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洛阳的最初几天,唐贺一直在床前伺候陈氏用药,许是见了女儿,心里欢喜,陈氏的身体逐渐康复中。
唐衡见陈氏没什么大碍,便放心下来,开始着手对付汝南的傅家。敢这么驳他面子的傅家,真是很有胆量!
唐贺知道后,向唐衡提出这事交给她自己解决。
唐衡考虑了下,答应了。条件是,他会再给她找个婆家,这次直到出嫁前,她都不能再离开洛阳。
因为要照顾陈氏,唐贺对留在洛阳没有异议,倒是关于她的婚事,唐衡怎么还能这么有信心,再给她找一个呢?
“你确定被退过一次婚的我,还有人要?”唐贺如此问道。
唐衡没有明说,但他的表情很明白地告诉唐贺,这世上还有“强买强卖”这种东西,而且唐衡不怕唐贺反对,因为他有陈氏这个王牌在手,只要唐贺反对,说出一句“为了让你娘不为你操心”,就能把唐贺所有的意见全部都堵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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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她的担忧,唐衡用一副“你真没出息”的眼神看她。
唐贺心虚地移开视线。好吧。大家族的人一般娶了嫡妻,只要嫡妻不犯七出之条,是不会轻易休掉的,因为他们比普通人家更重视面子问题。那么,如何把握住一个家,就要靠她这几年所学的东西了。只是唐贺自己很难想象她往后的日子将在讨好公婆与相公的生活中渡过。那种日子刚开始可能她还会觉得有趣,陪那些后宅妇耍耍,长期……想象不能。
不管怎么样,她现在确实没有别的选择,有“未出阁就被婆家退货”的历史,能找到人家愿意要她,就该偷笑了。这一切都是傅公明害的。既然这“亲事”没她什么事情,那她有的是时间,专心去对付傅公明了。唐贺咬牙切齿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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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唐贺回来的陈登在唐家一直待到陈氏醒过来之后才离开。只是在离去之前,陈登与陈氏背着唐贺,进行了一次密谈。
“姑母,我喜欢表姐。”陈登说得很直接。意思也很清楚,既然汝南的傅家这么不识抬举,还是让表姐嫁给我比较好。
陈氏靠着床头,细看着这个英俊的侄子,温柔地笑了笑:“登儿,也到了这个年纪了。姑母觉得你喜欢阿贺只是因为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还未见过其他女子,才会这么说。”
陈登意外地严肃:“姑母,我是真的喜欢表姐。”
真的喜欢也不行啊!陈氏摇了摇头。自己大哥是什么人她怎么会不清楚,就算陈登说出非卿不娶这样的话,他也不会答应的。
“登儿,可有站在家族的立场上考虑过这个问题?”
陈登愣住了。家族立场,以家族立场看,他不能娶唐贺,理由和傅家相似,更因唐贺被傅家退了婚,名声便不好了。他若娶了唐贺,难免会有人说他们姐弟俩之前早有私情。果真如此,对双方皆有损伤。最要命的是,于名声有碍,一旦名声不好,品行有损,就不能被州郡府举孝廉,那他将来步入仕途会很困难,父亲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眼见自己侄子的脸色刷白,陈氏就看出他已然知道深浅,伸出手摸摸他的脑袋:“登儿你是好孩子。你若真喜欢阿贺,就该为她想想,也为你自己想想。”
“可是……”陈登还是有些不甘心,“若是表姐此番找的人家不如我陈家,还请姑母给登儿一个机会。”
陈氏沉默了好一会儿,叹道:“痴儿!你可见阿贺眼中对你有半点情意?”
“……”陈登别开脸去。他是聪明人,自然分得清唐贺对自己的喜欢是哪一种。她只当自己是弟弟来疼爱,从不曾想过其他,没有半点男女私情。
“再说远一些,阿贺嫁到陈家,等于毁了你!就算你将来不怨她,可她又将如何面对那些对你寄予厚望的陈氏亲族呢?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回徐州去吧。若阿贺无法嫁个好人家,我这些年的忍辱负重就白费了。”陈氏强撑着身体坐起来,冷着脸下逐客令。
陈登紧抿着唇,神色倔强,与陈氏对视良久,终是败下阵来,明白自己没有任何机会了,难过地向陈氏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陈氏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深感疲倦地躺回床上。这些孩子怎么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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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被退过一次婚,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高门大户都不可能找得到好人家,所以唐贺对自己能嫁个不错的人家,都没抱什么希望。
唐衡却不这么想。他下定决心要赚回面子,给女儿找一个比汝南傅家家世好,比傅公明有才华有前途的女婿。最好还要在颍汝一带,让大家都看看,好好对比一番,他的女儿不是没有人要的。不嫁那傅公明,他的女儿还有更好的选择。
他让人找来颍汝一带名门世家年轻一辈尚未婚娶的青年子弟名单,一个个筛选,最终选定颍川陈氏、荀氏、钟氏。翻着名册,唐衡倒犯了难,这几家人都有优秀的子弟,其中自然也有高下之分。但谁高谁低,不仅要看当下,还要看将来。
颍川陈氏
陈群字长文,颍川颍阴人。其祖父陈,父亲陈纪,叔父陈谌,于当世皆负盛名。陈群尚幼时,陈便有言,认为此子奇异,曰:“此子必旺吾宗。”
颍川钟氏
钟繇字元常,颍川长社人。钟皓之孙,钟皓因德行高尚、学识渊博,与陈、荀淑、韩韶并称为“颍川四长”。幼时,有术者,说其面相富贵。钟繇本身学识渊博,品德有乃祖之风。
颍川荀氏
荀字文若,颍川颍阴人。祖父荀淑,荀淑有子八人皆贤。荀为荀绲之子,幼时,南阳名士何j见之惊奇,称其为:“王佐才也。”
唐衡对着这三人的资料,反复推敲对比,盘算了大半天,才剔除了一个年纪较大的钟繇。还剩两个年岁相当的陈群与荀。两个都是颍川颍阴人,这两家在家世上,不相上下。单个拿出来看,似乎这个荀更有名,才学好,品行佳,而且“王佐之才”这个称谓,意味着他将来有可能位极人臣。这样一比,那个陈群就算不了什么了。
选定了荀,唐衡开始谋算如何让荀家答应娶他的女儿。使用光明正大的手段让荀家主动来提亲是不可能的了。光明正大的结果,就会变得像傅家一样,所以从说媒开始,到议婚下聘嫁娶,最好能想办法一次顺利解决。
首先,选谁做媒牵线很重要,总不能在第一关就被拒绝。唐衡脑子里罗列出在朝为官的名士中,谁名重天下,说话够得上分量,又与荀家交好的人名。突然,他眯了眯眼,如果没有记错,荀之父荀绲在月余之前,有诏令从济南调回京师任职,现在应该快到京了。几年前,荀爽辞官而去,荀氏一族就没有人在京任要职,所以荀绲此次来京,必然慎之又慎。
想了一会儿,唐衡心下有了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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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雨前不负期望地为唐贺弄到了傅家为富不仁、欺压百姓的罪证,以及关于傅公明从小到大的杂事。虽然雨前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唐贺连人家几岁尿床这种东西也要,但他不是个多嘴的人,从来只做份内的事。因此,把这些东西交到唐贺手上时,一贯的面无表情。
唐贺一脸无趣地翻着雨前调查来的东西。内容无非就是那种东西,起不了什么作用,能打击得傅家一蹶不振的东西更是没有。一地的名门世家有一个好处,那便是普通的罪证拿不下他们,本地当官的还得帮他们隐瞒着。除非这个名门,声名狼藉为世人所不齿,然后,有人放一把火,众人都来加柴,墙倒众人推,才有可能灭了他们。
嗯,要怎么做呢?这些不足以致命,火烧浇油倒是很有效。问题是这火要怎么点上,放火的前期准备工作啊……挠挠头,唐贺望着房梁,想着要怎么放火。
“啪!”
突然,她猛地一拍桌子:“没有麻烦制造麻烦也要上!这句话这么有名,我怎么就忘了呢?”
雨前低着头听到这句,嘴角猛抽。从古至今,根本没有哪个名人说过这种混账话的,他能用性命担保,这句绝对不是名句。
“雨前,你去安排下。”唐贺晃着手中的一叠纸,“那个傅公明不是扬言宁娶贫家女吗?那就让他娶!他不是觉得他们很干净,很清白吗?咱们就往他们身上泼脏水!”
雨前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垂下脑袋,洗耳恭听。
“去汝南散播谣言,逼那傅公明快些娶个女人,越快越好!随便那个女人什么出身都没问题,当然最好是他说的贫家女!”唐贺敲打着桌面,一字一句地说,“能做到吧?”
雨前无声地点点头。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回洛阳前,那傅家就急着给傅公明娶妻了。
“再安排个下人,混到傅家,能靠近傅公明最好,不行的话,就混到厨房这样的地方去。给他在日常饮食上下点……咳,壮阳补肾的药,嗯?”
雨前低着头,脸色绯红。这哪里是个女儿家说得出的话。
“为什么要下药?”一向沉默无语的雨前终于破功,憋不住问出来。
唐贺挑挑眉,嘿嘿奸笑两声:“当然是祝他早生贵子咯!”
雨前黑线着抬头偷瞄了唐贺一眼,欲言又止。他还没听说过,陷害一个人,让他早生贵子的。这小姐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