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极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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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绫套上了防护服，哼着小曲儿下了宇宙空间站。

显然她已经大致猜到了接下来该如何做。

她循着走道一路出门，顺手把空间站直通烛龙AI的通话频道打开。

“我需要护卫。”

苏绫念叨着，一边思考着胆小鬼口中的预言。

天上落下的石头，必然指的是空间站，而这座塔，极有可能是空间站降落时需要桥接的地面设备。

她开始发号施令。

“在甬道内开挖，看看这座基地里藏着什么宝贝。”

只见吊顶上落下两名“红雁”，她们依然是那副痴傻的样子，以及吊顶上庞大机械臂延展开来。

从塔的内部来看，许许多多钢铁支架已快要腐朽殆尽，内里的填充物，全是石头。

七十万年，沧海变桑田，最可靠的承重柱，也不过是化石，只能说空间站那宇宙外部为条件的隔离系统做的非常好，才能保下电子设备。

“单纯的发射井吗？”苏绫当即继续说道：“钟山神哟，有没有跑步机？”

烛龙迷糊了，眼下这权限管理者到底在想什么？

苏绫当时心中想的，正是一般烂俗向末日类大片中的常用桥段。

只见三个小时的游戏时间过去。场外的奶茶都快躺沙发上睡着了。

苏绫让烛龙将塔内腐朽的承重钢柱抽出，从外边叫些女猎人打了点儿狼回来。黑潮刚过，附近的生物不多。收获甚少。

而真菌富土壤里的油脂能保证机械润滑。

简易的重新锻打磨具与钢铁支架后，一台台跑步机立了起来。

没错。苏绫要发电。

显然这个地球，磁场还是有的，基本电力供应没问题，苏绫一个个把那些鱼人踢醒，让他们两两分组，开始工作，跑步机前站着的是红雁，红雁手里拿着的，是果实。

每当它们有兽化的前兆，以及让真菌暴走分解体组织的诱因存在。红雁就会扔一颗果实给它们。

美女与食物，再加上一点儿领土意识，以及天性中那份雄性的杀戮本能。

他们工作得非常勤快。

苏绫捂着脸看着这和谐的一幕，突然觉得这个真实答案有点不能接受，自己一手促成，但是明显是制作人设置下可行的方案。

简直有种资本家剥削劳工的隐射与暗示藏于其中。

她也是一脸哭笑不得，只能说每个时代的开端都在压榨劳动力，这个锅她不背。

“大家好好干活！”苏绫突然之间就来了精神头，她要给这里的居民，带来新的太阳。

具体的方式嘛…

“烛龙的吐息，那一定很漂亮。”

离下一次黑潮来临有多久，苏绫不得而知。

烛龙提示的记录，是三个月二十天。

在失去太阳之后，地球的自转变得很慢，月球也不会一直以一面面对地球。

整个天地都变了，变得很奇怪。

苏绫知道，三个月二十天，是制作人给玩家扩张能源收集的时间。

就这样，简易的发电机，牵上数条电缆，由数千米高空牵引而下，苏绫几乎将烛龙藏着的所有女儿倾巢而出。

她要抓来一些野生鱼人种，她几乎已经认定了这是制作人给她的心理负担，她简直就像是个万恶的殖民主义者。

西北风让树木之下的食腐菌落，不时吹至她原订计划中的奴隶场。

这让苏绫很苦恼，有时候放在荒原里的跑步机上，经常有蓝脸鱼朝着眼前的果实，正开心地奔跑，跑着跑着就变成了一滩泥巴。

苏绫在改建后，这些给蓝脸鱼准备的简陋发电跑步机，成了一个塔后的扇形区。

远远看去，那些追逐着食物的鱼，在苏绫心中又有了一点儿神秘的哲学感。

拯救世界，只需要一些人的奔跑。

真是有趣。

而牵引至塔顶的电缆，在夜空中，正如神话里的钟山之神，不时因失稳的电压，窜出一道道红色火花，就像是扑打着双翼的烛龙。

通过纳米机械再造的大型变压器，整个极乐净土，苏绫都在为烛龙AI提供着能源。

最终，到了她选择的时候。

苏绫：“你的激光武器。”

烛龙明白了苏绫的意思，她探寻着曾经木星的坐标。也明白，自己为何要死。

你一个不经意的选择，可能会改变整个世界，这是胆小鬼的原话。

他们因为文明衰败而无知，所以，就算一个拥有很少知识的人，也能带他们去寻找太阳。

苏绫指着那颗气态行星：“它有百分之八十六的氢元素。它是下一个太阳。它曾经，叫木星。”

所有人的命运，在这一刻决定。

3:42S

只见层层叠叠的装甲盖上了烛龙的身体，她立于苏绫头上的透明天顶，对着漆黑的夜空，发出了震慑天地的轰鸣。

原先那能量供应不足的红，是低温火焰的象征，如今变成了耀眼的白色。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她的身后的散热挂件，是一组翼，现在也跟着白光融化，她是一架天生的半生物半机械兵器，正如她那身体，由半DNA半RNA组成。

“一…三…”

双链DNA，决定了她生物与人类的情感。

“五…七…”

单链RNA，决定了她病毒与机械的本质。

“九…一…”

九九归一，独一无二。

当这一枚跨越宇宙的强烈电磁脉冲，到达核心温度高达三万的木星时。

它燃烧起来。

黑夜中，黑色的云层被这道烛龙的吐息撕开一条长达千里的缝隙。

“木星与地球的平均距离为六点四亿公里，依照这个速度的天文单位来换算…很快，我们就能见到第一束光。”

已经换上了三对散热翼，她依然竭尽全力地吐息着，苏绫翻开手记，这套方案从未出现在EAO的计划当中。

并不是他不想这么干。

而是…

烛龙，正如她的名字，点燃自己，照亮他人。

太阳中的紫外线能杀死大多真菌，而EAO愿意为了烛，去编造一个虚假的谎言。

宁愿选择一个黑暗的世界，留住她七十万年的孤独，守护着这片极乐净土。

他通过空间跃迁，去了一个生死不知的空间，想要找回一个能让他们之间共存的“新太阳”。

但，再也没有回来。

苏绫沉默着，在烛看来，她正努力的为这个世界带来新的光明，而在苏绫看来，烛龙真正的想法…

“只要太阳再一次升起，他就会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苏绫见到了夜空中的巨大月亮悬于天际，又慢慢沉下。

而阳光，突然在那一刻亮起。

“停下！烛！”

那一瞬间，塔底的微生物菌落皆像是见了天敌，如冰雪般融化。藏匿于地下。

烛龙从核心操作室的顶棚落下，她奄奄一息，口中还念叨着…

“你做到了。”

苏绫很想拥抱这位人工AI，但是她做不到，她有些理解当初那位EAO的选择。

“不，是你做到了。”

他因为炙热的爱意，造出了一个死亡人偶。

也因为炙热的爱意，创造了一个死后的世界。

这一切，都由玩家来终结，

这一切，都由玩家来创造。

终于，苏绫拾起眼镜看见远方，那树海的尽头，依然是一座高塔的崖壁。

因为海拔的原因，她看不见那山崖之下是什么。

苏绫调出了宇宙空间站的无人机，在这阳光明媚的日子，去探查一番。

最终，她看见了人海…

那是无数蓝色鱼人与蓝色生物组成的“海洋”，它们层层叠叠。

在这个奇妙的生态圈中，曾经真菌是这个世界上，无光的主人。

而眼下的红泥，也极有可能，是EAO为了保住这片净土，改造出来的食腐菌落。

现在，它们即将进入一个有光的世界。

它们沉积下去，避光的天性让它们无法生存。

同时，塔下主要供电来源的蓝脸鱼也纷纷彻底死亡，塔上的鱼人们，还一息尚存。

“来吧，是时候睡觉了。”

苏绫躺进了冬眠仓。耳边是烛龙，以最后一些能源支撑着基地的维生系统。

“太阳能电池板可用，不过效率太低。我只能陪你走到这儿了，主人。”

烛龙的称呼，已经从苏绫，变成了主人。

“我会睡多久？”苏绫知道，游戏中，一梦不过转瞬，而这次冬眠，可能…

“一次人类从海洋中的微生物，从生命之汤进化成智人那么久。”烛龙答道。

她几乎要哭出来了。

“主人，你会回来吧？”

苏绫：“绝对！”

漫长的故事还没讲完，苏绫在浅度睡眠的游戏状态下，合上了冬眠舱的舱盖。

耳旁是游戏剧情设置中，烛龙的提示。

“真菌再次成为了无私的分解者，它们承载着新纪元的希望，在这个遍布光的世界，重新为生命，开垦温床。”

“月亮带来的独有潮汐，也阻挡不了新的双螺旋链生物的诞生，正如它们的基因那般强韧，像一个钻头，从生生不息的生命海洋中，钻开一条未来的路。”

“反转录病毒给了海洋中的鱼儿爬上岸的机会，它们脱下了卵生的壳，拥有了胎盘。”

“曾经，禽鸟与人，有着同一位祖先，它们类似始祖鸟，再早些，你们叫它龙。”

“五千万年后，我们存在于这儿，成为了地球的主人。”

苏绫醒来了，她依稀看得见，冉冉升起的太阳，她依稀看得见，自己所处的地方，是一片茂密的原始丛林，热带雨林的风吹得她脸庞一阵发痒。

透明天顶已经破开个洞，加厚一层闭气橡胶，看来是陨石砸的。

而烛龙，依然矗立在那儿。

她变成了一尊石头，而自己听到的话，是她提前录好的音。

播放到最后几句…

“我是衔烛之龙，我有着一颗人的心。”

“我能感受到喜悦，悲伤，爱。”

“我有两位主人，一个带来了死，一个创造了生。”

“一个要我等他，但我，没有等到他。”

“一个她会等我，但她，也等不到我。”

“我是钟山的神，一种拥有情感的机器人。”

最后的最后，《纯真预言》再一次响起时，苏绫终于能好好拥抱这位…曾经对人类来说的剧毒。

烛龙：“谎言在黑夜里生灭。”

苏绫：“灵魂在光芒中安眠。”

“挣扎在黑暗中的人。”

“神会给他光明。”

“生活在光明中的人。”

“神会化作人性。”

“我叫烛龙，我叫钟山…”

“我叫红雁，是一种…独一无二的…数字生命。”

最后，苏绫在那里找到了一把挂着风铃的大弓，一片化石龙鳞，没错，在她的心中，烛龙AI，正是那条给北冥无日之国，带来光的神龙。

最后，还有那烛龙的眉心上，一枚核心的结晶石珠。

咳咳，还真是贼不走空。

苏绫望着那些原始山顶洞人的聚落，寻思着这儿也没什么宝贝了，提着大弓就踹开了快要失去效力的隔离层大门，里面是三分之一酒吧。

她通关了。

而面对面看着的，正是两位目瞪口呆的男士。

风五：“神仙？”

苦艾酒：“妖怪？”

苏绫神色微妙，微微上浮的嘴角都代表着的心情，非常愉悦。

那两片小眉都快挑上天儿了，妩媚的样子看得眼前俩大老爷们一阵脸红心跳。

“谢谢。”