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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宗这么句话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强了些,直听得诸般臣工们尽皆目瞪口呆不已,敢情大家伙吵嚷了这么久,他老人家居然连一句都不曾听进耳中,这么一连串的问话一出,明摆着是否定了武后先前的决断,偏生还没人敢将此事捅破的,概因高宗惧内的事儿满朝文武尽皆知晓,万一要是高宗生怕武后见怪而迁怒的话,那岂不是自找没趣来着,于是乎,满殿的大臣们尽皆默然一片,任由高宗在上头大口地喘着粗气。
“陛下明鉴,先前朝臣们弹劾韦夕机渎职枉法,其已当庭服了罪,妾身念其年老糊涂,并未重处,特准其戴罪立功,赶巧雷州司马有缺,就做主让其补上,陛下若以为此间有不妥处,妾身改之可也。”
群臣们可以不开口,武后却不能如此行事,尤其是见到李显嘴角微动,似乎有就此事发难之迹象之际,赶忙抢先温言解释了一番。
“嗯,那就这样好了。”
高宗对韦夕机被贬一事显然甚是不满,可事已至此,他也不愿因此事去跟武后理论,只能是闷闷不乐地吭了一声,说到底还是惧内所致。
老爷子生气了,接下来的戏也就好唱了!
一见到高宗那副不甘的样子,李显的心情不禁为之微微一松,概因这正是李显想要见到的效果,先前他故意装作要就此事发难的样子,为的便是诱使武后自己去开口解释,从而使得高宗心中本就因李贤将死而不满的心思更重上几分,如此一来,在接下来将开始的庭辨中,高宗的不满必然会有所发泄,而这,对于李显来说,无疑是最有利的武器,也是李显扳回不利局面的最重要之保证。
“启禀父皇,韦夕机既去,洛阳府尹便已是出了缺,终须得有人掌总,若不然,中枢在地有乱,其祸不小矣。”
打铁要趁热,这个道理李显自是清楚得紧,趁着高宗不甘之心正浓,李显立马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嗯,显儿可有何人要荐么?”
高宗先前虽已听李显说起过群臣们各有推荐,但却并未加以理会,在赌气心态的作用下,竟是打算将荐人的权力就此交给了李显。
“父皇明鉴,儿臣并无私人要荐,只是先前听朝臣们就人选问题激辨,儿臣心中颇有所感,东都乃中枢所处,华盖云集,世家豪门比比皆是,若无刚直之辈以守,则恐殆矣,是故,儿臣以为萧侍郎所荐之人选衮州刺史骆宾王最相适宜焉,此儿臣之浅见也,还请父皇圣断。”
高宗虽是给了权力,不过么,李显却并没就这么大刺刺地直接推荐人选,而是绕了个弯子,将骆宾王抬了出来,虽说虚伪了些,可表面功夫还是要的,该显示一下自己无私之际,终归是得表现上一番才是。
“嗯,骆观光向有强项令之称,为官也属清廉,朕素知之”
骆宾王文名卓著,高宗往日里便甚是喜欢其之诗赋,自是对其青眼有加,加之又是李显所奏之人,自无不准之理,概因高宗本意便是要扶持李显,以平衡武后渐大的在朝之势力,自不会有甚犹豫,张口便欲就此准了奏。
“陛下,诸臣工皆言骆宾王初任地方,尚未及年,政绩兀自不显,骤然调任洛阳府尹,恐疏漏难免,势该详加权衡为是。”
一见高宗要准奏,武后可就不乐意了,不等高宗将话说完,便已从旁打岔了一句道。
“臣等恳请陛下三思!”
武后这么一发话,贾朝隐、武承嗣等兀自站在殿前的一众后党们自是不甘落后,齐刷刷地附议道。
“唔,这个”
高宗可以不理会后党们的咋呼,可却不能不考虑武后的意见,只是内心里又很想帮衬李显一把,左右犹豫之下,一时间还真不知说啥才是了。
瞧老爷子这皇帝当的,着实憋屈得跟小媳妇似地!
尽管早就预计到事情不会如此之顺利,可一见到高宗那副犹犹豫豫的样子,李显还是忍不住腹诽了其一番,不过么,倒也无太多的失望之意,毕竟高宗这个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此时“旧病”复发也属寻常事罢,再说了,李显对此情形早已做好了相关之准备,却也并不怕武后一方的人多势众。
“陛下,微臣以为骆宾王乃贤能之辈,操守又佳,正是洛阳府尹之不二人选,不止微臣如此看,越王殿下也与微臣有着共识,微臣恳请陛下明断!”
作为李显一方的急先锋,萧明自是不会坐看局势的一边倒,也无须李显去暗示,早已是抢到了武后一党的身前,高声禀报了一句道。
“陛下,微臣以为萧侍郎所言甚是,臣附议!”
“陛下,臣亦附议!”
“臣附议!”
有了萧明的带头,萧潜、李度、王方明等七八名文武官员也跟着站了出来,高声附和着,只是声势比起多达三十余众的武后一党,显然是单薄了些。
“八哥也以为骆宾王可行乎?”
萧明等人这么一出头,高宗总算是看明白了,敢情洛阳府尹这个职位已成了太子与武后之间誓死争夺的山头,心中的犹豫自不免更深了几分,自是不愿轻易下个决断,这便将目光投到了默默立于殿旁的李贞身上。
“回陛下的话,臣以为或许可行哉。”
先前听萧明句句不忘扯上自己,李贞便已是有苦难言了的,这会儿见高宗居然打算将烫手的山芋往自个儿的怀里硬塞,李贞简直是憋屈得想放声大哭上一场,又或是狠狠地咒骂李显一番,可惜他不敢,只因如今他越王一系的命/根子还扣在李显的手中,面对着高宗那明显不怀好意的问话,李贞也就只能是含糊其辞地应了一句道。
“哦。”
高宗的本意是想让李贞出面帮着李显一把,可一见李贞的态度似乎不是很坚决,内里透着股勉强的意味,心不由地便是一动,狐疑之意就此大起了。
“父皇,朝臣们对洛阳府尹人选一事既是争执颇多,儿臣以为不妨先搁置争议,交由政事堂议决此事后,直奏父皇审核,如此可成?”
一见到高宗的反应,李显立马便猜知了其心里的变化,自不会给高宗去详问个究竟的机会,这便紧赶着出言建议道。
“嗯,这提议么,八哥以为如何啊?”
尽管李显打岔得甚是及时,可高宗的注意力却是没那么容易被分散了去的,加之其一门心思要李贞去当那个恶人,自是死活揪住李贞不放。
“臣别无异议,一切听凭陛下圣裁。”
李贞如此精明的个人,又怎会看不出高宗的用心何在,心里头已是恨极,可却不敢有甚不妥的表示,只能是恭敬地应答了一句道。
“嗯,媚娘,朕看显儿这提议似乎颇佳,不若就这么定了可好?”
高宗见李贞不肯接招,心里头也难免有些不痛快,可又不好发作于其,没奈何,只好以商量的口吻试探了下武后的意思。
“陛下,洛阳府尹须臾不可出缺,若是迁延时日,恐有大乱焉。”
李显先前提议之际,武后便已敏锐地意识到这其中怕是有陷阱在,毕竟政事堂里七位宰相中,她所能真正控制的仅有贾朝隐一人,再算上薛元超这么个或许能争取一下的新任宰相之外,其余人等皆不受其控制,一旦上了政事堂,十有八九要糟,自是不肯如了李显的意,只是李显的提议乃是正理,毕竟政事堂便是干这么个活计的,但凡朝臣们争持不下之际,自该由诸宰辅来辅助皇帝裁决,武后自不好正面反对,这便拐了个弯子地进言道。
“父皇,母后之言甚是,东都治安事关朝堂安危,是该早日议决之,儿臣提议,就以两日为限,着政事堂议决此事便好,还请父皇圣裁!”
武后的本意是想在此次早朝中议决此事,然则李显又怎可能如了其之意,这便顺着杆子往上一爬,立马将武后的意思给扭曲得失去了原味。
“唔,那倒也是,显儿之言有理,此事便这么定了,裴行俭!”
高宗尽自不算笨人,可其实也真聪慧不到哪去,被李显这么一说,还真误以为武后也真就是这么个意思,眼瞅着李显与武后难得地达成了共识,他自是不想再在此事上多啰唣,这便下了决断,当即便点了首辅裴行俭的名。
“微臣在!”
裴行俭乃文武之全才,自是知晓高宗其实是误读了武后的意思,但却绝不肯出言点醒,这便假作不知地站了出来,高声应答道。
“此事便由爱卿掌总了,朕给卿等两日时间,务必给朕一个决议,可能办到否?”
高宗对裴行俭这个首辅还是很信任的,这便将掌总之事交给了其。
“臣当尽力,必不负陛下所托!”
裴行俭对武后一向很不感冒,早年他被贬去安西,就是因反对立武媚娘为后之故,这些年来,虽不曾再有公然反对武后的言行,可暗中却是没少为武后设些隐蔽的绊子,而今得了个名正言顺地摆武后一道的机会,自是乐意得很。
“嗯,那就这么定了!”
高宗本就是大病刚愈之体,先前又被李贤将死的事狠狠地刺激了一回,再议上如许之久的事,早已是疲得不行了,这一见事情已告了一个段落,自无心再主持朝议,丢下句交待之后,也不等裴行俭领旨谢恩,起了身,便拖着脚向后殿行了去,他这么一走,早朝自也就告了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