事该和谁商讨还是清楚的。
在高顺思考的空档,魏续捧场道:“以都尉之威名,柯比能部那些人只怕早就闻风丧胆,远遁他处了吧?”
吕布大笑起来,他觉得魏续的话很有道理。
这时,高顺忽然说道:“都尉莫非是怀疑柯比能与素利联合了?”
“若是如此,我军出塞后的种种便能解释了……柯比能部与素利部不同,因贸易的缘故,其不缺眼线。”
吕布觉得高顺的话更有道理,想到这个话题是他先提的,立刻应道:“对,本都尉就是这么怀疑的!”
他痛骂道:“鲜卑人狡诈奸猾,反复无常,不可信任!”
高顺则建议道:“既然如此,只怕鲜卑人早有准备,都尉,不如当即撤军?”
吕布却笑道:“我瞧那关羽是心高气傲之辈,估计是不会贸然撤兵的……我们就朝他们那儿去,若是他们中了鲜卑人的诡计,哼哼!”
高顺对于关羽的了解大多来自于吕布,后者描述关羽自不会用什么好词,高顺就算想劝也找不到理由。
只能劝说道:“都尉,若是东去找寻无果,还需尽快撤军。”
如此,又行了一日。
吕布远远看着自己派出的斥候孤身一人策马归来,心中有了预感,立马派人前去迎接,但还没接到人,便见自己的斥候马失前蹄,吕布注意到马和斥候的后面皆中了箭矢。
“备战!”吕布高声令道。
除非有明确的作战任务,否则骑兵在行进过程中一般不会披甲。吕布所率汉军行军途中只保持着外围的骑士着甲,搭配一人双马的组合,人与马皆能轮流休息。
而随着吕布一声令下,其麾下历经百战的经验便体现出来了。
行军阵列之中,除了军中长官向下传递吕布的军令外,再无别的人声。伴随着一阵甲胄碰撞声、战马嘶鸣声,吕布麾下已经完成了备战。
这时,吕布已经得知了自己斥候的死讯。
而这個方向还没回来的斥候,只怕凶多吉少。
因为吕布已经看到了鲜卑人的踪迹。
而此时,后方在斥候倒是或者传来消息了,后方也有鲜卑大军。
他们被围住了!
南面,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柯比能的预料。
他是奔着关羽来的,为什么遇到的是吕布呢?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眼下,也只能将错就错了!
在这阴差阳错之下,一场双方都未预料到的遭遇战开始了。
为了过冬做准备,鲜卑三部其实并未召集全部可战之兵,可即便如此,三部联合起来,骑兵已经接近两万。
此次作战不仅要消耗他们过冬的储备,还减少储备的的人手,这一增一减,让他们肉疼不已。
所以,柯比能与素利、弥加志在必得!
他们想的很好,有两万勇士,皆是精锐。就算两股汉军相聚,他们怎么想也输不了吧。
人马过万,漫山遍野。
吕布现在面对的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但吕布却丝毫不惧。
跟随他出塞的郡兵们都是他精选的老兵,近些年跟随吕布作战,屡战屡胜,虽敌众我寡,但只要吕布的将旗还在,他们便不会退缩!
鲜卑人除了双边马镫与汉人一致,其余装备汉军遥遥领先。
而且真要论起来,双边马镫其实起到了缩减双方骑术差距的作用。
吕布虽自己无所畏惧,但终究不是傻子,不至于明知对方人数已经多到不可力敌的程度还想着击败敌人。
当即在鲜卑人合围之前将军队向南转向。
魏续则有些惊慌,过去他虽跟着吕布打过不少以少胜多的仗,但人数差距如今日这般还是第一次。其他几个方向倒也罢了,唯独这南方……一眼望上去就是精锐。
尤其是排在前列的,那可是少见的带着铁甲的鲜卑骑兵。
魏续心生退意。
他赶紧对吕布建议道:“都尉,来者不善,不如暂避锋芒,从别处突围?”
又抱怨道:“瞧着他们的路线,本应当是去寻找关羽的,结果却是我们替关羽受过!”
吕布斜眼看着魏续,骂道:“若非顾念着你我有亲,单凭你方才那句话,我便能将你砍了祭旗!”
“稍后你就在我身旁与我一起冲锋!”
魏续唯唯诺诺的退下了。
吕布又看向身边人,在战时,他有着惊人的直觉,对着身边人说道:“鲜卑人是奔着关羽而来,那么说明关羽正在南方,那里也是我们归塞最近的方向。”
“只要击溃南方那伙鲜卑强敌,其余鲜卑骑兵不足为虑!”
他说此话,既是要消除魏续动摇军心言论的影响,也是为自己坚定信心。
不然他从其他方向突围,一旦被这支铁甲骑兵抓住机会拦腰冲锋,只怕不妙。
“去告诉将士们,此战有进无退,不必割首记功,战后归乡再论功行赏!”
而今吕布率军作战已经不需要在额外发言鼓舞士气了,他就是将士之胆。
只见他举起手中的长戟,身后的将旗挥舞,引来了骑士们的欢呼。
随后吕布策马,他身后举着将旗的卫士紧随其后。
很快,整支骑兵都跟随着将旗的移动而行动起来。
先在草地漫步,之后慢慢加速,最后,在距离鲜卑人百五十步时,他们的速度已经达到了巅峰。
而在对面,鲜卑人同样在冲锋。
没有什么战术,只有血肉刀枪的比拼。
“张弓!”
百步之时,又一道军令下达,什长伍长们齐声呼喊,才能压过马蹄声。
骑士们熟稔的遵从命令。
很快,双方的距离来到了五十步。
“放箭!”
军令之后,前排的骑士们射出了箭雨,后面的骑士继续跟进。
一阵箭羽洒进了鲜卑人的骑兵队列之中。
箭雨之下,不乏有鲜卑骑兵跌落马下,并被后续的战马踩踏成肉泥。
而在此之前,鲜卑人白刃战前的一次箭雨也已经射出,相对于汉军的更多更密。
骑士们一边低头护脸,一边收起配弓,紧握长矛。
汉军虽有甲胄护体,战马也配有鞮瞀皮甲,却也有受伤落马者,这一落,便再也起不来了。
吕布被亲兵卫士们簇拥着冲入敌阵,被柯比能寄予厚望的百余铁甲骑兵面对吕布宛如纸糊的一般,被轻易撕破了一道缺口。
柯比能隐战场之外看着这一幕,心痛不已。
若他能从天上往下看,就会发现,火红色如一个钻头突破了灰色的防线,随后,这道缺口再也合不上了。
吕布挥舞着手中长戟,浑身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
终于,眼前一空,吕布明白,他已经杀出了重围。
这时,他终于有空向后看去,却见被他凿开的缺口在鲜卑人的人数优势下,竟有重新合拢的迹象。
他当即喊道:“高顺,你带人先撤,往南去寻关羽!”
说罢,不等高顺答应,就又带着卫士们折返回去。
而还未突出重围的将士们见将旗去而复返,皆是振奋,不等吕布杀入敌阵,竟靠着自己突围了出来。
随后吕布带着麾下一路南行,而鲜卑人则如食腐的秃鹫一般。他们不敢同吕布正面作战,却一直跟着吕布,不时兹扰。消耗着汉军的精力、汉军的箭矢,等待着汉军抛下支撑不住的人。
毕竟,伤员是禁不住在马上长途奔波的。
这一追逐,便来到了天黑。
吕布从未打过这么憋屈的仗,可人数的劣势太大了。是夜,他们仍不敢停歇。
挂着星星的夜空并未带来多少光亮,十几步外便是一片模糊。
这虽阻碍了他们的行程,却也给了他们一个暂时逃脱鲜卑人视线的机会。
他们下马步行。
坚持到现在的伤兵被同僚搀扶着行走,原本双马的配置在一战之后多有离散,需要积蓄马力。
一整夜,他们多次遭遇了被派来寻找他们的鲜卑人,疲惫不堪。
待到天蒙蒙亮,忽有在前探路的斥候来报,发现了渔阳郡兵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