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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钟盈便差人将司宝阁的名录送到了黎欣宫。并带话给凌珊,召她晚膳到未央宫用,商议册封大典之事。
凌珊瘪了瘪嘴,自当未听到。
不料那钟盈猜到了凌珊必不将她的话当一回事,那宫人又带话道:“娘娘说了,要与公主说说司宝阁宝物相关之事,想必是与您的养父有关的。”
此话一出,凌珊也将恩怨抛于脑后,答应了下来。
等江寄余来黎欣殿后,凌珊便与江寄余一同翻阅起来。这一翻,令凌珊和江寄余都有些意外。
武林中能称呼得上名号的人,几乎都聚集在这些名录中。
“哥哥,你看,这是南适仁吗?”凌珊指着一个名字问。“他居然也在,他可是湟中九侠之一呀!”
江寄余看了一眼,点点头,脸上露出赞赏之色:“姗姗,你最近认识了好多字,对吗?”
凌珊有些羞涩地笑了笑,道:“是啊,心法上有的字,是记得的,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江寄余道:“说不定看名录你又能学到更多了。”
被江寄余带着这样的眼神盯着,凌珊顿时有些不自在,别过眼去,继续翻看名录找陈亦明的名字。
江寄余也看出了她的拘谨,偷笑着也继续翻看起来。
“真没想到,有这么多的英雄豪杰运送各县皇贡啊。”凌珊一边看着,一边感叹。
“江湖众人,过的都不好。”江寄余道,但随后又改口:“也有可能是因为,是因为保费实在诱人。”
闻言,凌珊叹了口气,道:“哥哥,你说这俩原因,不都是一个吗?你不用考虑我的感受,我们江湖中人,本来就过得不好,不然姐姐也不会坚持要嫁到靖家去。”
江寄余望着她,抿了抿唇,试探地说道:“那你,对于所嫁……”
“啊!”凌珊突然惊呼一声,打断了江寄余的话。“我找到了!”
江寄余顿感心中一阵失落,但又立刻将这样的情绪抛开,顺着凌珊圆圆的指尖看去。
“这是,八年前的记录。貌似是他第一次接镖。”江寄余慢慢地说着,目光时而聚焦于书页上的字,时而微微抬起,仿佛通过凝视能探索到更深的思绪。
“姗姗,好像就是你离宫的那年。”
凌珊细想了一会,眼眸缓缓低垂了下来。
“爹爹是因为凌山夭折,才去接镖的。”
语音刚落,凌珊又不由得回忆起前几天和白吴对峙的场景。
当凌珊的身世公众天下时,白吴自知也隐瞒不住了,当凌珊坚持追问后,他终于说出了实情。八年前,凌宛青与陈亦明的最后一个孩子因得麻疹早夭了,那是个男婴,出生未到十天,取名为凌山。
是以子美之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之意。
因为小儿子的夭折,陈亦明悲痛欲绝,更令他失意的是,儿子的死却是因为自己无钱买药导致,他想当了潮紫剑凑够银两,可那柄剑还未送到当铺,凌山便断了气。
自此,他明白了武林中人也会生老病死,天下百事,哪能离了钱粮,什么仗剑天涯,除暴安良,劫富济贫,当在真正的生活面前,显的那么苍白无力。
那一刻,他决心不会再让自己的妻女,兄弟跟着自己受贫寒之苦,他再也无法承受亲人因为自己无能而离去的痛苦。
而凌珊,便是在他接上第一趟镖时,捡到的。那是一个雷鸣交加的夜晚,陈亦明身披蓑衣,头戴斗笠,带着几个年轻镖师刚走到离宜安城不远外的村坊。
天空垂下千钧之势,磅礴大雨铺天盖地,雨滴砸在人间哗哗作响,溅起无数水花,在这样激烈的雨声中,陈亦明却听到了一个孩子急促的呼吸声。
“立于声潮但不耳闻的吞息之法……”回忆到这里,凌珊忍不住重复了一番陈亦明的话,仿佛声在耳畔。
“爹得就是这样找到我的。”
陈亦明循声而去,便见一颗大树下,两把破旧的纸扇遮着一具小小的身躯。陈亦明缓缓走近,抱起高烧的凌珊,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便是在如此滚烫的折磨中死去的,无论出于何种心意,在那一瞬间,他都决定要救下她。
“如果没有爹爹,我就死了。”凌珊眼眶中闪烁着泪光,声音也在微微颤抖,对于陈亦明与凌宛青二人的救命与养育之恩,她何以为报?
还有那个不曾相识的人,她只隐隐记得赵喧将她送出了宫,记忆深远,她早已想不起了赵喧的脸,如今除了保护好她的家人,唯有年年到墓前参拜,才能报答这份恩情了。
“陈二叔,是真的能担得起侠字的人。”江寄余钦佩道。
凌珊抹了抹眼角的泪,道:“哥哥,我爹爹绝对不会死的。他答应过我,只要我身上的金铃不断,就说明他还活着,如今娘已经死了,我一定要找到他。”
江寄余心疼地望着她,他心中虽知凌珊这不过是盲目的坚持罢了,但是此刻,他又怎么能打破凌珊的希望呢。
无论凌珊要做什么事,他都会点头,这样说罢了。
“好,我陪你。”
凌珊莞尔一笑,继续翻看起来。
“从八年前开始,爹爹便开始接镖了,那我就从这里开始往后一直查……”凌珊喃喃自语,江寄余也跟着凑上前去陪她一起看。
名录所示,陈亦明几乎每年接近十趟镖,短则十日,长则三月,最远到过西南边陲。
“西南边县贫苦,恐怕只有陈二叔才愿意到那边去。”江寄余道。
“爹爹向来是这样的。”凌珊说着,心中对陈亦明又多了几分仰慕。
两人便如此你来我往地说着,眼手也不曾停顿。直到凌珊再翻时,江寄余突然伸出两指止住了她的手腕。
“等等。这是,湘州。”
“湘……啊,是哥哥你家。”凌珊这才反应过来。
“陈二叔一定和江……”江寄余顿了顿,又道:“和我爹见过面了。这恰好是两年前。”
“两年前……”凌珊思忖了一下,继而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往后哗哗翻看了良久,而后看着江寄余缓缓摇了摇头。
“这就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也是陈二叔接的最后一趟镖。”说罢,江寄余微微蹙起了眉。他也曾多次猜想过江家灭门会与陈亦明失踪有关,可当真是印证时,他还是有些意外。
“他们相见,我想也是因为恰好接的是湘州的镖,不然三叔不会不知情。”凌珊推断。
江寄余点头认同,眸光继续往下移,一目目看了起来。
“蓟青釉蟠龙瓶,掐丝珐琅祥花口瓶,我有些印象……”江寄余敛目回忆起在司宝阁中所见,说道:“总觉得司宝阁中的……还是制式有差,而且花纹也很是粗糙,釉层亦是不够均匀。”
“你的意思是……”
“姗姗,我觉得这些,都是假的。”江寄余突然睁开双眼,语中有了肯定。“所贡瓷器,必然是精美无比,成色大胆,若流入民间,可是价值千金,左秋将皇宫卖出,一定能从中赚取不少钱财啊。”
“这左秋女官真的不要命了,敢作假。”凌珊道。
“姗姗,她一言值千金,她若认是真,假的也是真的。”江寄余道。
凌珊忍不住皱起眉,再次肯定道:“爹爹如果遇到这种事,肯定不会不管。”
江寄余点头,余光又见到最后一栏的字,道:“这是……黄玉笛?”
凌珊也跟着看去,惊道:“还真是……最后居然落到我手上了。”
“姗姗,贵妃给你的玉笛我看过,是真物,这虎皮黄玉,可值千金,更别说做工如此精美的玉笛了。”
闻言,凌珊道:“看来这左秋女官还算聪明,不至于都摆上假货!”
“必然是真真假假才能迷惑人眼的,而且黄玉之色独特,想必也很难用旁物代替吧!”江寄余道。
“也是。”凌珊说着,而后又忍不住感叹起来。“,哥哥,你好聪明啊。”
“但是我觉得姗姗更聪明一些。”江寄余抚了抚凌珊的脑袋,宠溺道。
“我?我曾经觉得自己聪明,爹爹也说我像他一样是习武天才,可是我现在却不这样觉得了,毕竟我……”
听到这里,江寄余已经察觉到了凌珊语中的失落,于是打断她:“无论你是谁所出,你确实是习武之才,姗姗就是最聪明的。”
闻言,凌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哥哥,你好像我爹爹一样,总是这样哄我。”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江寄余坚定地看着她。“我不愿在你这里看到任何失落。”
“哥哥……”凌珊泯然一笑,道:“谢谢你。”
凌珊突然觉得自己如此幸运,当失去了一个血缘至亲,却得到了一众真心对她的人,她确实不应该沮丧,更不应无病呻吟啊!
无论是钟盈还是景云,都不值得她伤怀。
思此,她突然端坐起身子,正欲和江寄余再说些什么,却闻屋外一小太监高喊。
“靖妃娘娘驾到,襄愉王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