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安然还是没有去出席那一场盛大的宴会。
凤凰卫视集团的年关员工团聚大会胜利举行,上千名员工参与,其中本港的明星大腕就有不少,更有电视台的诸多知名主播们。这也是许镇涛精心策划的一次广告似的亮相,凤凰卫视集团已经强大到在华人世界站稳了脚跟,港台的明星足有三分之一深归这个媒体大鳄旗下。这么大规模的盛会自然是不可能保密的,诸多媒体不请自来,更别说晚宴之后还有集团内部晚会,这晚会却已被凤凰卫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现场转播了,也算是博取收视率的一个妙招。
安然没有参加这次热闹非凡的聚会,倒不是担心曝光或者不喜欢见人,他已经准备好逐渐走进媒体视线,也完全没有必要像从前那么避讳了。不参加的原因很简单,不想去而已,这不需要理由,不想去就不去,不需要解释。
北上的列车在夜色中有节奏的震动,漆黑之中留给夜里行走人们一串闪亮而温暖的回忆。春运的时节,从深圳北返的人们就像沙丁鱼挤在罐头里一样,层层叠叠的码在车厢内,没有空调的绿皮车中,无论是行李架上或者座位底下,人挤人、人挨人。道不尽的归乡情,说不完的坐车苦。
安然不苦,他自然不可能再像曾经的记忆那样在水泄不通满是汗味儿的车厢里从起点站到终点,单独占据了一个软卧包厢的男孩,没有太矫情的吃那种忆苦思甜饭。
坐火车回家,是一种独特的情怀。听闻着哐当哐当的声响,感受轻微的摇动会有种格外的触觉。当然,如果买不到卧铺票,他肯定是坐飞机或者单独开车回去的。春运的苦早已经吃够,没有人愿意去自虐。
夜已经很深,车厢里的灯也已熄灭,安然还是睡不着,每一秒过去,他便离家近了一分。他是真的想家了,想那个小小的院子,和院子里永远盼望着儿子回来的爹娘。这个世界不会再有别的情感能胜过像父母对自己孩子那样的深爱,永远不会有。
安然不睡,乐凌也没有睡。她从来没有过家,也许曾经有过一个和家类似的地方,但是现在没有了。每逢佳节倍思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情感,有些人愿意表达,有些人藏在心里,乐凌便是后者。她从未见过自己的家人,甚至不知道家人在哪,是否能找的到,但是她的确在思念他们,或许思念的只是一种符号。
“你在想家吗?”安然的声音来得很突兀。
乐凌一惊,随即表情放缓下来:“嗯,在想我的家究竟在哪,是不是还有人希望我回去看看。”
“你说我能找到他们吗?”女孩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一刻她特别的想要和别人一样,和所有人一样拥有一个可以思念的地方,就算那儿的人们都已经把她遗忘也没关系,重要的是在寂寞和孤单的时候,有人可以去想。
“我会帮你的。”安然伸手,乐凌闭上眼睛,感受着托着自己脸颊的那双手,支撑在茶几上的手肘处有些冰凉,更冰凉的是眼角湿润的地方,随即那儿就变得干燥起来,沁出的泪痕被轻轻拂去。
“相信我,就算真的找不到了,你也有我,我是你永远的依靠,对不对?”安然明白女孩心里的感觉,曾几何时自己一个人在异乡蜗居中苦熬的时候,也一样的内心彷徨。
灯火明灭之处,看着一辆汽车从不远处呼啸而过,任佳宇喷出最后一口烟雾,重重的踩灭手中的烟头站了起来。小河已经挂上电话,他脸上的笑容一直停留着,眼角眉梢都带着喜色。
“大哥,我们走吧。”
任佳宇没有动,而是看了一眼四周,街道边很安静,这个公话亭在台北郊区的路边,半夜里基本不会有人出现。“你家里怎么样,还好吗?”
“很好,我爸妈都好。大哥,我弟弟找了女朋友了,我妈说那姑娘长得挺俊的,嘿嘿。”小河忍不住开心的笑,就像是自己找了媳妇一样。
“真的?那真是好事情,说了啥时候结婚不,要不要给他们寄点钱去?”任佳宇也很开心,小河的弟弟也就是他的弟弟,隐姓埋名在他乡打拼的人,最盼望的就是自己家人的幸福安康。尤其像他和小河,自己无法回家陪伴父母双亲,更发的渴望兄弟姐妹能代替自己。
“不用吧,我妈说家里现在好着呢,我弟弟上班一个月能拿五百多块钱,在国内这么多钱足够家里过得舒坦了。就是我爸不习惯城里的生活,总觉得整天在家闲着有些难受,可除了种地他什么都不会,也找不着别的事情干。”小河丝毫没有为家里的事情担心,这一两年来每隔几天他便要和家中联系一次,根本无需cào心什么,老板把他家里的一切都照顾得很好。
“还是叫人带点东西回去吧,你弟弟结婚,做哥哥的人回不去再没点表示,真的说不过去。这样,等下次打电话去香港的时候,我托阿虎买点金银首饰给你们家送去。”任佳宇呵呵直笑,每次和家里打完电话。知道父母弟妹的平安他的心情都会很好。
小河点点头,不过也有点犹豫:“可我妈说现在还只是处朋友呢,也不一定马上就结婚。”
“嗐!”任佳宇用力拍拍他的肩膀:“那又怎么样,就算暂时不结婚,总会有结婚的时候,早送总比晚送好。再说咱们在台湾,说不定哪天”
小河默然,随即咧嘴一笑:“任哥,你说的对,这事我自己和阿虎哥说吧。”
一边说着,任佳宇依旧警觉的四处观察着,两人悄然走到路边不远处一家荒废的工厂边,在一间黑沉沉的工棚后面,一辆越野车安静的停在那。
拉开车门,小河坐上驾驶室,发动汽车绕过工棚驶上了大路。
汽车快速的向灯火灿烂的城市中心驶去,车内的两人轻松的聊着天,只是这种轻松之中却慢慢凝固起一丝郑重。
“任哥,阿虎哥有没有说那件事?”小河目不斜视的看着道路,转动方向盘,汽车从十字路口向右转去。
“嗯,老板同意了。”任佳宇淡淡的答道,心中有兴奋也有紧张,但从外表却看不出一丝波动。
“老板答应了?”小河眼睛一亮。
“对,我们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老板这么说的。”任佳宇侧过头习惯性的扫了一眼窗外,紧接着说道:“回去之后我们把计划再对一下,这次的事情一定要稳,出一点岔子的话就会前功尽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