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与墨连娜约会（二）

墨连娜目光闪烁。

她没想到眼前的那个男子只是通过一个“测谎”的念能力以及一些可查的知识就将她的念能力产生原因、她的目标以及一直等待的机会——统统推演了出来！

“你说的那些虽然很合理，但终究只是推测，”墨连娜僵硬地说。

“那我再说说那个术者的环境吧，”伊恩微笑道，“这个也需要逆转一下思维，术者的隐藏其实是受到环境，包括家庭环境、社会环境等压制，他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很讲究守衡，甚至到变态的地步的地区。因为若只是守衡，那是很难让这个念能力诞生的。而若是失衡，那又回归到前面提出的问题：他为何不选择在失衡的区域推广，或者找一个脱离现代的地域传播开来，反而挑了卡金帝国这个讲究平衡的帝国。”

“由此可见，术者生活与成长于守序又扭曲的地域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而我目前接触过的环境里，最有可能就是你们卡金帝国了。”

“如果再结合上一步的推演，那么术者的身份很敏感，他的地位很高，可以接触到上流社会，也能混进底层人民，他因为种种原因必须长期生活在黑暗世界，他游走在生与死之间。”

“而他偏偏对王子们有着极其强烈的破坏欲望，这说明他的遭遇很可能与王子们有直接关联。由于他的目标不是特定的王子，而是王子整个团体，这说明创造这个悲剧的，是特定的制度或者其他产物，而非特定的人。”

伊恩说着，望向墨连娜用长头发遮住的左边脸，轻声说道：“我听说卡金帝国有一类人，他们一出生脸上就会被划出两道疤痕。有人说他们虽然有国王的血脉，但没有继承权。他们用伤疤与无法在公共场所宣称自己的血脉以换取生存。”

“......你说的都是对的，”墨连娜掀起左边的头发，露出两道疤痕。

既然伊恩有测谎的手段，自己再怎么隐瞒多半也是无济于事。

“看来我不用说其二了，”伊恩淡然地说道，“这么多巧合的东西要圆过去，那可相当苍白而无力。”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呢？”墨连娜望向伊恩，嘴角微微扬起，“将我杀死，或者旁观，亦或者等待我起事，然后以雷霆之势灭杀我，拿着我的人头去获得王族的赏识？”

“还是让我成为你的奴隶？”墨连娜说着往下拉了一下衣裙，身体前倾，仰起头望向伊恩，脸色红润。

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现在的她无疑陷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困境，她的一切都被眼前的男人看穿了。

更重要的眼前的男人实力强悍，对方一只手就能干掉自己。

50级？

60级？

70级？

她不确认升到多少级能够对付得了他，但她能确认的一件事。

那就是对方很可能会阻止她，甚至灭杀她。

因为他知道她的目的是毁灭，而且干掉她也可以获得王子们的赏识。

为了自己的目标，墨连娜不由得做出这般姿态。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墨连娜偏过头找寻目标。只看到那位名为蒂娜的女服务员满脸通红，蒂娜快速地将墨连娜点的菜放在桌子上，然后急忙说道：“墨连娜小姐，请慢用。”

蒂娜说完小跑着离开。

这让墨连娜脸上浮现两道红霞。

“先吃饭吧，我并不会毁灭你的，我只想与你达成合作关系。”

墨连娜抬起头看向伊恩，脸上满是惊讶，“和我......合作？”

“是的，”伊恩点头，随后邪魅一笑，“另外不要试图诱惑我，我怕控制不住我自己。”

墨连娜脸色通红，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下衣裙。

也就在这时，蒂娜再度回来，这次她手上那个盘子上面盛着的是伊恩点的食物。

蒂娜轻轻放在伊恩身前的桌子上，然后甜甜一笑道：“伊恩先生，请慢用。”

“谢谢，”伊恩望向蒂娜说道。

蒂娜看了脸上红色未褪的墨连娜一眼，随后对着伊恩挥了挥拳头，说道：“伊恩先生！加油！”

然后她一溜烟地跑开了。

伊恩一脸古怪地望着远去的蒂娜，刚才蒂娜是不是想歪了？

“伊恩，你是说和我合作？”墨连娜那边传来不可置信的语气，“你是说真的。”

伊恩转过头，看向墨连娜点了下头，郑重地说道：“是真的，骗你的话，我吞一千根针！”

墨连娜双眸微动，半响，她轻轻问道：“你想从我那获得什么？”

“力量！”伊恩平静地说道。

果然。

眼前这般奇特又优秀的男人还是一个追逐力量的凡人。

一度将她逼入绝境，片刻又反转化为一介凡夫。

失望与绝望此刻骤然出现，将墨连娜包裹其中，像是有无数双手扼住她的脖子要让其窒息而死。

但伊恩下一句话，破开了困住她的迷雾，将她提了上来。

“那是改变世界、守护希望的力量。”

墨连娜看向伊恩，沉默不语。

按往常经历，她是对伊恩的话嗤之以鼻的。生活在卡金帝国，作为一位二线者，她见过太多明面上和善和蔼或者贵气的人，私底下恶行不断。

比如那个学识渊博，在民众与王子间都有相当声誉的四王子切利多尼希。

那人光鲜皮囊、谦逊的话语下却是个喜爱剥皮与杀戮的恶棍。

但眼前的男子很不同，墨连娜莫名觉得伊恩的话是可信的。

只是她的目标是毁灭世界，而伊恩的目标似乎是改变世界。

他们怎么合作？

伊恩看着眼前盯着他不吭声的美女，轻笑着摇头。

他拿起刀叉说道：“我们可以边吃边聊，尽量填满肚子，吃完还要去其他地方玩呢。”

“嗯，”墨连娜乖巧地点头，然后她也拿起了刀叉弄起了一块肉，放在嘴里。

两人默默地享用起了食物。

过了一会儿，伊恩放下手中的刀叉，擦了一下嘴角，然后看向前方，问道：“墨连娜，二线者的身份与经历是不是让你觉得自己的出生本就是一个悲剧？”

“嗯，”墨连娜应了一声，然后低下头，轻声说道，“擅自生下我......怀疑我......害怕我......排斥我......伤害我......又留我一条性命。”

她嘴角上扬：“呵呵呵......真好笑。”

墨连娜摸了摸左脸上的伤疤，陷入片刻沉默，随后她抬起头看向伊恩：“不过，我喜欢这道疤。如果没有这道疤我应该更靠近死亡......多亏这道疤，我稳定地走在生死之间。”

伊恩托着脸，带着笑意看向墨连娜，说道：“未来我也许可以会帮你将你脸上这道疤弄去，让你恢复原貌。”

墨连娜惊讶地看向伊恩：“你应该知道这道疤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想，也害怕失去它。”

“可是我不太喜欢，”伊恩面无表情地看向对面的女子，“准确来这个疤痕其实就是过去的烙印。”

“你是想让我抛弃过去，”墨连娜不可思议地看向伊恩。

“你可以将与我未来的合作看成一场试炼，在你答应与我合作那一刻，就意味着你接受了挑战过去这项试炼。而当你战胜幼稚不成熟的过去，获得成长之际，那道疤痕应当被抹去。”

伊恩说道。

墨连娜沉默片刻，随后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伊恩看着墨连娜的眼睛，微微一笑，说：“不急，我们可以先谈一些其他的吧。”

“其他？”墨连娜疑惑地看向伊恩。

“比如你认为出生是悲剧，还有对这个世界的行动，”伊恩主动提出。

“......嗯，”墨连娜应了一声，她也注意到对面的男子的好奇心。

“伊恩，你认为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吗？”墨连娜轻声问道。

“嗯，”伊恩点头。

无止境的欲望在猎人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金、尼特罗会长还有西索......

即便满足了他们一时的愿望，他们内心也会自主地滋生下一个渴求。

墨连娜摸了摸长发，对着伊恩说道，

“我认为宇宙的本质，已经远远超过了我们通过感官和理性所能理解的范畴。在认知中就会出现盲目且无目的意志，这个意志并非简单的生存欲望，而是一种深层的、根本的力量，它推动着一切存在的事物。这种意志会为人们与世界带来苦难，理由是它永无止境，永远在追求，而这种追求本身就是痛苦的。”

伊恩眼前一亮，“不错的见解。”

墨连娜看了一眼认真听讲的伊恩，继续说道：“我们的理性，尽管伟大，却是建立在一个根本的误解之上。它试图用有限的工具去理解无限的宇宙。”

伊恩这时笑道：“墨连娜你这观点很叔本华，深刻又悲观。”

墨连娜平静地看向伊恩。

“但足够有趣，”伊恩说完，低头沉思，未久抬起头，喃喃道，“嗯......真的很有趣。”

“你也是这么认为吗？”墨连娜不由得问道。

“我的观点待会再跟你说，”伊恩露出卖个关子，狡黠笑容，然后看向墨连娜，说道，“不过我也算了解你存在这种思想的原因的。”

“你这是同情吗？”墨连娜冷眼看着伊恩。

“为何这么说？”伊恩疑惑地看向墨连娜。

“我曾反省自己，发现某一时刻，我会对整个人类都怀有一种深切的同情。”墨连娜平静地说道。

“这道题我会！我记得是叔本华说过的！”伊恩一脸认真，说道，“后面两句，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而在另一时刻，我对他们又极为冷淡麻木，漫步关心；偶尔，我还会仇视人类，甚至会因为看到他们受苦而感到高兴。’”

“这些我昨天在莱恩大学图书馆里看过，记忆犹新呢。”

墨连娜看着有些得意的伊恩，好奇地问道：“你这几天都在看这些书？”

“也不是，”伊恩摇头道，“但为了今天，我还是在上面花了不少时间。”

墨连娜一下子愣住了。

听说过男人为了和女人约会，费尽苦头去准备礼物或者约会内容。

哪有人会跑去大学图书馆里研究哲学啊？

不过她也从伊恩身上感到可怕！

那人当时或许只是怀疑她是那位“莲小姐”，然后通过各种知识辅之推演，将她的身影勾画了出来。

最后用念能力来完成最后一步验证！

只是那真的是最后一步验证吗？

这时她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墨连娜突然向着伊恩问道：“伊恩，我想知道，如果你确认我就是那位‘莲小姐’而我为了防止消息暴露将你困住......”

还没等墨连娜说完，伊恩插话道：“你觉得我前面说这么多会没想到这个吗？其实，我来测验你的身份也是属于验证的一环，我对你的推测已经留下了线索，若是我不能正常回归，亨利奇他们就会收到这些线索，而你将会彻底暴露。”

伊恩的话将墨连娜原本心存的一丝侥幸完全扑灭掉了。

墨连娜发现自己原来早已落入必败的困局中。

她的命运当下彻底被伊恩抓在了手里！

“继续刚才说的吧，”伊恩摸了摸下巴，“这么看来你未来或者现在对人类的态度可能到了甚至超越了第三种了——那就是毁灭这个世界。”

“你对这个世界似乎很失望。”

“......，”墨连娜沉默许久，然后看向伊恩轻点头，“是的。”

“这个世界就像一个——”墨连娜盯着伊恩，只见后者正架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如黑珍珠般的眼球并没有在她身上移开，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道，“粪坑！”

伊恩干咳了一下，瞪了她一眼：“不要在我吃东西时使用这个词！”

“我本想用‘垃圾场’这个词，”墨连娜微微一笑，轻摇头道，“但这个世界配不上‘垃圾场’这个名号。”

“伊恩你知道吗？”

“狮子猎杀长颈鹿只为生存与繁衍，但这个由人类统治的世界不同。”

“他们会为了杀戮、权力还有其他非生存的因素掀起战争，猎杀一条条生命，毁灭其他动物生存的环境。”

“在世界上某处不少动植物因为缺水死亡，徒留残骸甚至枯骨之时，另一边人类却不断排放污水，污染水资源让无数的鱼虾葬身于它们出生与成长之地。”

“在一边儿童因为粮食不足瘦骨嶙峋，而另一边某些人却奢靡于山珍海味，甚至某些富人会将食物让裸女用身体盛着。”

“他们对于自然无情地掠夺，他们路过，茂盛的森林只剩下一地木桩，更会排放污染的气体，破坏大自然的生存。”

“他们对同类也不会手软，为了钱或者奇葩的爱好可以杀害一条条生命，将他们的尸体吊在树上。”

“欺凌、冷漠、战争、毒气、恐怖分子、交通事故......”

“火山爆发、海啸、雷暴雨、干旱......”

“这个世界，原本只有那些纯粹的自然灾难，因为人类的加入而恶化。”

“他们就是这个世界的寄生虫。”

“人类的欲望使得这个世界变得恶臭，让它感到痛苦，”墨连娜说道，“无尽的欲望只会带来无尽的痛苦。”

“所以你开发这个促进人类‘欲望’的念能力根源就是‘以毒攻毒’？让人类由变强与杀戮为主的欲望驱动，毁灭自身，最后毁掉世界？”

伊恩看着眼前想要毁灭世界的疯子，平静地说道。

“.....是的，”墨连娜点头，随后看向那个洞穿她一切行动逻辑的男人。

她在看对方怎么处置自己。

“很有想法，”伊恩赞叹道。

说完他喝了一口水，对着墨连娜说道，“接下来你吃点东西吧，再过一会儿，我给你分享一些事。”

“嗯，”墨连娜点了下头。

对方并没有立刻斥责她毁灭世界的可怕思想。

这一点让她惊奇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