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夜会鸮与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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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若找来一块黑布，叠了两次，将凌姗的眼睛蒙上，在脑后栓了个结。

景云笑嘻嘻地凑上前，在她面前摆了摆手，问：“怎么样？看得见吗？”

凌姗摇头。

“好！”景云激动地拍拍手。“现在我们就躲在这院子里，你只要抓到所有人，就算你赢了！”

“只要抓到就行吗？”凌姗确认。“什么方法都行？”

景云想了想，点头道：“对。不过本宫就给你一盏茶的时间，抓不完我们，你就别吃饭哦。”

“行。”凌姗十分干脆。

闻言，景云得逞地笑了一声。

蒙着眼在一盏茶内抓到十余人，而且还是在这么大的院子里，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她想。

而后，景云转头与侍从们小声交代，一定不能发出任何响动，然后便悄悄地四处躲藏去了。趁这个间隙，凌姗蹲下，往地上摸了一把石子，攥在手里。

什么方法都行，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凌姗想着，唇角一勾。

不知过了多久，凌姗才听到令若喊了一声。

“懦儿，他们藏好了。”

“呵。”凌姗冷笑一声。

本来，她不气的。

本来，顾忌潮紫门安危，她也不想跟这个任性的公主作对的。但是，令若的这一唤，令怒火顿然迸发。什么样的人能够被称为懦儿呢？她不知道。但是她清楚一件事。

这个被称为懦儿的人不应该是她！

想到这，她深吸了一口气，猛地闭上眼睛，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上。

霎时间，世间噤声，似乎唯留自然在呼吸了。

树叶在婆娑，浮云在流动，风声在沉溺。陈亦明曾教她自创的吞息之法，在喧嚣中只闻静默。在学了东极内法后，她蓦地发现两者之间竟有丝丝缕缕的联系，令她顿然懂了很多。

在嘈杂中，不闻其声，很难，似乎是一个很高的心境。

但是在静默中寻其声，可是，容易多了！

蓦地，凌珊脸颊一侧，抄起轻功翻转着落到凤凰树上，指尖夹着一颗石子，用尽力道抄左下放掷去！

只听一声尖锐的尖叫声还未拉长，便如同被突然遏住喉咙，只有微微哑叫了。

凌珊不由得一笑，又凌空跃起，手上嗤嗤嗤浑然响起，如弓满利剑之势，竟从她的小手上能向四方破空而去。

只又听几声尖叫，凌珊知道，她弹无虚发！

这游戏倒是好玩，打叫一个，就会引起其他的惶恐，于是便免不得呼吸急促，在这空旷之院中，清晰于耳。

思此，她心中对于其他人所处的位置又有了决断，飞身起势，双手蓄力，小石头撕空而掷，呈漫天花雨之势，劲急无比，吓得下面的人又慌又叫。

“不玩儿了！”只听景云嘶哑一喊，道：“本宫命令你下来！”

不玩？

凌珊瘪了瘪嘴，心想，这么好的机会，吓吓你总可以吧？

指尖再夹一尖锐石子，朝景云方向猛地投去，只听咻一声，尖锐刺耳，那小石子正恰好竟然擦过景云眼前而过，仅差毫厘，吓得她花容失色，一下子瘫倒到地上。

“景云公主！”令若连忙上前扶起她。“公主，您没事吧！”

“我……我……”景云抚着胸口，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她不由得环视四周，便见她的侍从们姿态各异，但脸上无不是一副惊恐之色，一动不动地站在院子各处，滑稽极了。

景云见凌珊还迎风站在凤凰树顶，勃然大怒：“臭丫头，你还不下来！”

凌珊耸耸肩，一跃轻轻落地，将黑布取下。

“我输了，没抓到景云公主您，今晚我便不吃饭了。”

景云闻言，眉头紧缩，气道：“你到底是何居心！”

凌珊抱拳，淡然：“公主，是您自己说的，用什么方法都可以，现在他们都被我点住了，不就是抓住了？况且，在下也没有伤到你。”

见凌珊如此镇定，景云细想好像也有道理。

“你快给他们解开！”景云命令，语毕又想起什么：“罚你三天不许吃饭！”

不吃就不吃！

凌珊恨恨的想。我凌珊还不至于窝囊到会被你饿死！

带着怨气，凌珊一一将那些俊美的侍从解开。无不是带着嫉恨的眼神看着她。

“去门外闭门思过！”景云又喊道。

她见凌珊一声不吭地走到大门外，再加上侍从们一个接一个地抚慰，心中总算是舒坦了好些，领着几个侍从便进主屋了。

景云的嬉闹声不绝于耳，凌珊默默地听着，站在朱红的墙前，感觉红墙一点点变暗，又变亮，屋内的声音也渐渐淡去，不再响动，她才茫然地抬起头，发现望月已然高高挂在天际了。

“月亮好圆啊，好美，哥哥在干什么呢？”凌珊不由得深想起来。“如果是在潮紫门，现在我应该还在和哥哥一切偷偷修炼心法吧。”

皇宫的枯夜，风不止，像长啸不止的悲鸣。深邃到寻不到开始也摸不清结尾，像脚下的白石块朝远方源源不止地铺陈，逼迫着每一个人遗忘过去。她会忘了吗？忘了曾经的那个四方小院，却能包容下她所有的自由。

想到这儿，凌珊眼中竟又开始闪烁起泪光来。

蓦地，她又听到一声熟悉的叫声。

咕咕……

她循声望去，又是那只灰鸮。

“你怎么又来了？”凌珊问它，那认真的模样，好像这鸟真的会回应她一般。

“咕咕”灰鸮抖了抖身子，深凹的眼睛处积着黑暗，像骷髅般鬼魅。

“唉……”凌珊叹了口气。“我知道为什么叫你不祥鸟了，你这叫声，大晚上听着真的挺瘆人的。”虽说这宫中到处都点着灯火，奈何宫墙高耸，到了夜晚，依旧是一番压抑景象。

“咕咕。”那灰鸮又叫。

“别叫了，等会人睡着都被你叫醒，又要拿石头打你了。”凌珊道。

没想到，她这一说，那灰鸮竟真的安静了下来。

凌珊见状，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挺有灵性的嘛！”

她又想到什么，朝着灰鸮伸出手臂。

“你会飞过来吗？”凌珊略带期待地问。

见那灰鸮偏了偏头，半天没有反应，凌珊瘪瘪嘴，将手臂放下。

“还以为你跟我有缘呢。”她悻悻道。

当她正欲偏过头，不想理这鸟时，那灰鸮竟突然张开翅膀，随意扑了一下，便无声地落到了凌珊肩膀上。这突如其来的重量，令凌珊不由得吓了一跳。

“哇！”凌珊惊呼一声，又下意识赶紧捂住嘴巴，小声道：“你真的听得懂。”

灰鸮转了转头。

“不过，你飞起来，好像没有声音呢……”

凌珊脑筋转了转，道：“我听令若说，玉阳宫内不可见鸟，你却能随意飞来，是不是因为你本事大？”

见灰鸮没反应，凌珊又道：“不过我今天进宫时也奇怪呢，这宫内怎的一只鸟都没有呢？就只见你这咕咕……”

“因鸟类会随意排泄，落到宫中自然难看。”

闻言，凌珊呼吸一滞，还以为是这灰鸮开口说话了。

“似乎还因为，恐有居心叵测之人与宫外人以飞鸟传信，故而入宫的鸟或被射杀，或赶走了。”

凌珊这才循声望去，便见越泽站在门前，沐于月光下，望着自己。

凌珊细细回忆了好久，才想起：“你是，越泽？”

越泽一笑，提了提袖子，缓缓走进她。

“多谢凌姑娘还记得在下的名字。”

凌珊耸耸肩，表示不用在意，又继续逗起那小圆鸟来。

越泽见她兴趣泛泛，便想找些话与她聊聊。

“据说，你被带进来，是因为救了公主？”越泽问。

“嗯……”凌珊应着。

“你后悔吗？”他又问。

“嗯？”凌珊一愣。

“我说，你后悔吗？”

“为什么会后悔？”反倒是凌珊疑惑起来。

“景云公主待你，可不算好。”越泽道。

“我救她，不是因为她是公主，我也并不知道。当时我只觉得，几个大男人要刺杀一个小姑娘，我当然不能袖手旁观。”凌珊说。

她顿了顿，又道：“若再来一次，我恐怕也会出手。”

所以，被景云公主关在宫中，怕是命中注定。

她悠悠地想着。

恰时，灰鸮突然咕咕地叫了两声。

“嘘！”凌珊忍不住戳了戳它。“你这小咕咕，被别人发现了我可保不住你。”

越泽见这小灰鸮当真安静下来，眼睛亮了亮，也感兴趣起来。

“看来，这灰鸮与你有缘呢。”越泽伸手，也想逗逗这小圆鸟，不料它竟翅膀一扑，越到凌珊的另一边肩膀去了。

凌珊开怀笑道：“看来是的。”

越泽见她笑容纯粹，蓦地觉得十分温暖。

“第一眼见凌姑娘，便觉得你非池中之物。”越泽道。

凌珊听得犯疑，不晓得什么叫池中之物。

“这灰鸮也与你有缘，或许以后还能助你一臂之力。”越泽说着说着，语中好像带着几分羡慕。

闻言，凌珊忍不住摸了摸灰鸮的尖嘴，见它不躲也不跳，更是欢喜，忍不住用鼻子蹭了蹭它的毛发。

“它飞的很轻，连我都听不到，或许能帮我送个信给哥哥与娘亲。”凌珊道：“只是，它不知道潮紫门在哪。”

越泽闻言，想了想，道：“若你信得过我，我可以带这灰鸮认认路。”

闻言，凌珊愣了愣。

“你能出宫去？”她问。

越泽点头：“景云公主自上元夜归来，总说民间有意思。时常出宫，或许，我可以帮你。”

凌珊大喜，急切道：“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你为什么要帮我？”

越泽摇摇头，眼中突然有些茫然：“我也不知，不过，宫中人大多别有用心，凌姑娘莫要轻易相信别人。”

凌珊点点头，偏头对着灰鸮道：“小咕咕，你能跟着越泽去认路吗？帮我带个信给哥哥，好不好？”

灰鸮又转了转头，像是在琢磨一般，凌珊轻轻将它捧在手中，递给越泽，这一次，在越泽碰到它时，它没有回避，而是静静地待在越泽手中。

“天啊。”凌珊忍不住赞叹。“这小咕咕一定和我有缘。”

说罢她又抬头看向越泽，笑眯眯道：“也与你有缘，它也信任你。你说，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越泽低笑，道：“下次，点穴时，轻一点即可。”

凌珊一愣，继而捂嘴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