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夜路（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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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已经恢复意识了！”

“好，大家把他抬上车，小心点，病人受到了电击可能会出现肢体痉挛，别让他从担架上摔下去……”

男青年睁开眼睛，意识朦胧间，首先看到就是两个穿白大褂的在摆弄着仪器给他上监护，十秒钟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被摆弄的病人就是自己。

“你醒了呀？有没有感觉什么地方不舒服？”

“头有些胀痛，然后手脚一点使不上力气，关节的地方发疼……是了，我刚才触电了。”

男青年最后的记忆，就是电瓶车充电充不进之后，当场拆了外壳检查线路，结果就莫名其妙的被电了——这个电瓶肯定有问题，搞不好就是因为它漏电了自己才有这么一劫……

“坏了！我车呢？”

“肯定留在现场了，我们救护车怎么塞得下一台电驴？”随车的急救医生伸手把男青年按回了床上，“都被电晕过去了，脏器有没有受损外表是看不出来的，现在你不能乱动。

至于那台电驴，交警会保管的，你不用担心被人捡走。”

男青年闻言，悬着的心这下终于死了。

“完蛋，我那车有些违规的改装，这下估计要被扣留在交管所了，我才开了一个月不到啊……”

“听我一句劝，我们120急救车出车最多的就是交通事故，而盖布最频繁的是电动车事故……你那车我也看了，应该能飚到80码了吧？这种速度的车还开非机动车道，早晚出事。”

随车医生虽然戴着口罩头套遮住了大半张脸，但国字脸加大黑框眼镜，配上沉稳的谈吐，俨然一副不怒自威的气质，男青年想要辩驳两句，被医生那双看多了生死的眼睛凝视，他忽然读懂了眼神中所隐藏的意思。

恍惚间，他看到了各种骑手“尸横遍野”的惨情惨状。

“你可能会觉得自己的反应快车技好，但基本上超速事故的肇事者都是这么想的，很多人驾龄都比你的年龄大——但没用，有些错误和失误一旦发生，不管你是高手还是菜鸟，人人平等，而且没有纠错的机会。”

医生说话的时候，开车司机都不自觉地把速度减慢了几分。

一旁的年轻护士不禁轻笑出声，男青年更觉得尴尬，索性闭上眼睛装作精神体力不支的样子，来逃避医生的说教。

他学生时代就不是能听老师和长辈说教的性子，工作后一些老师傅摆谱欺生他也会毫不客气地回呛过去，可是每每想要开口在这医生面前争论，男青年的脑海中就会不自觉地浮现出自己车毁人亡的画面。

忒邪门了点。

但结合对面的职业，又非常有说服力。

救护车开回医院，将病人伤员转交给急诊值班后，司机和担架工回到了休息室待命，而随车医生却没有抓紧空闲的时间休息，而是在车上调试着急救仪器，观察着此前病人的数据。

“这个病人的思维记忆有被干涉的痕迹，他触电不会是电瓶漏电这么简单。”

“能还原出他记忆的真实面貌吗？”

小护士一改车上和医生间明显处于上下级的关系互动，检查着各项仪器，最终摇了摇头，说道：“做不到，病人的记忆改写的非常彻底，而且动手脚的人我猜测实力远超过我，他没有过多的精细调整，只是简单粗暴的覆盖了真实的记忆。”

微操越少，破绽就越少。

“而且我们要把设备伪装成医疗器械，就必须把设备尽量做小好隐蔽，代价就是分析能力大打折扣——别想了，硬破解很容易遭到精神反噬，得不偿失。

我们的任务是借助急救医生护士的身份，更好地参与进救援和善后工作，硬骨头交给别人去啃，我们过多介入，反而会暴露。”

医生最后看了眼仪器上的数据，叹了口气，将其导出后，删除了车载仪器上的数据与痕迹。

“你说得对，我们不是战斗专长的人员，做好本职工作就好……现在那些异怪的强度水涨船高，我这点手段武力，去也只能给人拖后腿了。

这才几年啊，怪物越来越强了。”

“想开点，实力强的年轻人，不也和春笋一样一茬一茬地往外冒尖？昨天墨队不是还发掘了一个新苗吗，估计现在还在给她开小灶呢……而刚才发现的那个不知名的强者，说不定也是和我们处在同一立场的呢。”

…………

“我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从窗户偷偷进别人的家……”

弥彩绫强烈要求不要惊动她的父母，陆璐考虑到对方父母这些年一直承受着不小的心理包袱，也就同意了——但真正做起来的时候，还是感觉怪怪的。

半夜偷偷翻进大小姐的闺房，将偷偷溜出去“鬼混”的大小姐归还……这要是被弥彩绫的父母发现自己的女儿背地里干出这种事，铁定昏过去。

“想不到你也会开这种玩笑，璐，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正经的人。”

“遇人不淑，曾经我也是很正经的，什么都不懂的好女孩……”

但白轻霞喜欢的东西，陆璐多少也会去了解一些，久而久之，陆璐发现白轻霞说的怪话自己基本上也能听懂了——之所以平时在别人面前装出听不懂的样子，是担心白轻霞父母责怪她“带坏”了自己。

“总之今晚谢谢你了，那，明天学校里见。”

弥彩绫犹豫了一下，挥手向陆璐告别。

“回见。”

“咕唔咕~”

陆璐肩上的“棉花糖”朝着弥彩绫叫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亲善还是示威，随即陆璐从窗台跃向夜空，就像是无声无息的猫头鹰，很快就消融在了夜色之中。

【最后还是不敢问出那个问题，也不知道她察觉到了没有……应该没有吧？否则她不可能当无声发生那样，毕竟陆璐是这么重感情的人……】

弥彩绫先前有一个心血来潮的猜测——自己经历的绑架案，和陆璐童年遭遇的事故，两者有着一定的联系。

只是她没敢说出口。

她怕说出口后陆璐会动怒。

她怕调查过后一语成谶。

她原本以为一个谈不上有多亲密的“朋友”，舍得便舍得了，但是真要面对友情破裂的可能时，弥彩绫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硬洒脱。

【一定是今天被陆璐救了一命，这件事就把我影响，使我不能平常心面对。】

弥彩绫在洗漱台前刷完牙，难得地用冷水泼面洗脸，但冷水只能使她面部的毛细血管紧缩，冷却不了弥彩绫此时的心绪。

【这不像你啊，弥彩绫。】

躺倒在床上，弥彩绫摆出了大字，目光涣散地仰望着天花板，之前陆璐陪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弥彩绫就有所察觉了——今天晚上，她的视线，她的注意力，很难从陆璐身上挪开；而在陆璐刚刚道别之后，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感觉包围了弥彩绫。

【估计，是安全感的原因吧。】

思来想去，弥彩绫不得不面对一直以来自己回避的一个心理问题，那就是她其实很缺乏安全感。

虽然她自己是没有经历绑架的记忆，因此谈不上有什么心理阴影，可是父母十年如一日的小心谨慎，以另一种形式深深地刻在了弥彩绫的心底。甚至于，她有时会没来由地产生一种莫名的幻想，就是自己化作泡沫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自己的父母彻底遗忘曾经有过一个女儿……

就在今天，这个妄想险些成为了现实。

如果自己被那怪物吃掉，从这个世上被完全抹去了存在的痕迹，想必父母一定会保持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执着，坚信自己只是“失踪”，后半生会一直搜索着“失踪的女儿”直到人生的终点——弥彩绫只是想象了一下，心肺就几近要窒息。

幸好陆璐及时赶到并救助了自己。

弥彩绫原本以为今晚会满脑子想着那个可怕的怪物，回忆起濒临死亡时的绝望和战栗，然而当陆璐离开后，她发现只要闭上眼睛，就会自动浮现被人拯救于危难之际的记忆，被公主抱着的同时疾风迅雷一般结束战斗，视网膜上还留存着那一刻的鲜明影像。

【不能再这样了，再继续下去，就要向白轻霞看起来……】

弥彩绫打开窗户，试图寻求夜风的帮助让自己冷静一些，没想到却看到了一个去而复返的身影。

“阿绫你果然还是做噩梦了吧。”

“我……你……我……”

看到语无伦次，完全不复平时仪态的弥彩绫，陆璐只当她被噩梦折磨的够呛，切换成了纯白的素鸮形态，坐在了弥彩绫床边。

陆璐变身的时候，注意到弥彩绫的瞳孔明显起了瞬间的变化，就知道她还是被当时遇险的事困扰着。

“我就在这里，守着你，直到入梦。”

“我没你想的那么软弱！而且我要是一直睡不着，你就在这里一夜不睡！？”

“无妨，我刚才寻思出了一套冥想法，清醒也不影响休息。

而且，阿绫你真心疼我的话，那就早些入睡，不就行了吗？”

“……”

弥彩绫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爬上了床，握住了陆璐的手。

“不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