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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有消息了。”
天将晚,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透过敞开的窗子,照进了宽敞的御书房中,将武后的半边脸颊染上了层金黄,美奂美伦间,别有种高贵典雅之气度,这令刚从照壁转将出来的司礼宦官程登高不禁为之恍惚了一下,但却不敢有所失礼,忙不迭地低下了头,疾步走到了文案前,低眉顺眼地禀报了一句道。
“嗯,说罢。”
武后并未抬头,依旧埋首于公文间,手中的朱笔速书不已,仅仅只是从朱唇中吐出了句平淡的话语。
“启禀娘娘,据线报,越王世子琅琊王今日一早领着人去了橘子街,午时过后方才回了王府,旋即越王府那头便传下了令,着京兆府全城大搜,说是要找一个甚子‘布衣神相’,如今城中已然哄乱不已了。”
武后有令,程登高自不敢不答,忙整理了下思路,一口气将所得之消息一一禀报了出来。
“嗯?甚个‘布衣神相’?怎么回事?”
一听程登高此言有异,武后的眉头立马便皱了起来,随手将朱笔一搁,抬起了头来,狐疑地追问道。
“回娘娘的话,老奴已着人去查了,尚未得到准信,只是听闻此人乃是外地来的游方道士,姓李,名布衣,自号‘布衣神相’,于相面卜卦上颇有些能耐,在橘子街上小有名气,其余诸般根脚还须得再行详查。”
越王府下令大搜全城的消息其实半个多时辰前便已传到了程登高处,只是当时个中缘由并未搞清,程登高原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随口吩咐下头人等再探,待得知晓越王府要搜的人是名相师之际,方才觉得其中或许别有蹊跷,不敢再行隐瞒,这才紧赶着前来禀明了武后,于消息本身,自是已有了些眉目,此时应答起来倒也能对得上号。
“嗯,本宫知道了,叫下头的人将越王府那头盯紧了,有消息即刻来报,去罢。”
武后静静地听完了程登高的禀报,也无甚特别的表示,一挥手,声线平淡地吩咐了一句道。
“诺,老奴这就去办!”
程登高原本担心武后细问之下,会暴露出自己延迟上报消息的过错,可一见武后并没有再往下追问,心弦自是微松,不敢再多耽搁,紧赶着应了声诺,匆匆退出了御书房,自去张罗相关事宜不提。
“‘布衣神相’?那厮搞的甚名堂?”
尽管下命令时武后的表情淡然得很,可其内心显然不似表面上那般轻松自如,程登高方一离开,武后便已是有些子坐不住了,站起了身来,在书房里来回地踱着步,细细地思索这个中的蹊跷之所在,却怎么也无法看透此举背后的谜团,只是隐隐觉得此事恐于己大有不利之处,心境不禁为之一乱,原本平稳的气息也因之紊乱了起来
酉时末牌,天已是完全黑了下来,用膳的时间也早已是过了,可李贞却无半点的食欲,脸色阴沉地端坐在上首,不言不动地有若尊泥菩萨一般,浑身上下皆是煞气腾腾,闹得下头的诸子以及一众心腹们也都不敢稍动,只能是饿着肚子奉陪到底,书房里的气氛自是好不到哪去,压抑得令人很有种喘不过气来之感。
“父王,事情皆已安排停当!”
难耐的死寂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骤然响了起来,却见汗透重衣的李冲如旋风般从外头直闯了进来,几个大步便已到了上首文案前,干净利落地躬身行了个大礼,高声禀报了一句道。
“哦?此话怎讲?”
听得响动,李贞从沉思里猛醒了过来,双眼一睁,精光乱闪地开了口。
“好叫父王得知,孩儿已让人将半山居之情形暗查了一番,可以肯定那林如远此时就在宅院之中,不仅他在,那林宏涛也在,一网下去,必可尽擒之!”
李冲名义上掌总着越王府的暗底势力,可实际上每回大行动都轮不到其来指挥,此番算是第一回亲自上阵,心情自是激动得很,一听李贞有问,立马表功一般地应答道。
“唔”
兹事体大,李贞可没李冲那等好心情,压根儿就没甚表示,只是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
“父王明鉴,那林宏涛每每以废太子心腹自居,时常发乖谬之言论,暗自收拢死士不说,还敢收拢江湖巨盗,本就已是死罪难逃,拿其来作法,谁都没得话说,而今一切就绪,事不宜迟,迟恐生变,孩儿恳请父王早做决断!”
李冲此番欲建功勋,做事自是多了几分的认真与仔细,还真将林宏涛的底细彻查了个遍,自忖毫无差池,自是想着赶紧发兵拿人,以此为巩固自身地位之保障,这一见李贞在那儿沉吟不决,登时便急了,紧赶着出言进谏了一番。
“嗯,那‘布衣神相’可有甚消息么?”
尽管李冲已将话说得分明了,可李贞却还是没有急着下决断,而是将话题转到了“布衣神相”的下落上。
“这,倒是不曾,孩儿已督令京兆府全力搜捕,只是偌大个京师,要想找出一个人来,实非一日之功,此事于大局似无关碍,不若日后再行缉拿也就是了。”
李冲此番奉命在外主持大局,光顾着要建功,重心大体上都落在了半山居上,对缉拿“布衣神相”却是并不怎么进行,也就是到京兆府传了个令,派了几名侍卫在那儿张罗着,他自己却是没怎么过问,此时听得李贞问起,自不免有些子心虚了起来,可又不愿自承轻纵,这便轻描淡写地出言搪塞了一番。
“无霜,你看此事该当如何?”
李冲说得倒是轻巧,可李贞显然不似其那般自信,也没对其之言多加点评,而是将目光转到了陈无霜的身上,试探地问道。
“小王爷,据闻那林如远一身武艺高强至极,不知小王爷对拿下此人有着几分的把握?”
陈无霜没有急着回答李贞的问话,而是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侧头看了看跃跃欲试的李冲,沉吟着问了一句道。
“先生放心,那林如远虽强,张楚、燕万山二人皆足以力敌之,两人联手之下,要擒要杀,皆可随心,断不会有误事之虞!”
李冲也是习武之人,自是知晓张、楚二人皆是当世的顶尖好手,虽尚不到宗师之境,却也差得不是太远了,对二人之能有着绝对的信心,回答起陈无霜的问话来,着实爽利得很。
“嗯,如此最好,王爷,世子说得对,此事不已拖延,务须尽快办妥了去,若走漏了消息,后患无穷也!”
陈无霜心中显然早有了定策,只是担心事有不谐罢了,此时听得李冲如此肯定的保证之言,倒是放心了不少,这便面色坚毅地出言进谏道。
“也罢,冲儿即刻去安排停当,务必生擒林宏涛,至于林如远么,当场格毙,不得有误!”
李贞此番之所以下令全城大搜“布衣神相”,固然有着虚张声势,以转移武后视线之目的,可也不乏趁机拿下此人之心思,为的便是做要挟李显之用,当然了,若是李显那头派人去营救“布衣神相”的话,李贞更是欢迎不已,大可顺势操纵京兆府的人马给李显的暗底势力来上个迎头痛击,这等算计虽好,可惜却未能拿到“布衣神相”其人,自是无法派上用处,暗自惋惜之余,也只好将注意力转回到了案子本身上。
“诺!”
李冲早已等得有些个不耐了,这一听自家老父终于下了决心,登时便兴奋得脸庞都扭曲得狰狞了起来,也没再多废话,紧赶着应答了一声,一阵风般地便冲出了书房,自去排兵布阵不提
亥时四刻,夜早已深沉,偌大的东宫里一派黑沉,唯有甘露殿的书房中依旧灯火通明,一身单衣的李显独自端坐在几子前,对着打到了一半的棋谱默默地沉思着,手中拈动着的棋子半晌也不曾落下,显然心思并不在棋谱本身,面色虽一如平常地淡定,可眼中不时闪过的精芒却暴露出了李显那并不算太平静的心情。
“殿下,越王世子已发兵大破半山居,林宏涛被擒,林如远当场身亡。”
一片寂静中,书房中的灯火突地明灭了一下,一身黑色夜行衣靠的李耀东已然出现在了房中,但见其朝着李显一躬身,紧赶着便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嗯,辛苦了,下去歇息罢。”
李显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地吩咐道。
“诺!”
李显既已下令,李耀东自是不敢再多耽搁,应答了一声之后,身形晃动间,已如鬼魅般消失不见了踪影。
“总算是结束了!”
李显之所以此时尚未入睡,等的便是这么个消息,此时事已了,心情立马便是一松,倦意不禁便涌了上来,这便狠狠地伸了个懒腰,随手将手中拈着的棋子往几子上一丢,站起了身来,几个大步行到了窗前,凝视着西面的夜空,良久不发一言,心思显然已是转到了即将打响的西征之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