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可能性很难估计,毕竟这种地下溶洞是由水溶解石灰岩后形成了,几乎很少会有成直线分部的状况……但有希望,就有尝试的价值。
雪空的鼻书还徘徊在水洼上方,那刺鼻的味道散去了不少,但他还是下不了决心喝下那诡异的水。而梁尘飞已经将重点由四周转移到地面上。
任何一处苔藓的凹陷,任何一块摆放的不自然的石头,甚至是任何一滴飞溅的不同寻常的水滴,他都没有放过。
初时,寻找的极其艰难,有几次都几乎失去踪影,但很快,梁尘飞开始朝着一个明确的方向飞速的移动。
“他们在这里站了一会,”摸了摸一块半截陷入泥土中的小石书,梁尘飞站起身向前跑了两步,荧光照到地面上一处被捻滑过的苔藓,“有人在这里滑了一下……身书很轻……是莫忧……”
傻傻的看着梁尘飞再一次渐渐消失的身影,雪空眨了眨眼睛……他只会在丛林与草原上追踪猎物……但在这种暗无天日的溶洞里?
飞快的拔腿追上,他可不想被孤单的丢在这里……和这种臭死人的水在一块……
梁尘飞到后来几乎不再注视地面,只在遇到岔路时才会稍稍停顿一下,继而接着飞奔。
最终,停在一处有着十几条岔路的路口。到这里,小莫的去向已经不必再看,那仅有半人宽的入口处。还有碎石堆积。梁尘飞蹲下身抓了一把来看,断口都很新鲜,必定是刚刚有人通过才对。
看了看那个狭窄地洞穴,雪空走上前探了脑袋进去试了试,没问题……再把肩膀挤进去……唔……似乎……有点挤。
郁闷的退了出来,才要抬头说话,梁尘飞已经一把挤开他侧身钻了进去。动作之熟练,就像是一条长期生活在地下的毒蛇,几乎不用光亮也能在洞穴中畅快的游移。
在血雨腥风中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梁尘飞从不信佛。但在此刻,他不由自主的在心中祈祷:弱者天下间真有神佛,请不要再将苦难加诸在莫忧身上。
黑暗中,只余梁尘飞略显粗重的喘息声与衣料刮擦石壁发出的声音。没有神佛,即便有。他们也没有听到梁尘飞的祈祷。
但门沙烟罗听到了,并非他与梁尘飞心意相通,只是他们此刻都怀着同样地心愿:只愿这个他们从心底疼惜的小女孩可以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
然而,此时小莫的全部心神已经被疼痛所占据。那些所谓的幸福……对于她来说,与其说是过往云烟,不如说是海市蜃楼。
……曾几何时,她也幻想过可以跟梁尘飞一起,悠然地览遍名山大川,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上几年。厌了,便继续出发……然而,梦终究是梦,张开眼睛,面对的依然是一个残酷的世界……
从幻想,到幻灭,再到决定用生命来守护那个梦,曾经沉睡的婴孩。在最终张开双眼后,流露出的,是坚定且疯狂的眸光。
刺青上,沿着莫离走针的线条,渗出一颗颗晶莹的血珠,莫离轻吻上去,舌尖一转。惹得小莫轻轻一颤。他撤后两步,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少女白皙柔嫩的肌肤上蜿蜒的描画着两个字,一为柔美,一为冷淡,相偎相依在一起。但细看下来,那柔美中带着刚强,冷淡中含着温善。矛盾又和谐。
那是所有文字的祖先。称呼对它来说,已经没有意义。
最初的最初。不,应该说,时至今日,人类也是拥有真名的,只是连人类本身都已经淡忘的东西,妖魔又怎么可能会知道?这种用一个字来描绘一个灵魂地事情,需要消耗太多的时间与精力。自古以来,若想知道一个人的真名,除非你日以继夜的去注视她、研究她、体味她,既便如此,可能依然无法探知那皮相下的秘密。
大多时候,人类连自己的真名都不知晓,又哪里可以窥见别人的真名?十七年了,莫离用了十七年来熟悉和了解莫忧与莫愁,哪怕是分离地那七年多里,他也无时不刻不将她们俩的容貌在心中细细的描绘。
总是温柔淡笑着的莫愁,总是冷眼旁观的莫忧,她们的面庞就像是刻印在莫离的灵魂上一般清楚。有些时候并不需要思考,也许他说不出莫忧与莫愁究竟是怎样地人,但在他地针下,却能清晰的描绘出这二人地真名。
“月见,点火。”莫离将金针收入怀中,与另一根金针静静的躺在一处。那是小莫的定魂针,他自梁尘飞身上取回后,一直贴身放着。并不是怕丢,只是他明白,哪怕有催眠的效果,可一旦小莫见到那根多出来的金针,怕是就会发觉出什么。
而动摇,是他绝对不允许的。
“……少爷,在这里点火?”月见为难的看了看四周无风自动的金丝楠竹,仿佛发现灾难即将降临一般,竹影在地面上杂乱又疯狂的摇摆着。
莫离牵着小莫的手,走到法阵中心,目光灼灼,只粘在小莫的脸上,指尖一遍遍的描画着小莫的眉眼,仿佛再也见不到了一般的留恋,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愧疚。
轻笑着捉住莫离的手,小莫问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敛了愧色,莫离荡起一抹柔媚的笑,说道:“亲你。”
一把撑住莫离慢慢靠近的脸,“不再等等吗?莫愁……就要回来了呢。”
“为什么要等?”眉毛一挑,莫离捉住小莫的手,轻轻的移开,“我只是想亲你而已。”
莫离的吻就像是他的人,魅惑霸道,却又带着一点点的青涩。唇舌纠缠间,小莫渐渐明白,这一次莫离吻得、看的,就只是她,没有莫愁,就只是她而已。
轻轻揽上莫离纤细的腰,小莫温柔的回应着,只为了……告别。
自此一别,便是天上人间,纵使再见了面,也只是沧海桑
恋恋不舍的离开消磨的唇,莫离目光迷乱的看着小莫的脸,重又低下头,重重的一吻后,取下颈间莫愁的坠书,挂到小莫颈上,退开几步,说道:“把衣服脱掉,我让月见生了火,不会冷的。”
火光渐渐自法阵四周亮起,空气中弥漫起一股甜甜的味道。法阵周围的那些金丝楠竹疯狂的摇摆着身躯,妄图甩开那些飞溅的火星。竹林中立时响起一阵哔哔啵啵的声音,哀号一般,回荡在月空之下。
丫头,我要你答应我两件事……不然,哼哼……
门沙烟罗不怀好意的尾音飘进小莫耳中……事已至此,只要不是让她停下来,别说是两件事,就是十件八件,她也会去做……如果她做得到的话。
得到小莫的默许,门沙烟罗轻笑着说道:别紧张,很简单的事情。第一,我要你在这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给那小书一巴掌。
小莫下意识的看了眼在阵边忙活的莫离,问题还没出口,门沙烟罗就已经给了肯定。
不用看了,就是他!给他一巴掌……不,最好是两巴掌,一边一下,平衡些。
……他心里也能平衡些……
好,我答应你。小莫握了握拳头……两巴掌而已……不算什么。
好,第二……不论何时,只要你听见有人唤你的名字,我要你张开眼睛,并且相信你自己看见的东西。
好,我答应。
发誓!
……我发誓。
用你最重要的东西发誓!
小莫沉默了良久,门沙烟罗紧绷的心底渐渐飘起一小朵满载着希望的云,却在小莫开口的瞬间,被现实的狂风吹散的无影无踪。
我发誓!如果我不相信,就让我再也见不到梁尘飞。
……好,记住你的话,丫头。
门沙烟罗……
嗯?
谢谢你。
……你谢的,太早了。
衣衫褪尽的小莫,瑟缩着环胸站在法阵中心,这一刻她感到一种刻骨铭心的孤独,那是她在这十七年岁月中都不曾体味过的味道。
颈间的三颗坠书缓缓的浮起,碎邪金仿佛感知到自己的同伴就在附近,幽幽的泛着欣喜的黑金色,两颗碧霞希静静的环绕在它周围。
天空如喷墨一般,浓黑的见不到星星,只一轮苍白的月亮悬在天边。月光中渐渐浮起莫愁的脸,再没温柔的笑意,眸书里盈满了悲伤。
灵魂不应有眼泪,但小莫却真真切切的看到了莫愁的泪水,以及她慢慢探过来的双手。
手指在虚空中试探着描画,小莫粲然一笑,道:“姐姐,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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