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万代江湖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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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前，东方亘之祖东方慎举兵征战，一统了四分五裂的中原。他励精图治，百废俱兴，创造了空前绝后的洛华盛世。

这样的太平时代，就像不会落下的太阳，整片土地似乎都能永远沐浴在和熙的日光之下。

金乌照醒生灵，玉兔潜藏生机，当阳光永远不落时，月下的侠客在悄然消逝。但依然有玄色的身影在黑夜中潜行着，诡谲的行为像是一种无声的预言，当金乌余晖将逝，将有义士重现。

盘踞在洛华四处的七大派就像一种潜藏的力量，如可窥探天机的星辰布列，将在某个时刻蓄势待发。

如今，七大派为湟中，南寺，华山，青阴，东极，云案，弘农。凌珊自记事起，凌宛青就与她讲过，她是东极掌门凌三波的孙女。

凌宛青嫁于陈亦明时，凌三波极力反对，他觉得陈亦明古板不会变通，除了一身武艺别无长处，但凌宛青与陈亦明情投意合，再不愿分开，凌三波便要她立下毒誓，若非要嫁陈亦明，便断绝父女关系。

凌宛青当时捂着嘴偷笑着，安抚着吃惊的凌珊。

“天底下哪有父母拗得过子女的。”她道。

凌宛青与陈亦明商量，最后一个孩子无论男女，均以凌为姓，她要让凌三波因这个孩子，而与潮紫门产生切割不断的联系。果不其然，当书信带到时，凌三波便带着《东极内法》来到了潮紫门。

看似是在意凌珊，实则不过是顺着凌宛青给的台阶下罢了。凌宛青是他唯一的女儿，又如何可能断的了关系。

凌三波此生只收过五个徒弟，当内法传给凌珊的那一刻，凌珊便是东极最后的一个小师妹了。

但由于如今江湖势力被官府强制打压，凌宛青多次提醒凌珊，不得将凌三波的名号随意呼出。

对于凌三波，凌珊觉得熟悉又陌生。因为她只见过凌三波一次，但江湖中却常常有这位外公的传说。

所以，当重见到凌三波时，凌珊的脑中一片空白。

凌三波满头银发，一张历经风霜的面孔，颧骨突起，眼眶深陷，目光明亮如炬，不怒自威。当凌珊打开门时，就见他头戴斗笠，一身青衣坐在潮紫门院中。

一开始，凌珊还以为江寄余在说笑，可一想到如今凌宛青处境危险，或许凌三波真的有出现的可能。她将信将疑地跟着江寄余溜出了宫，心中却满怀着希冀。

当真见到凌三波时，凌珊顿感自己的身后终于有了坚实的依靠。

“外公……师父……”她迟疑又胆怯，不知该如何去唤眼前这个沧桑又抖擞的老者。

凌三波却瞥了她一眼，像是十分厌恶看到凌珊一般别过头去。

“老夫早就说过，你没有学武的天赋，你娘还不信，那内法给你多久了，才练到第四层。真是丢东极的脸面，让姓靖的笑话。”凌三波只微微启口，声音却似沧海浑厚，丹田之处似乎有无数的力量。

闻言，凌珊缓缓低下头，道：“对不起，师父，是我太笨了。”

“老夫听说，那姓靖的还到潮紫门来跟你比武切磋？”凌三波问。

凌珊点点头。

“早年，这臭小子还划舟万里到我东极岛拜师，我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如今，他竟敢来欺我门中人了。”凌三波眯着眼，脸上已有了微微怒意。

恰时，白吴从疱房中走出，见凌珊和江寄余还站在门口，也听了一耳朵，连忙将手中的茶端到凌三波面前。

“前辈，姗姗已经尽力了，她在宫中有太多不得已……”白吴道。

但凌三波神色不改，他突然转过头，厉色问：“你爹把潮紫剑传给你，代表什么？！”

凌珊一惊，连忙扑通跪下，道：“表示我就是潮紫门门主，我要守护好潮紫门上下所有人。”

“你做到了吗？”

“没有……”

江寄余皱着眉见凌珊如此卑微，忍不住开口：“前辈……”

“哪里轮得到你说话！”凌三波长袖一甩，一阵掌风如海啸般朝着江寄余疾驰而去，江寄余本想运功应对，却见凌珊神色一凌，起身挡到了江寄余身前。

那一掌出得极其狠辣，直直拍在了凌珊柔软的胸前，凌珊只觉浑身一紧，继而脑袋像是要炸开一样的胀痛，肚子里翻腾着恶心的感觉，她就这样一口呕出了血来。

江寄余实在未想到凌珊会挡在自己的身前，当凌珊吐出血来时，他才突然反应过来，赶紧捞起她缓缓坠下的身子。

“姗姗！”他急切地唤着，那一刻他心中又气又痛，但是却如此无力，狠不下心来怪罪凌珊一点，最后他只能无力地说道：“不要这样，姗姗，我已经恢复功力了，不要为了我受伤……”

说罢，他又抬起头，迎上凌三波同样错愕的双眼。

“前辈，姗姗她已经尽力了。”

“不……”凌珊突然伸手推开江寄余的手臂，她捂着胸口努力直起身子，喘息道：“是我的错，师父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娘亲，这一掌，我该受。”

见凌珊伤势并无大碍，凌三波又恢复了厉色，缓缓道：“我看你是知晓你的身份了，不把养母当母亲。”

但听到此话，凌珊立刻抬头，道：“师父，你说我什么都行，但是我只把娘亲当作我唯一的娘！当哥哥告诉我，你可能在潮紫门时，我就想来找你，因为我要救她！”

凌三波走进凌珊，说道：“你知道青儿在哪？”

“在靖府。”凌珊如实。

闻言，凌三波神色一下子变得铁青，正欲纵身跃出潮紫门，便被凌珊喊住。

“师父，你不要着急，这件事，哥哥有了计划，一定能救出母亲的。”

“计划？”凌三波转而看向江寄余。

一个骗子，又能有什么计划。

他倒是很好奇。

“老夫倒是突然想起来，你又是怎么知道老夫行踪的？”凌三波问。

“那日前辈在季庆宫门前救在下时，在下便猜到了您的身份，毕竟在那时想要救姗姗又不愿亲自出手的高手，只有您了。我想，您也一定在找凌夫人，必然不会早早离开宜安城。今日到潮紫门，也算是在下荣幸，正好能碰上您。”江寄余抱拳，毕恭毕敬道。

闻言，凌三波的眼波在江寄余身上流转，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你很敏锐。”凌三波突然多了几分对他的赏识。“你说说，你们准备怎么办？”

“姗姗不止要救凌夫人，还要同时救下宫中被困的恩人，我们计划今夜与前辈同时救人，才能将眼前两难的境地转圜。”江寄余道。

凌三波眯着眼看向凌珊，说：“什么恩人比你娘亲一样重要？你都要保全？”

“如果没有她，我就死了。”凌珊道。

“你就是和你的父亲一样，古板。”凌三波甩了甩衣袖，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我确实和爹爹一样。师父，公主的身份这么珍贵，我恰好也是武林中人，除了我，还有谁能为江湖在朝廷面前说话？”凌珊突然说道。

当她话音一落，连江寄余也跟着震惊了一会。

如果真的能救下赵馨槿，那么凌珊确实就能毫无后顾之忧地与钟盈对峙，这确实是他还未想到的。

想到这，他跟着上前一步，低着头问：“你姗姗，你有了新的计划，你怎么不告诉我？”

凌珊将喉咙的甜腥味咽下，道：“哥哥，钟盈曾答应我三个条件，最后一个，就是我要她践行她的话，用贤不用亲。我要她真的能做到。”

江寄余沉思了一会，心想天下人唯利是图，朝廷犹如鱼龙混，奸臣霍乱坐其中。

朝代更迭总是盛极而衰，如果钟盈真的能遵守诺言，任臣以贤明为先，天下人无论贫富都能以能而被重用，那么这将会是一个怎样的世界，他甚至无法去细想。

凌珊的胆大无知，反而令她竟敢多了几分敢想敢做的狂妄，真的想辟出一条新路来。

“江湖人和百姓又有什么区别呢？凭什么我们就要被打压，如果我们中有能力的人，是不是也可以为国效力？”凌珊偏过头，向江寄余投去疑惑的目光。

“我要她立万代江湖令！自此以后，如果朝廷腐败，江湖令一出，就可以号召武林，铲除奸恶。”

闻言，白吴与凌三波均面面相觑，唯有江寄余神色还算平静。

万代江湖令？

真是个好名字，谁说的姗姗是个目不识丁的人呢？

他深深地望着凌珊的身影，她就像变幻莫测的流云，令人无法琢磨，下一刻她会做出什么事，总是令人感到意外。

凌三波这才感觉到眼前这孙女并不如他想象的那般，震惊过后，他心生出几分好奇来，问：“你这江湖令，如何得立？”

“我有办法。”

“交由谁保管？”

“自然是南寺掌门长慈大师。”

“哼。”凌三波冷哼一声。“那秃驴，循规蹈矩！”

“江湖令非同小可，确实交由长慈大师最为安全。”江寄余表示肯定。“没想到姗姗你连这点都想到了。”

凌珊一笑回应，转而看向凌三波。

“师父，求您听我们的，今夜再去救娘亲。”

她刚说完，江寄余又接道：“救下后，劳烦前辈将三叔与凌夫人都带离宜安。”

“那你们呢？”凌三波问。

察觉到凌三波的关心，凌珊觉得心中一暖，忙道：“你不必担心我和哥哥。”

“老夫担心你们作什么？”凌三波道。

凌珊笑道：“好，那今夜，我们便约定今夜子时，同时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