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倾的身体被一只稳重的大手拎住,一股巨力从身后传来。
卢小云回过神来时,已经被卢九爷拽了回去。
他喘着粗气,一脸惊惧的看向卢九爷。
刚刚那种感觉,仿佛他只要再多看一眼,便会死于两道契机的共同绞杀之下,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引颈自戮的冲动。
他看向父亲,就见卢九爷同样目光沉重的看向前面。
滴滴汗水从鬓角滑落。
作为江湖上当之无愧的一流高手,他自出生起,就没见过卢九爷这么紧张过。
再回头瞄向场中。
没了那如滔滔洪水,洪荒猛兽的契机影响,他终于看清了那树林前方的两道挺拔身影。
在左的是一个僧人,或可称之为大师,披一袭红色袈裟,拿一把九环锡杖,宝相庄严,双目之间好似藏着一头被镇压着的邪恶魔头,只待镇压的佛帖被揭,那魔头就要冲出,将这僧人取而代之。
卢小云见过这人的画像,这位乃是千年古刹,武学圣地少林寺三大高手之一,戒律院首座空性大师。
当之无愧的武林宗师。
再看另一人。
这人站在右侧,一幅农家打扮,衣着简陋的好似乞丐。手中拿着一根竹杖,竹杖上挂着一葫芦。面色好似贩夫走卒,初一看亲近贴切,近于讨好,再一瞧,其眼底好似有无尽正气,侠气。
卢小云同样见过这人的画像,天下宗师之辈不出两手之数,他每一位都记在心中。
这位乃是天下第一帮,青竹帮帮主,具体姓名无人知晓,只是自其成名以来,江湖上都称之为大醉侠。
“范施主,你当真要护那贼子!”
空性大师一开口,声如洪钟,威震宵小,即便隔着数十丈,卢小云也觉得耳膜生疼。
“大师这佛家功课是没做到家啊,没半点证据,何以污蔑陆少侠是贼子,如此不分青红皂白,错怪了好人,岂不是会让天下侠义之士心寒。”
相比于空性,范大悲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性,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两相对比,倒好似他才是大师,站在他对面的只是一个粗鄙屠夫。
“喝~”空性一声低喝,身上气势猛地拔高,“偷我少林轻身术,窃我少林金刚掌!此不贼乎!以轻身术行梁上取物,梁下盗淫之事,用金刚掌杀四家掌门,行强取豪夺之举,此非贼子乎!”
“范施主,听说那贼子还会你的醉步,莫非他是你的弟子,你才如此包庇他!”
面对气势逐渐拔高的空性,范大悲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与空性也是老相识了,自然知晓其脾性。
即便入了佛门,也难化去那一身戾气。
现如今对方一口咬定认为陆清羽是那梁上君子,采花大盗,还是杀了四大家族掌门的凶手,他知晓,若是不与对方做过一场,真就让他这么见了陆清羽,极有可能不由分说的上来就是一招金刚掌。
他并不认为陆清羽的金身能抵得住空性一掌,自空性当上戒律院首座以来,就未曾有人能硬接他一掌而不死。
或许那位以柔化刚的太极门掌门可以做到,不过范大悲知道那人已经过世。
他看向空性,缓缓取下酒壶,打开瓶塞,小酌一口。
这一口入腹,好似碰了神仙佳酿,范大悲脸上醉意浮现,眼神迷离。
“呵呵~空性大师一手金刚掌名震江湖,我早想试试,不知大师可愿成全?”
“那便来做过一场!”
两人气势在瞬间拔高到顶点,互相碰撞之下,竟然发出阵阵爆鸣。
卢九爷定睛看去,方才察觉,这哪里是气势,分明是外露的内力在交锋。
空性性子暴躁急切,率先出击,手中九环锡杖好似将军纵横沙场的长枪,几个金环碰撞着发出清脆响声。
范大悲脚下一软,好似醉汉一不小心摔了个踉跄,却是恰好躲过这一下。
江湖中人都知,空性大师手中的九环锡杖,就是另类的如意金箍棒,重若千钧,挨上一下,不死也残。
身体前倾之即,范大悲手腕一转,竹杖自肋下后刺。
空性反应迅即,双手一滑,锡杖首尾调换,轻轻一拨,千斤拨四两,毫无阻力的将竹杖拨开。
两人都是宗师级人物,且各为一派之牛耳。
各种武学信手拈来,见招拆招,内力倾泻,好似无穷无尽。
转眼就是几百招过去。
范大悲率先感到疲倦,他暗中观察着空性,却见对方好似完全没有消耗,反而越打越兴奋,哈哈大笑着叫他再来再来。
心知自己拖不过这横练功夫变态的和尚,范大悲使了记罗汉醉卧,侧躺在地,就见他两脚一扣,身体贴地旋转半圈,而后诡异的如僵尸般直立而起。
手掌一翻紫绿色的细长竹杖好似变戏法般变做一根通体碧玉的玉竹。
在空性眼中,只见范大悲一倒一立,一道青芒乍起,他双目一眯,那青竹杖已经抵在了他心口前。
范大悲看向身体僵硬的空性,眼中恢复清明。
“空性大师,承让了。”
“哼。”空性收起锡杖,冷哼一声,“是我技不如人。”
“范施主,此事不会就此罢休。等我收集够了证据,届时你再如何袒护他,我也不会留情,定让他浮诛佛法!”
丢下一句话,空性袈裟一挥,转身离去。
见对方没入林中,范大悲暗中松了一口气,他转头看向卢氏父子,微微一笑:
“让两位见笑了。”
“不敢不敢。”卢九爷赶紧摆了摆手,他可不敢在这位面前托大。
范大悲脸上依旧挂着笑容,最后朝空性离去的方向看了眼后,脚下一点,身形顿时消失在两人眼前。
江南,某座小镇中。
一间破败的土地庙。
形似济癫的乞丐和尚倚靠在本该是菩萨雕塑的莲花座上,口中含糊不清的念着些词。
如果陆清羽在在这里的话,一定能认出,这人就是他在高家客栈外问路的乞丐。
破庙口处,一条瘸了腿的小狗摇曳着尾巴走了进来,对乞丐汪汪叫了两声。
那乞丐睁开微眯的双眼,一个翻身落在地下,抱起小狗,从其一只小腿上抽出一根细竹筒。
将竹筒打开,他熟练的从中抽出一张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