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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午时,越泽在书房内看着书卷。几个俊逸侍从见天气晴朗,将古琴搬到院中,和笛低唱。景云公主自前天出宫,还未回来。宫内的人对此并不意外。
毕竟景云在玉阳宫中往来自由,偶时逗留别人宫中亦是常事。
越泽只当今日是如往常的一天。
正当他潜心于书中时,却听楼下的古琴响起刺耳一声,原是琴弦断了。越泽便往窗外一看,原是景云公主回来了,一同跟在其身后的还有永王东方晏宁。
抚琴侍从是被景云的脸色吓到了,才不小心弄断了琴弦。那景云公主确实心情不佳,她的脸色铁青,仿佛天空都跟着阴沉下来了。只见她快速穿过一众跪地人,道:“一群没用的东西!整日只知道风花雪月!”
“景云公主息怒!”侍从们诚惶诚恐,不敢抬头。
“云儿,进屋说罢。”晏宁推搡了她一下,脸色亦是不好看。
二人共进了主屋,令若紧随其后将大门悄然关上。
当听阖门一声,景云便立刻叫道:“母后简直不可理喻!”
“云儿!”晏宁皱起眉。“当心祸从口出。”
“如何?母后还能把本宫处置了不成?”景云挑眉。“哥哥,听说潮紫门上下已经被抓进大理寺了是吗?”
晏宁叹了口气,点头。
“凌珊救本宫三次,却落得如此下场,日后民间会如何传我?”景云说着,露出忧伤之色。
“云儿。母后说的不无道理。你几次遇刺,凌珊恰在你身侧,如今她还失踪了,实在可疑。”晏宁虽如此说,却也心塞的紧。他救不了凌珊,只得如此开导自己。
“哥哥,若凌珊真的有杀本宫之心,她早就带潮紫门逃出宜安去了!你怎能如此糊涂!”景云气得喘起了粗气。
闻言,晏宁沉默了,他只缓缓坐下,过了良久才开口:“只看锁影卫能否找到她。若她是无辜的,她一定会回宫的。”
“只是她似乎是受重伤了。”晏宁平静地又补了一句,脑中确是凌珊在车中虚弱的模样。
景云听的有些伤感,悠悠道:“哥哥,本来,她一介平民,为了本宫而死,算是她的福气。可是,若是连累了她家门,本宫都觉得惭愧。”
“兹事重大,若是定罪确实牵连满门。当下正是母后垂帘第七年。当年,葛氏皇后被废,司马相臣一众党羽因此分崩离析,母后才有了立政之机。如今你与本王频频遭害,是否是司马之群奸计尚未可知,母后一定是想到这些,才如此重视此事,定要亲自查明。”晏宁说道。
景云一愣,她确实没有想得如此深。
“难不成,凌珊的那番侠义胆识当是装的?”景云开始有些动摇。
“或许吧。”晏宁淡淡道。他自心底希望凌珊是装的。钟盈重用酷吏,手段狠辣,即使与她无关,定也不得善终。
蓦地,二人都沉默了。景云心中百转千回,这样的感受她从未有过。她细细回忆与凌珊相处的点点滴滴,一种怀念之伤油然而生。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天色渐暗。突听几下轻柔的敲门声。
“谁?”景云问。
“公主,是奴婢。该用晚膳了。”令若道。
景云才恍觉时间不早了,便问晏宁是否要才凤栖阁用膳。晏宁似是下了决定般,突然呼了一口气。
“罢了。”晏宁起身,整理了一下因久坐而发皱的衣袍。“本王先回宫了。”
“哥哥!”景云立刻叫住他。“若有消息,你一定要告诉本宫。”
晏宁点头。比起自己,钟盈更为宠爱他的这个妹妹。她的话在钟盈面前,也有三分重。
“好好用膳,别担忧,有哥哥呢。”晏宁一笑,推门而去。
景云顿感心安,一下子也有了困意。便吩咐令若端些小食入卧房,预备随便进些便休息了。
这夜,即使心事重重,她也安然入梦。到了第二日清晨,令若端了热水进来要服侍她洗颜,热帕刚贴脸,小椅子便在门外通传说永王派人来了。
景云连忙着好衣饰,命人进来。
来人正是永王身边眼熟的侍卫,他只一步踏入屋内,发出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令景云听清。
“永王殿下派卑职前来传话与公主,凌珊昨夜被锁影卫带入掖庭宫。”
“掖庭宫……”景云心下一紧。那可是惩戒宫内女子的极刑之地,原来在这酣甜的一夜,凌珊已然在宫中受刑了。
“锁影卫在哪里找到她的?”景云问。
“据说是凌珊自己投首的。”
闻言,景云直觉耳边嗡嗡直响。对于这个结果,属实意料之内,这就是凌珊个性之内的处事。
“令若,随本宫去看看。”不容多想,景云便要起身去掖庭宫。令若见状,连忙制止住她。
“公主,您万金之躯,不可去那些地方啊。”
来报侍卫也劝阻:“永王殿下已经安排好一切,公主不必担心,殿下嘱咐您千万不可去掖庭宫。”
景云叹了口气,说:“既然哥哥嘱咐。那本宫便不去了。”她顿了顿,又问:“哥哥在宫里吗?”
来报侍卫点头。
“本宫要去找他!”说罢,她便不由分说地起身离开卧房。两人立刻随她而去。
只是,在他们不知道之处,越泽已经靠在窗外多时。在他们出门时,越泽敏锐地躲开了。当景云公主离开时,也在他心中烙下一个巨大的空洞。他在寂静中千思万想,却感觉心乱如麻,一心只想到凌珊身受酷刑的模样。
那个地方确实可怕。
四方的小院常年挤着无数已经被折磨得面目全非的女子。惨叫萦绕,像是久久散不去的乌云,隔绝太阳,潮湿阴暗。那里的空气冷澈刺骨,酷吏如恶鬼,血迹如鬼手攀爬在墙壁上,如同幽冥界。
“凌珊。你真的在那里吗?”越泽语中带着疑惑与心疼,不敢去细想。
他蓦地想起她躲在烛火后哭泣的小脸,那晚她含泪的笑容如星光般璀璨。越泽不由得又在心中问了一遍。
凌珊,你真的在那里吗?
思此,他决心前往掖庭宫一探。临行前,他往怀中塞了那锭江寄余给他的金子。掖庭宫处于玉阳宫西北处,算是一极偏之处。他本是无法进入的,多亏了那锭黄金,换来了一刻相处之机。
“恰好掖庭令不在宫中,我才能带你去。”收金的小太监与他低声嘱咐了好几句,才敢带他入宫。
“她还好吗?”越泽忍不住问。
小太监摇摇头,道:“重刑已受了个遍了。什么都不肯说。”
闻言,越泽敛眸不语。
凌珊被关在宫内最深处。
监内大理石地板凹凸不平,斑驳着黑色的血迹,恶臭熏天。她牢房昏暗狭窄,只有一门,无窗。角落里随意堆着乱蓬蓬的茅草,她就盘腿坐在那上面。
比起越泽脑中的想象,她看起来要体面得多。
但是她前胸混杂的汗液和血迹,令他无法忽视。她的衣襟已然斑驳不堪,夹杂着血肉。她看似从容镇定,身躯却在隐隐地战栗着。直到越泽走到她面前,她才缓缓睁开双眸。
当看清来人时,混沌的双眼才有了一丝光亮。
“越泽?”
越泽抚着站栏,缓缓蹲下,与她平视,道:“是我,你还好吗?”
凌珊的半个脸沾满了血迹,眼睛也只能睁开一只,她眨着那只眼睛,勾唇一笑,道:“还好,还没死。”
见状,越泽只觉心头如针扎一般疼,他忍不住问:“不疼吗?”
凌珊微微颔首,道:“疼,但是我不怕。”
蓦地,越泽只觉震撼之感如滔天海浪排山倒海而来,那种感觉席卷全身,令他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如果我撑不住,母亲怎么办?三叔怎么办?我是无辜的,我什么都没有做,就算他们打死我,我也不会认的。”凌珊说着,眼眶一红,眼泪随眼角而落,擦过血迹如流下了血泪。
“可是昨晚,我听永王殿下所说,此事非同小可,恐怕真的会牵连你们满门。”虽然话语残忍,越泽也忍不住说出来,面对如此坚韧的凌珊,他觉得隐瞒更是严酷。
只见凌珊身躯一抖,差点没坐稳。
难道,她潮紫门,真的要灭门于此吗?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她顿时悲怆无比。
“不过景云公主似乎相当看重你,我想,若你真是无辜的,她应该会帮你说话。”越泽又道。
“景云,公主?”凌珊喃喃重复了一遍。
钟盈宠爱景云公主。
那她,会宠爱死去的东瑶公主吗?
蓦地,冰冷的内心突然燃起一丝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