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1.第861章 江边顿悟

苏荷望着夕阳下方扬那落寞的背影，心中也是如刀绞一般的疼痛，往昔的点点滴滴涌上了心头。

她想起了第一次在酒吧注意到方扬，就是被他那略带着一丝沙哑的沧桑歌声所吸引，听说那晚唱的歌还是方扬的原创，如今已经被一个名气不小的歌手翻唱，很是红火了一把。苏荷也经常在网上听这首歌，只是怎么听都没有方扬现场唱的那种感觉，哪怕那歌手的演唱技巧比方扬高出一大截。

她想起了在酒吧里有小混混骚扰自己，所有人都吓得不敢说话，方扬却站出来帮助了自己。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呵护的温暖，也是第一次对方扬产生了一丝的依赖。

她想起了方扬第一次送她回宿舍时自己心中如小鹿乱撞的情景，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在大学操场上一遍遍地绕圈，仿佛有说不完的共同话题。

她想起了江滨公园，方扬送给自己第一份生日礼物——一部Iphone4S手机，还有两个情侣手机保护壳，当时方扬脸上那阳光灿烂的笑容早已在她心底形成了永生难以磨灭的痕迹。

她想起了在那个无助的夜晚，自己得知奶奶走失的消息，是方扬带着她驱车几百公里赶回家去。也正是那天，他们把奶奶接到了榕城，开始了一段“同居”的生活。

不知不觉中，有关方扬的记忆已经这么多了，那一幕幕场景，如同泛黄的胶片在苏荷心中划过，昔日的欢笑犹回响在耳畔，而今两人却已形同陌路……

苏荷几次都差点忍不住想要开口叫住方扬，但是直到方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落日的余晖当中，苏荷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站在阳台上，任由忧伤肆虐。

不知不觉，苏荷已经泪流满面，她纤弱的肩膀轻轻地抖动着。

我错了吗？苏荷无数次地问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一直都是很有主见的她，这次也是强忍着不舍坚持了内心的爱情观。

苏荷认为这是坚持本心。

可是，本心真的是这样的吗？

为什么强颜欢笑，说出了祝福方扬的话，自己的心里却在滴血？

为什么看到方扬走的时候，自己会有冲下楼去抱着他，不让他离开的冲动？

为什么现在心里空落落的，仿佛魂魄都被抽离了，自己变成了行尸走肉一般？

苏荷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中。

如血残阳照在别墅阳台上，令她的身影显得更加的孤单和寂寞……

……

方扬拖着行李箱一步步走出了鹭航小区，他心里乱糟糟的，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就连出租车司机看到他拖着行李箱，停下来询问他是否要打车，他都浑然未觉，只是一步步地朝前走着。

那看上去有点累赘的行李箱，方扬也没有收到储物戒指中，就这么沿着街道往前走，脑子里也如同苏荷一般，尽是两人相识相知相爱以来的点滴记忆。

苏荷那明媚温婉的笑容，含羞带怯的神情，以及今天眼中深深的忧伤，在方扬的脑海里不断地闪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方扬才暮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几公里外的江滨公园。

去年的六一儿童节，方扬正是在这里，给苏荷送了一部苹果手机当做生日礼物。也正是这一天，两人手挽手，相依相偎坐在江边欣赏风景。

昔日的甜蜜场景犹在眼前，如今却早已物是人非。

方扬长叹了一口气，拖着行李箱来到两人当日坐的那块大石头上，盘腿坐了下来。

此时夜幕已经渐渐笼罩了大地，眼前就是滔滔闽江了。

岁月如白驹过隙，半年时间似乎也就是弹指一挥间，那日苏荷依偎在自己身边，如今似乎她身上的淡淡幽香犹在，但却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了。

方扬突然就想起了那首古诗：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寒冷的北风呼呼地刮着，穿着单薄外套的方扬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寒冷。

在这个季节里，一入夜江滨公园几乎就不见人影了，毕竟江边风大，没有人会傻傻的在大冬天的晚上跑到这边来吹风的。

所以方扬身边没有一个人，耳中除了不时传来的风声，也是十分的安静。

眼前的滔滔江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奔流不息。

对岸就是南江滨，隐约可见沿江的万家灯火，方扬甚至可以看到座落在南江滨的一号会所也是灯火通明、影影绰绰。

不过这一切都像是无声电影一般，一幕幕戏在银屏中上演，但却没有一丝声音传来，静谧中又带着喧嚣。

江上偶尔有一两艘夜航的船，或顺流而下，或逆流而上，船上的灯火照亮了一小片的江面，不时还会从远处传来一两声悠远绵长的汽笛声。

江水、航船、渔火，犹如一幅浑然天成的美丽画卷，没有一丝一毫人工雕琢的痕迹，就这么不经意地展现在了方扬的面前。

这渔船，在我看来是江景中的绝好点缀，可是在渔船上的人看来，我又何尝不是沿岸风景的一部分呢？方扬突然生出了一丝明悟。

他盘腿坐在江边的礁石上，心中无悲无喜。

明明喜怒忧思悲恐惊各种情绪如走马灯一般涌上心头，但却又仿佛从来没有任何情绪一般，方扬甚至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脱离了身体一般，以一个第三人称的视角在俯视着这苍茫大地。

方扬觉得自己似乎触摸到了天地间亘古不变的至理，但却仿佛隔了一层膜一般，明明门就在那里，却又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这种感觉很奇妙，完全无法用语言来描述出来。

方扬完全没有去刻意修炼，但那《混沌决》却在这一刻自发地运转了起来，比平时浓郁得多的天地灵气疯狂地涌入了方扬的身体……

方扬觉得似乎只是过了一瞬间，但是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赫然发现东方已经露出了一抹鱼肚白，一轮红日即将喷薄而出。

怎么回事儿？

方扬被吓了一大跳，他明明感觉自己只是坐了一会儿，刚才思绪似乎飘飞了一阵，怎么突然就天亮了呢？难道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坐了一夜？

方扬看了看自己，发现衣服上、头发上都已经落上了一层白霜，旁边的行李箱上也是白蒙蒙的一片，看来自己真的坐了一整晚……

顿悟！

方扬脑海中突然闪现了这两个字。

玄阳子留给他的记忆中，就有顿悟的概念。

顿悟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往往是修士在某种特定的条件下，无意识地触发了自己内心深层次的感悟。

而一旦进入顿悟的状态，修为基本上都会暴涨一大截，而且更难得的是，对于天地至理的体悟也会比一般修士要深刻许多，这对一个修士后续的修炼，将会有无以伦比的好处。

难道自己真的顿悟了？

方扬有些不敢相信，他第一时间查看了一下自己的状态，更是吃惊得张大了嘴巴，半天都没有合拢。

炼气后期！

而且是炼气后期大成！

短短一晚上时间，在方扬自己都没有感觉的情况下，他从练气中期一下子突破到了炼气后期，突破了一个小境界不说，而且还一路势如破竹，直接来到炼气后期大成，本来遥不可及的筑基，一下子变得如此之近！

炼气后期比起练气中期，不但经脉坚韧度、丹田容量和灵气数量都得到了大幅度提高，而且体内的灵气更加凝实，甚至有一部分已经浓得快要液化了。

方扬知道，一旦自己体内大部分灵气都转化为液体状态，那就是炼气期大圆满了，届时就可以冲击筑基期，真正筑牢修炼的根基。

炼气期还只是入门，筑基期才算真正意义上的修士，不但可以使用法宝，可以凌空虚渡，而且也能够使用一些简单的法术了，与炼气期修士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终于确认自己昨晚是顿悟了，方扬却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

若是玄阳子在世，看到这一幕恐怕也会大跌眼镜吧！方扬暗暗想道。

更讽刺的是，自己顿悟的契机竟然是因为感情受挫而导致心中有所感悟。

难道这就是上天给我的安慰奖吗？

失去了一份无比珍贵的感情，收获了一次对于修士来说千载难逢的顿悟。

可是如果方扬能够选择的话，他宁愿不要这顿悟，不要这修为的突飞猛进，修为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不断地提升，但是同苏荷之间的爱情，却是已经回不去了……

想到这些，修为上获得突破的喜悦也突然烟消云散，方扬脸上又泛起了一丝落寞的神情。

他默默地运转《混沌决》，身上雾气蒸腾，很快，被露水打湿的衣服就已经干透了——进入炼气后期后，他对灵气的运用更加得心应手了，类似这样精确控制火灵气蒸干衣服而不损伤分毫，在练气中期的时候却是做不到的。

方扬随手将那行李箱收进了储物戒指当中，然后站起身来，迎着缓缓升起的朝阳，大步向前走去。

无论前路多么坎坷，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只是，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然后让自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方扬露出了一丝苦笑。

远处晨练的老人渐渐多了起来，老人手中的收音机里隐隐传来了几句歌声：

可惜不是你

陪我到最后

曾一起走却走失那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