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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明鉴,老臣,老臣”
李贞显然没料到武后也出手夹击了自己一把,登时便急了眼,紧赶着便要出言请辞,可一急之下,却又愣是找不着太好的借口,一张老脸竟生生憋得通红如血,要说有多狼狈,便有多狼狈。
“朕看可以,此事便由八哥主持大局好了,诸有司衙门全力配合,务必在一月之内审结此案,朕要将那不法之徒抄灭九族,断不轻饶!”
难得武后与李显在朝局的看法上有一致的时候,高宗自是也乐得成全上一回,不待李贞将话憋个完整,便即下了决断,毫不犹豫地便将烫手的山芋拨到了李贞的怀中。
“老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宗的话都已说到了这个份上,再要强辞,那可就有着欺君之罪了,李贞无奈之下,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应承了下来,心里头就别提有多歪腻了的。
“嗯,有八哥在,朕大可放心了。”
高宗体虚,加之没睡好,议到此时,早已是乏得紧了,眼瞅着事情已然有了定论,自是不想再多啰唣,丢下句交待之言,便即起了身,无甚形象地打了个哈欠,缓步便向后殿转了去,武后见状,也没甚言语,默默地跟在了高宗的身后。
“散朝!”
高宗夫妇一走,程登高自是不敢怠慢,扯着嗓子呼喝了一声,一溜烟地领着一众小宦官们便追在了高宗夫妇的后头,临时早朝至此算是告了个终了
“父王,太子那厮着实太过分了,明明是他干的屁事,回头却让我等去顶缸,天下哪有这般好事,既是要查,那就查他娘个底朝天,看那厮还得意个甚!”
今日原本就是荀假,这朝议一散,诸般人等自是各归各府,越王府一行人自也不例外,分乘着数辆马车呼啸着回了城中王府,卜一进书房的门,早已满腹怨气的李冲率先沉不住气了,连落座都不曾,便急吼吼地骂了起来。
“大哥,当不致于罢,太子殿下该不是那等样人。”
李温如今虽已是回朝任了将军,可毕竟在河西厮混了多年,对李显之能有着股盲目的崇拜情结,此时一听自家兄长如此说法,登时便有些子忍不住了,这便出言反驳了一句道。
“放屁,你小子是被那厮迷昏了头,如此浅显的道理还看不出来,没用的东西!”
这一听一向以自己马首是瞻的三弟当众反驳自己,李冲登时便怒了,毫无形象地大暴起了粗口。
“够了!”
李贞正自心烦无比,这一听哥俩个自己掐了起来,登时便是一阵火大,气恼万分地喝斥了一声,而后也没管兄弟俩是啥表情,埋着头,快步走到了上首的几子后头,一撩起王服的下摆,闷闷不乐地端坐了下来,李冲等人见状,自是不敢再斗嘴,各自怏怏地落了座,板着脸都不吭气了。
李倩与李纯如今虽也在朝中任职,只是官衔都低,一个正六品下,一个从六品下,都不够上朝之资格,自是更不可能够格参与此番须得四品以上官员方可出席的朝议,这会儿眼瞅着父兄表情都不甚对头,自不免忧心不已,可又没胆子开口乱问,只能是将企盼的目光都投向了正襟危坐着的陈无霜身上。
“王爷,出了甚事了,为何这般模样?”
这一见情形不对,不止是李倩与李纯好奇心盛,便是陈无霜也颇觉愕然,只是心中计较未定,原本也没打算急着开口发问,只是见李倩兄弟俩如此热切,却也不好拂了兄弟俩的意,这便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长须,沉吟着开口问道。
“嗯。”
李贞正自郁闷难明之际,实在是不想多言,这便朝着裴守德一挥手,示意其来陈述今日朝议之详情。
“诺,无霜老弟,事情是这样的,今日朝议只为一事,那便是明崇俨遇刺一案由何人主审之议题”
李贞有令,裴守德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忙躬了下身子,应了声诺,而后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将今日早朝上所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地描述了一番,只言事实,并不增添任何个人之评论。
“竟有此事?唔”
陈无霜虽是当世智者一流的人物,可也真没想到朝议居然会有这般变化,一时间还真有些搞不清状态,自是不肯轻易开口点评,只是微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连陈无霜都失了言,其余人等自是更加不敢胡乱开口,哪怕一向不怎么服气陈无霜的裴守德也同样如此,书房里的气氛登时便诡异了起来,一股子令人窒息的沉重感压得越王府众人皆有些子喘不过气来。
“嘿,还真都是好算计,太子殿下与宫里那位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陈无霜到底不是寻常之辈,沉思了好一阵子之后,已然推敲出了内里的意味之所在,不由地便感慨了一句道。
“哦?先生这话当从何说起?”
李贞是既搞不清李显与武后的用心何在,也搞不明白硬塞到自个儿手中的这个案子该如何个审法,正自郁闷难耐之际,突地听闻陈无霜如此说法,立马便来了精神,这便紧赶着出言追问了一句道。
“王爷莫急,且容陈某细细道来,唔,依某所见,明崇俨之死纵使不是太子亲自所为,也必定是出自其之安排,这一条当是笃定无疑之事,可他人真想查到太子头上么,只怕是没那个可能,别说王爷了,便是天后娘娘亲自出手都没那个能耐,强要硬为,除非陛下打算换马,否则的话,断奈何太子不得,娘娘之所以强要太子殿下自审此案,不过是打算凭此抓太子殿下的小辫子罢了,可惜啊,太子殿下奸诡得紧,并不上当,娘娘这也是无奈,只能是顺势将此案推给了王爷,不外乎是指望王爷能跟太子殿下好生打打擂台罢了,至于太子殿下为何如此么,怕是在报复前番五州弹劾案罢,呵呵,这报应倒是来得好快么。”
陈无霜摇了摇头,伸出一个巴掌,一边扳着手指,一边细细地将缘由分析了一番,言语间满是自信之意。
“啊,这”
李贞满心指望着陈无霜能说出破获此案的办法,可一听陈无霜的分析固然头头是道,却浑然没说该如何破案,反倒是罗列了一大堆的麻烦事儿,似乎此案破不得一般,登时便有些子傻了眼,老脸抽了抽,愣是不知该说啥才是了。
“陈先生,事情当不致如此罢,我等有审案权在手,当可握主动之势,无论宫里那位还是东宫,要想成事,势必都得看我等之脸色,又何至于似先生说的这般不堪?”
李冲性子急,又无甚智算之能,实在是领悟不到陈无霜所言的奥妙何在,这一听陈无霜将事情说得这般棘手,心下自是大不以为然,这便不管不顾地出言反驳了一句道。
“琅琊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诚然,审案权在手,我方似有一定之主动权,可面对着东宫与天后娘娘两方面之重压,我方又将何去何从哉?顺着天后娘娘之意,深深得罪东宫不说,还注定无法将事情牵连到太子的身上,此无它,太子既然敢为,自是早就做好了相应之准备,无论是借大宴之由酗酒掩护,还是行刺一击之雷霆,都无十足证据能证明太子所为,若非如此,娘娘又岂肯将审案权拱手相让,试问琅琊王又将使何手段去查太子,栽赃乎?怕是难罢,娘娘倒是指望着我等这般做了去,在其看来,一旦我等真这般行了去,纵使无法借此案一举扳倒太子,亦可逼迫我等彻底投入其之麾下,就其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能,一旦我等把柄落到其手中,又岂能落下个好来?”
陈无霜其实很是不喜李冲那冲动而又无甚头脑的性子,奈何此子乃是越王世子,大义名分所在,纵使再不喜,身为谋臣,陈无霜也不得不按捺着性子开导了其一番。
“先生所言甚是,若是我等不依娘娘之意行事,那便得造假以过关,当真如此,娘娘处必定会发力,我等可就里外不讨好了,倘若与东宫联手,又难免有与虎谋皮之嫌疑,那厮同样不是甚好相与的,把柄落其手中,对景儿抛将出来,便是欺君大罪一条,换而言之,我等如今可谓是骑虎难下矣!”
李倩的智商显然要高出李冲老大的一截,又有心让其难堪,这便从旁插言附和了一把,一者表现其智谋之能耐,二来么,暗地里狠狠地贬损了李冲一把,指其为不明事理的糊涂虫一条。
“哼,荒谬,我等有圣旨在手,岂怕东宫敢耍无赖,直接彻查了去,三木之下,就不信东宫诸般人等皆是铁板一块!”
李冲虽不甚聪慧,可也并非傻到了家,自是察觉到其二弟的不良之居心,登时便怒了,双眼圆睁地一拍几子,大言不惭地放出了要彻查东宫的豪言。
“是极,是极,大哥好胆略,且不知大哥欲带多少兵去查东宫,又可敢当着太子殿下的面拿人,若真敢,小弟当输了头与兄长!”
李倩存心要出李冲的丑,眼瞅着其恼羞成怒地乱了分寸,自是乐得顺势再给其来上个重重一击。
“你”
别看李冲先前说得豪迈十足,可要他去跟李显当面计较,却是没那个胆子,这等心底里的怯弱被李倩如此这般地当众揭破,面子上自是再也挂不住了,眼一瞪,便打算破口大骂了。
“够了!吵个甚,都给孤闭嘴!”
一见二子又起了争执,李贞烦不胜烦之下,哪有甚好脸色,毫不客气地高声喝斥了一嗓子,止住了李冲将将出口的脏话,而后也没管二子究竟是何等表情,满脸期盼之色地望向了默然无语的陈无霜,殷切地开口问道:“先生既能看破个中蹊跷,想来必有教我者,还请先生不吝赐教,孤自无不从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