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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人潮才徐徐散去。
江寄余送走最后几位来客,沉默着关上了大门。
早上这一出闹剧,着实扬了靖陈两家的名声,待靖以南走后,各门来客络绎不绝,凹凸的台阶,都被踏的光滑了起来。
江寄余见凌珊悲痛,只得先将她安顿于房中,而后独自出来迎客。人头攒动,令他应接不暇。待大门合拢,江寄余才发现天色渐晚了。
江寄余没有着急去看凌珊,而是先去疱房,从蒸笼里拿出早上没来的及吃的白糕。他方才便加水热了热,现在恰好可以出笼。
端着白糕,糯香的味道扑鼻而来,这是凌珊最喜欢的甜食。他轻轻敲响凌珊的房门,却从缝隙中看到凌珊酣甜的睡颜。明知于理不合,但他实在担心凌珊的脸颊,思量了很久,才决定悄悄入房。
凌珊所居西厢房,狭小而简陋,除去圆桌架子床和木箱,再无其他。不像寻常女儿家的,铜镜妆奁,胭脂首饰。这里一切干净的令人心头发酸。
江寄余无声地走进床帏,见凌珊左脸红肿,眼角有泪,想必才刚刚睡过去。
他将白糕放到圆桌上,待姗姗醒后吃,但冬日寒冷,怕一会又凉了,便又拿了起来,不料拿放之间,凌珊却醒了。
她眨着朦胧的睡眼,没有在意江寄余为何在自己闺房,但留意到他手上热腾腾的白糕。
“白糕?”凌珊囫囵一声,倒是惊到了江寄余。
江寄余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欲言又止,想到自己有失礼节,竟红了脸。
凌珊不解地望着他的举动,道:“哥哥,你给我吧,我有些饿了。”
她因脸颊肿痛,口齿不清,但江寄余听懂了。只见他僵硬的点点头,将白糕递给她。
凌珊接过盘子,拿起了最大的一块,却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她已经很小心地咀嚼了,可是脸还是那么疼。想到这,心中一紧,几颗泪珠又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烫的她的脸更疼了。
见状,江寄余心疼不已,原本因窘迫而疾速的心跳,跳的更剧烈了。
“姗姗……”江寄余走近,蹲于凌珊床前,见她泪眼婆娑,从未如此无助过。“是不是还疼?”
凌珊摇摇头,又点点头,鼓着嘴巴,抚着心口道:“是这里疼。”
“那是心里难过。”江寄余望着她,见她忧伤的如此狼狈,不由得将凌珊额前的碎发别于耳后。他不知如何安慰,只能默默听她说着。
“以前爹爹总说,难过,睡一觉就好了。我睡了,可还是难过。”凌珊道。“哥哥,我不懂,为什么母亲要打姐姐,也不懂姐姐为什么打我。”
“爹爹曾说,拳脚兵刃,一不对忠义之士,二不对无辜百姓,三……”凌珊顿了顿,哽咽:“三,不对血缘至亲。”
语毕,泪如断线珠子般滴落。凌珊颤抖着身躯,却没有发出声音,她隐忍地哭着,那模样,无不令人心疼。
江寄余叹了口气,轻轻将她的小手握于掌心,眼中满是疼爱与关怀:“有时候,可能事出有因。还记得上次三叔为何伤你?”
凌珊想了想,懵懂道:“因我离家,想去找爹爹,三叔要抓我回来。”
“是啊,或许,夫人与二小姐,也是有原因呢?”江寄余耐心开导。
闻言,凌珊茫然的点了点头,沉默。
两人这般无声地相伴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凌珊打了一个机灵,吸了吸鼻涕,慌道:“哥哥,等会娘亲回来了,你就说我睡了吧,我怕她看到我的脸……又担心姐姐了。”
江寄余抿唇,闪烁着复杂的眼波,半晌才点了点头,道:“先……擦擦药吧,姗姗这么漂亮,脸一直肿着可不行。”
凌珊一愣,道:“我,我漂亮吗?哥哥在打趣我吧,姐姐才漂亮呢,大姐也好看得很。”
“我想,是你的功夫太夺目,令旁人都忘了夸姗姗漂亮了。”江寄余莞尔道。
“不会吧……”凌珊惊得眼泪都忘了流,脸上终于焕起生机:“我的功夫这么好吗?”
“当然了,姗姗,什么都很好。”江寄余一字一顿,像是怕凌珊听不清楚般。
凌珊噗嗤一声笑起来,又因扯到脸颊疼得嗷嗷叫。江寄余见状,不再与凌珊白话,连忙去耳房拿药。
他确实是有些急了,下意识就用手指蘸取药膏,正欲帮凌珊涂抹,直到触及凌珊红肿的脸颊时,才猛然回神。
“姗姗,你,你自己抹,轻一些。”语毕,江寄余深觉实在不该在房中逗留,便起身离开了。
迈出房门,江寄余忍不住吸了一口气,暗自责怪自己竟做出这些越矩之举。还好潮紫门中只有他们二人,若是传出去,凌珊清誉受损该如何是好。
但自责之余,他又忍不住回忆起与凌珊说起的每一句话来,他觉得又心疼又好笑。
她左脸肿胀,他只觉得灵动可爱;她的一颦一蹙都落到他心上了,仿佛化作一条挣不脱的藤蔓,他已经被紧紧缠住了。
他忆完了她的模样,再忆起那个空旷的屋子,轻薄的被褥,他方才轻快的神色立刻凝重了起来,他颔首望向自己的双手,心中暗暗下有了一个主意。
在接下来的几日里,凌珊便躲在屋中,还好大寒已到,书院早已经停课,不然定然瞒不住凌宛青及白吴,待白吴听到街坊的谈论,才知晓那日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时,凌珊的小脸早已消肿,恢复了。
凌珊恳求白吴莫要告诉凌宛青,以免她又气急伤身。白吴只得连连叹气地答应了。
又过几日,眼看临近立春了,凌宛青在琢磨着如何翻新屋院时,才注意到凌珊衣裳单薄,原是凌珊一直穿两位姐姐的旧衣,厚衣小了,便也就没有可保暖的衣物了。
又见江寄余身披白吴的破旧裘衣,自觉愧疚不已,她自苏醒来一直忧心于陈玉之事,却全然不顾眼前的两个孩子了。
于是,她将置办嫁妆后还剩的银两再匀出一份来,准备外出购置两件冬日棉袍。她本想给两个孩子一个惊喜,天刚亮便揣着荷包出门,连白吴都还未起床开伙。
她带着满怀的欣喜,期待看到凌珊接到新服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